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by璃原风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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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抬头看是何人砸他时,小姑娘已经慢吞吞并起双腕塞回那捕快手中,一脸疑惑地看看何卓,又看看那捕快,捕快慌地把赵稚推开,吃了黄连般。
何卓正追究责任时,天上突然砸下几具尸首,险些砸到了他。
一记清冷嗓音自屋檐响起,带了些嚣张气焰:“我有先皇任命诏令,谁敢动我府上人一根寒毛?”
第29章 背祖宗
夕风卷落残阳, 檐上男子身后被一团红光簇拥着,五官俊美绝伦,面庞幽邃鬼魅, 一根黑练随风张扬,似他的爪牙。
“十阎殿殿主周漠剑, 按规矩办事收几条小鬼的命, 你要抓我回去,那就请凭本事!”
男子纵身跃下檐梁, 像御着一道劲风,一瞬间来到赵稚面前。
赵稚被那阵风吹得睁不开眼, 树梢噼噼啪啪响,枝叶不断掉落,压倒了一大片人, 唯独是她顶方的这一片,被男子手持的舞动的黑练挡了个清静。
安国公府的大门被黑练灵活地一束一松,“砰”一声关闭, 门外的捕快被挡在外, 无法进入。
何卓被当囚犯般,用黑练缠绑住双手高举过头, 望着跟前的男子,气道:“逆贼!你把本官关在此, 以为就能逃得掉?”
周斐之把黑练一松, 松开他笑道:“笑话!这回我还真不走了, 跟你在这耗着, 你道可好?”
他随手用黑练往内堂缠了张官帽椅,十分嚣张地斜靠着,长腿翘起。
“什么十阎殿, 本官从未听过!本官只知道都察院,知道南镇抚司、北镇抚司,知道巡检司,唯独没听过什么十阎殿!这年头当杀人犯还给自己改名头往脸上抹金了吗?”
周斐之听他那么说也不怒,轻轻从怀里掏出一卷镶金小轴,上头有先帝的皇印。
这卷小轴一直安然地藏在十阎殿正殿的宝座下,周斐之从未用过,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和十阎殿只当一把无鞘的杀人刀,嗜血而生,不屈于权力,也不遭人任何人差遣,只有合作关系,倘若须杀之人刚好提起他兴致,他才杀。
所以,什么狗屁任命书,他才不当谁的臣。
“这一个,卖鱼翁?渔翁天天打鱼,皮肤能有他白?还有你看看他指甲,这一个,樵夫这是到哪砍的柴,鞋子还真干净啊,那双手除了有握剑的薄茧外我看不出有常年砍柴的粗糙感,还有这个,卖茶叶的...”
周斐之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翻着几具尸首,一边给何大人做解说,换作以往他不可能有这耐心,不过他刚刚决定了件事情,虽然看着与他惯来的作风不搭,倒是有几分趣味,兴许可以尝试一做。
“这些何大人都可以说我有意混淆视线,那他们身上无一例外的疤痕呢?”
这时他挑起几具尸首的衣裳,露出或深或浅的陈年旧伤,这些伤痕有些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找个仵作一验便知,显然这几人都是乔装打扮的杀手。
“我还从他们身上找到郭大人的信物,这些信物,与当年乔州洪水大发,官员贪赃私吞灾银,最后一夜之间罪证全无,其当时郭大人在乔州留下的信物,似乎是同一块玉雕出来的。你说,我把这些拿到公堂上,够不够力让郭大人罢职?”
周斐之从怀里掏出些什么在手心把玩,何卓吓得面如土色,给手下人一个眼色,手下立马会意,佯装摔倒从怀里掏了包粉末,猛地往几具尸首上面撒去。
“滋——”地一声油锅响,那几具尸首化得只剩一摊血水。
堂前众人吓得掩面不敢直视,周中驰表情愕然,猛地上前一大步。
何卓收敛了神情,在周斐之跟前恭恭敬敬下跪。
“周大人,你十阎殿向来做事不张扬,是藏在黑夜里的影子,与我们府衙河水不犯井水,这一次,下官给你把匪徒处理了,都是一场误会,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周斐之斜靠在太师椅上,面色如常,缓缓收起掌心之物,直起腰。
“那一位是我周某的祖宗,长居深府中,是我老祖宗留下的未亡人。还望何大人下回办案小心些,勿要扰我祖宗清静。”
他这话,算是已经将赵稚揽在自己身上,二人命运共连一线了。
何卓等人走后,周中驰眼神复杂地走上前,“既然如此,那你刚才为何任由他毁掉尸首!”
能将郭氏的人拉下马,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啊...
周斐之摊开手掌,是一块在夕光下散发柔和光芒,凝脂一般的暖玉,是块极适合姑娘佩戴的玉,虽然成色极好,并不便宜,却也只是到珍宝斋一趟就能买到的东西。
“你...”
“我骗他的。”周斐之收起玉。
“那那份先皇任命的诏令...”
“真的。”
那边树下吓得身子哆哆嗦嗦,委顿在地上的姑娘吸引了周斐之的注意,他从椅上起来,走到小姑娘身边。
掩面的纱已经被她哭湿了一片,周斐之蹲下身,故意恭敬地给她行礼道:
“孙儿周斐之,拜见祖宗,祖宗,你怎么哭了?”
他话里带着调笑的意味,态度却挑不出错。
“来,就等孙儿恭送祖宗入内歇息吧。”
他朝她展示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背。
围观的众人战战兢兢看着这浑身上下叫嚣着力量的男子,把一位年少娇姑娘轻轻背上肩膀。
当子孙的自当侍奉祖宗膝下,伺茶布菜,晨起问安,晚间服侍就寝,本就常事,像这种祖宗走不动路的情况,当孙儿的将祖宗背回去,也是寻常事。
只是不知为何,众人怎么看感觉怎么怪。
倘若背上的果真是年迈衰老的祖宗,这自然没有违和感。问题是,祖宗她年轻貌美,和周斐之这位玄孙正好年纪相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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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子,近日终于在府中停歇下来。
周中驰刚承爵没多久,尚未立世子,可他膝下就只有周斐之一嫡子,妾室所生的,除了一个才几岁的庶子外,别的都是姑娘。
因为安国公不喜他这位嫡长子,生了儿子的那位姨娘和未曾分家的二房便有些蠢蠢欲动。
二房甚至想过要将二公子过继到国公爷膝下,这样好歹日后承爵了,儿子是自己的,二房就能一直隆昌下去。
因为知道国公爷看重孝道,周中显的夫人白氏打自二公子从淮南书院归来,便嘱他每日定要依时到慈正堂给祖宗定省问安。
这日,府中四房人拖家带口在步往慈正堂的路口遇上,大冷的天,此时天际刚泛鱼肚青。
白氏身后带着二公子周莱之,直接微笑着跟大房的孙姨娘呛声:“孙娘子果真尽忠啊,大冷的天,还起那么早,来送九公子,是要打算在此地候着了吗?”
孙姨娘脸色难看。
国公府规定妾室不登大雅之堂,是不能到祖宗院里来的,虽然国公爷宠爱她,但也只是允许她在慈正堂偏院的屋里候着。可这白氏这么一说,显然是挑开了脸,明言她不能踏足慈正堂,只能在这岔道上候着了。
孙姨娘为了儿子,只能忍气吞声,交待奶娘抱好九公子,一会到了堂外需及时唤醒他,见了祖宗要恭谨。
白氏见了嗤笑,“九公子不过是个五岁孩童,孙姨娘近日如此相逼,起一大早,夜里又逼着念书到深夜,不过想博公爷垂青罢了,可是别忘了,当年你公然夺林氏的宠爱,你所生的儿子,便是成了世子,你猜,大公子会不会顾念那一点手足情,不害他?”
白氏惯是这种心直口快的性子,二爷周中显不满地瞪她一眼,劝她收敛。
白氏虽然说赢了孙姨娘,但因为被夫君责怪,心里不爽,等二爷他们进去了,她便可劲地在外间同自己的丫鬟宣泄。
“我哪里有说错?大房一个是粗俗武将之女出下的野种,同样粗俗,目无规矩,从不来给长辈晨昏定省,还杀人犯事,也不知道公爷怎么给他掩盖过去的,竟然没进大牢!另一个是贱婢生的,虽然当年公爷被狐狸精眯了心窍,硬说是落魄了的官家女,为她坏了一次规矩,但那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哪里有我儿好?过继之事,公爷定会答应。”
就在她碎碎念的时候,廊道边突然传来一声冷清之声。
“叔母说的粗俗武将之女出下的野种,说的是侄儿吗?”
周斐之周身沐着一层晨雾,侧脸被金色曦光照映着,泛出的却是一种冷色,不徐不疾地从前方走来。
白氏立马噤了声。
她惯是口不择言,怎么说着舒畅怎么来,当年林氏因当家主母风范没跟她计较,可也憋了不少气。
对付这种人,回骂她或者让她吃瘪也没用,她还是会变本加厉地说个没完。
周斐之“唰”一声从乌皮靴抽出把锋利小匕,映着日光在胸前比划。
白氏一下子吓得低头,双脚不安地后移。
“杀人怎么没关大牢?啧...这我想知道为何。”他的脸突然靠近,锋利短匕移近,在白氏颈脖前比对着日光。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往额角一点,作思忖状,“侄儿觉得,大概是侄儿所杀的人,还不够有分量,犯的错还不够惊世骇俗,可倘若,杀的是亲属,让人觉得侄儿罔顾亲情,猪狗不如的话,叔母你猜...”
他猛地挥动短匕一划,白氏直接吓得大声哭叫起来。
里头的人听见哭叫,将屏风门大门了起来。
可周斐之早已将匕首收起,同其余几房人站在一起。
第30章 与祖宗同食
白氏哭着躲在了周中显身后, 哆哆嗦嗦:“爷,他想...他想杀我!”
“胡说。”周斐之散漫地整理着衣袖,唇角微勾。
“有人证!大家刚刚都看见的, 你就是用刀横在我脖子前,还说什么...说要杀了叔母的话, 你问他们!问他们!”白氏哭着跪求自家夫君给她做主。
“对呀, 奴婢都看见了,大公子从靴里拔了刀出来, 还说要杀我们夫人!”跟在白氏身边的一个奴婢发话。
“那是你主子,袒护主子不是应该?要问, 不如问问他们——”周斐之目光往旁边剩余那两房人一扫。
安国公周中驰一直站着沉默了许久,他向来看自己这个儿子不顺眼,认为他纨绔放`荡, 在府里就从不守规矩,走没走相,坐没坐相, 还目无尊长, 经常斗殴犯事,但自打得知传闻中剿杀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十阎殿殿主是他后, 他就开始犹豫。
“三弟妹,四弟妹, 刚才你们都在外边, 到底事情是不是如二弟妹所说?”周中驰开口问。
许氏和施氏互看了一眼, 许是先低着头言辞斟酌道:“回公爷, 并非如此。”
白氏瞪大了眼,指着许氏:“你!你说谎!”
施氏连忙跪倒道:“三嫂没有说谎,刚才大公子并没有说过要杀二嫂的话, 不过他确实是有拿刀,可他并非要伤害二嫂,而是当时二嫂肩膀上爬了一只剧毒的红头蛛,红头蛛一旦扎了人非死不可,当时我们看见都吓坏了,可二嫂她...她一直在说话抱怨,根本听不见我们叫,然后大公子就过来,一刀把红头蛛了结了。”
闻言,周中驰往地上看去,发现确实躺了一只红头蛛。
“不可能!”白氏大叫,“难道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祖宗这院里院外都撒了驱虫药,哪里有可能来一只红头蛛?”
周斐之一句话也没说,大步往里走:“祖宗她该睡醒了吧?我进去看看。”
周中显深知自家夫人脾性,听说她当时嘴上在抱怨事情以至于没听见别人提醒,还丢了大脸,甚至有可能影响把儿子过继到大房的计划,对她也没有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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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稚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夜里一闭眼就看见那天化成血水的几人。
刚刚外头喧闹的时候,她在里头已经听见了。
大家聚集一堂给她问安,她抬头一扫人群中,发现周斐之竟也在,有些意外。
周中驰刚承爵,按照规定,他得赶紧上报定下立世子的人选,而素来选世子人选,倘若有长辈在,须得问准过长辈意见,才将名额上交。
周中驰便将立世子一事详细原本地同祖宗述说,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那,人选一个是九公子,一个是二公子?那...斐之呢?”赵稚的睡意散去了一些,她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周斐之,他倒是半点不在乎的样子。
周中驰直接忽略了赵稚后半截话,“哲儿虽然才五岁,但他勤勉好学,迄今为止阅了不少经典,天资聪颖,虽说是庶室,孙儿却有将他抬正的意思。”
安国公一来就夸自己的庶子,二房的人一听,心凉了半截。
一旁的肖嬷嬷怕小祖宗不了解一些事情,便代替主子回话:“回公爷,可是大靖有规定,庶子要抬正,须得有正室夫人,由正室夫人将其挂到自己名下,公爷当年休了林氏后便一直未娶,这九公子如何能抬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