他的小祖宗——by璃原风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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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群人是被爹爹带到山下去了,但很快又有一群人从山洞外经过。
那群人口里还说着,“老的抓到了,还剩个小的。”
赵稚当时听见后整个人愣了一愣,头脑放空,一股前所未有惧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手足冰凉。
可她想起爹爹临走牢牢对她的叮嘱:好闺女,爹的小吱吱,我们是在玩游戏别害怕,可是,爹爹没喊游戏结束让你出来,那就千万不能出来知道吗?
于是她独自一人在漆黑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拼命压抑着眼泪,压抑着不让自己出声。
就在那个时候,她听见洞穴外一阵刀剑声、厮杀喊叫声。
她并不明白外头发生的什么,直到一个圆圆的球状的东西从外头射了进来,击到她后背。
她被那东西击得摔了一下,想要爬着站起来,不想又踩到个圆圆的东西摔了一下。
她干脆把那个圆东西捡起来,没想到热热的,上面黏糊糊的,似乎还挺重?
原来她想着抱着那东西往洞穴深处走,可她摔了两下,在漆黑里更加分不清东西南北,走着走着竟走出了山洞,也看见了那位沐着夕光长剑挑着头颅,他身后像沐着血色一般的少年。
“呜...呜呜...斐...斐之...”
在凄茫的黑暗中,回想起那些年过往的艰辛,想起那天在山洞躲避时,以为爹娘噩耗浑身冰凉的感觉再度涌现。
可是不知怎地,明明那时候心里更害怕那位剑挑头颅的少年,但此时竟下意识喊起了他的名字。
“斐...斐之!”
山洞里!没错,是在山洞里!
周斐之蓦地睁眼,浑身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流,“砰”的一声巨响,浓雾一般的邪气如炸开的烈油往四外震开。
土屋的墙塌了,瓦砾四外飞散,躺在外头的卢十四娘也被震得猛激起呕了一口血。
粉尘烟雾间,男子如阎罗般一步步走出,手握一截缎带,毒蛇一般绕紧了十四娘的脖子。
十四娘被缠得无法呼吸,指甲死死抠住脖颈处的缎带,却始终没办法扯下来,眼尾溢出一滴泪。
男子突然侧耳面朝山洞的方向倾听,缎带骤然松开,他瞪了她一眼,“晚些来收拾你!”然后就往山洞方向跃去了。
这山洞是周大当家修练武功之用的,如今山洞的石门已经落下了,石门设有严密的机关,从外头是没办法打开的,只有是里头的人运功才能把石门打开。
上回抱着小姑娘作势要把她扔进山洞时,姑娘哭得可惨可惨了,她现在一定是怕极了。
赵稚在山洞里无助极了,又不敢起来乱跑。
所幸这山洞被铺上干净的厚毛毡,在这大冷天里地上也不至于太凉。
人在沮丧的时候,特别容易产生幻觉,这不,赵稚哭得累了,突然就闻到食物的香味。
她无意识伸手一捞,捞了个团子塞嘴里,嗯,是红豆芋泥陷的,再一捞,嗯,这回是椒盐芝麻...
“轰”的一声响,石门底部那个用来送膳的小洞处燃起了一簇亮光。
“吱吱,别怕,你爹很快想法子救你出去,知道吗?”
厚厚的石门处传出一阵瓮闷的男声。
是周斐之。
微弱一小簇火光迅速照亮山洞里的一切,赵稚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抹干脸上的泪用力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赵稚抱膝缩在角落沉沉欲睡了。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细微的“嘶嘶”声,她眼皮颤了一下完全睁大了。
是一条手臂粗的白眉蝮,在嘶嘶地吞吐着火红的信子!
赵稚吓得失声大叫,只一声,就立马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口,双腿缓慢地后退。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把这条隐匿在阴暗处冬眠的毒蛇引了过来。
白眉蝮泛着银光的鳞片在毛毡布上缓缓滑行,留下一条较深的水迹。
赵稚捂着口终于挪到石洞墙边,想起旧时爹爹教过自己的话,尽量背贴着和墙面混为一体,从发上拔出一根簪子。
大蝮蛇往四外“嘶嘶”地滑行,倒三角的蛇头上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不断审视着周围,蛇身弯弯绕绕不断更改前行的方向。
终于,蛇身弯绕着,竟是正正往赵稚的方向爬来。
赵稚握紧簪子的手都捏出了血痕,被簪子上不规则的花边磕伤,手不断地颤抖。
她用力咬住舌头才逼得自己不因害怕而发声。
终于,可怕的一刻还是发生了,大蝮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腾空往上一蹿。
赵稚找准蛇身七寸的位置闭眼就要下手,同时也因害怕而失控大喊出来。
“轰隆隆”一声,石门终于被破开了一个口,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同风一起被灌进的,还有一支穿糖葫芦的竹签。
赵稚瘫软地坐倒在地上,不断冒出白气,胸脯起伏,眼眶也氤氲起来。
那条手臂粗的大蛇被一支竹签弯弯绕绕地钉在了石墙上,刚才还吐信展现利牙的蛇头,此时被竹签的尖端划得破开两半,毫无生命体征。
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双手擎着足有半人高厚度的石门,犹如神祗一般,在夜风中独自撑了开来。
鲜血像小溪从他结实的小臂蜿蜒而下,他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脸上依然是副不可一世的欠模样。
推开了石门,能清晰看见他浑身都是污泥裹着血,胸口处因为刚才撑起时抵着门衣物破开,露出光洁宽阔的胸膛,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
看见小姑娘泪流满脸地瘫坐在地上,她手里紧攥的簪子把手给划破了,他吁了口气,屈起一腿蹲下,伸出有血污的手大力地捏了姑娘的脸一把,把她捏痛回神的同时,手里的血污也蹭擦干净了。
然后,他对她白了白眼,用袖角擦擦她手指背上的污迹,低头吹了吹表面的尘灰,再将她死紧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边掰边漫不经心道:“使那么大力做什么?那蛇没被你插死,你自个倒插死自己,我怎么养这么笨的闺女!”
赵稚眸里的泪意越发汹涌,“哇”一声抱住他脖子哭了起来。
小姑娘看着人小,实际该长的地方没少长,最近吃的东西多了,可腰上一掐还是不盈一握,倒是长到别的地方上去了。
周斐之被当成浮木一般抱得紧紧的,一点儿缝隙都掰不出。
别的都可以忽略,唯独是这面前塞了软面团似的...
“喂,你手松开!松开!”
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稍微用力把她手掰开,没一会要去掰另一只时,她那手又缠上了,掰开一只又缠一只,最后干脆两只手一起掰开,她嗫嚅着唇,眸红红波光粼粼的,活像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周斐之拿她没办法,只得任由她抱,把她从地上托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抱在身侧。
这下子安全感渐渐回来了,赵稚缠住他脖子的手才逐渐松软下来。
她把头搭在他肩膀处睡着了,睡着前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又长又卷的浓睫上挂满泪,怪好看的。
第21章 ···
山洞那头洞门大开,轰然轰隆的声音卢十四娘都听见了。
她把赵稚放进山洞的时候,其实并不知晓一个武功全无的人不可能在里头打开洞门,而石洞门的设计除非把石门毁了,不然是不可能从外面打开的。
石门厚达三尺多,里头浇钢铸成,哪怕是一百个人同时举托都未必能托得起一分一毫,更何况,根部还有机关咬合。
她不知道大当家到底是如何把门打开的,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得知是她三番几次害她后,会怎么想。
她伸手擦干净唇角的血,不禁回想起那姑娘对她一脸不防备的样子,想起她把那么雪软矜贵的狐皮氅盖到她身上时,笑弯了的眼眸,想起她看见她受伤,紧张地把她拖进伙房喂水包扎的样子...
嗯,要是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做,那该多好。
周大当家把挂在身上睡熟了的姑娘放置到伙房里,如今土屋已经塌了一大片,住不得人。
卢十四娘垂眼端端正正地跽坐在那里,等待接受周大当家的惩罚。
本来她可以编很多故事,但被那小姑娘识破后,她觉得没有必要了。
“对不起,是我干的。”她大大方方承认下来。
“是我嫉妒吱吱姑娘,嫉妒她能得大当家喜爱,嫉妒她夺了原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大当家,”她跪在那里抬起了眼,“你可记得是我先靠近你的!你总是不说话,不跟我们说好,不管对什么人态度都是冷冷的,根本没有姑娘敢靠近你。是我先鼓起勇气,每日做甜汤给你送去的!我为了你那么地努力,下山时甚至还努力学习姑娘家的柔媚,可为什么...”
卢十四娘的话还没说完,周斐之的手已经死死掐紧她脖子,把她身体举了起来。
“废话那么多,上两回就不该顾念吱吱的想法把你留下,没想到还助燃了你气性。我不直接杀你是不想便宜你,你知道你把老子闺女塞洞里她多害怕吗?”
“现在,我也要让你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眼前的男子比起以前的周漠剑还要让人害怕,以前的周漠剑承继了崆峒派一脉相传的武功绝学,杀人狠准,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一副冰冷猖狂的模样。
可现在这人掐着她脖子,看着他冰冷的眸子,她感觉自己不会死得太痛快,因为她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无数骇人的炼狱。
十四娘又惊又惧,偏偏脖子被钢铁一般手收紧,呼吸无法畅顺,头脑中出现了无数可怕的幻觉。
“先放个血如何?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血往下淌滴滴答答的欢快声?”
这一瞬间,十四娘是真真正正感觉到这个男人有多可怕,听着他冷漠到近乎嗜血的声音,她后悔自己怎么就恋上这么个怪物。
伤口被扯开,她感觉腹部一阵刺痛,内脏小肠一并疼痛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小肠是不是被拉扯着往下流。
她绝望,她恐惧,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听到一阵娇软的尖叫声,脖颈上的手陡然一松,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软软地滑落下来。
随后她感觉自己冰块似的毫无感觉的身子一暖,是一件带着馨甜味道的毛皮大氅盖到了她身上。
小姑娘吓得脸色苍白,手胡乱给她按伤口,鲜红的血把氅子都染透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杀人啊?”
赵稚拼命擦着眼泪,身体和手脚都抖得厉害。
刚才她在伙房里醒来,听见外头有动静,揉着眼睛走出来,结果就看见可怕的一幕。
她生怕这个她认识的人下一刻会被周斐之拔掉脑袋,然后死状凄惨地滚动到她脚边。
“你个笨蛋,知道是谁把你塞进山洞的吗?!”周斐之的脾气向来不算好,能忍耐至今已经相当给她脸。
“你差点就在洞里被大蛇咬死了!你保她做什么?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生起气来骂人难听。
卢十四娘听到她在山洞差点遇险时,眉头皱了一皱,脸色苍白看向她,“蛇?我...我不知道...”
话没说完,她态度凛了凛,把赵稚推开,还想把身上的大氅扯掉。
“我不值得你对我好,你这个傻瓜。”
赵稚走回来,继续帮她压住伤口,在身上撕开衣物帮她包缠好后,才吸着鼻子点点头:“没有想对你好,只是不想看着你这样死掉,太冤了。”
“冤?”十四娘笑了,“那你知道我故意说手伤了,差遣你去砍柴,知道我故意把你引到冰面上,想让你着寒,都是为了不让你靠近大当家...”
赵稚点点头,“我也没原谅你,尤其是把我放进山洞这一次,我气死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
说着,赵稚把盖她身上那件氅子收回来,揉揉眼睛,“这件衣裳是大当家娘亲穿过的,不能给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十四娘失笑。
“可我到底也没怎么样,倒是你,口子把自己捅那么深,到底值不值得。”赵稚皱了皱眉站起。
“你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不会原谅你,下次见到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姑娘放狠话的样子还怪有模有样的。
卢十四娘用袖子掩泪,跪地磕了个头。
“谢姑娘救命之恩,卢十四日后有机会定当相报。”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伴随着努力抑压的哭音,用手拄着剑鞘,按住疼痛的伤口,一瘸一拐往山下走。
人被她放走了,周斐之抱着手,目光冰冷地剜她。
“啧,没救了,傻得太匀称了,日后你回家了,在山下遭暗杀可别后悔!”
周斐之说着就要把她抛下离开,走了没几步停下来,又道:“若是怕被追杀,留下来给我当闺女,日后长久侍奉我膝下如何?”
赵稚固执地摇了摇头:“我放她走了,她为什么要追杀我?”
“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蛇是冷血动物,你能把它捂热,它就能反咬你一口,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