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之湄/愿教青帝常为主——by令朕还京

她的孩子交给了秋夫人抚养，没人知道孩子的生母是谁。
终于，在她多年自残般的牺牲下，广灵上仙再也不视她为威胁，开始对她放松了防备。她终于可以去看自己的孩子了，她终于可以住的离紫麒近一些了，终于能守护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希望了。
……
青玥手中的诗经里突然掉落出一些蓝色的花瓣。这是绰姬书橱里的书，书里的花瓣幽蓝如蝶翼，是些已经干枯了的石蕖花……
此刻，青玥突然觉得非常害怕，恐惧让她浑身发冷。她第一次意识到，上天将那些至美当着你的面摔个粉碎，只是为了让见证者臣服认命于它的强大！
她竟突然无比想念起炎顼来。
……
紫麒对青玥的状态倒有些佩服。大多知道自己接下来命运凶险的人，都会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或者消极无助醉生梦死，可没想到青玥，除了每日看书，就像没这回事一样，在这凌风阁，日子过得似乎挺心安理得。
自从青玥来到了凌风阁，勾起了他很多回忆，一些不想想起的往事，近来总是不由自主地翻上脑海。
以前他每年生辰，总会去那个封禁的院子坐一坐，后来也渐渐不再去了。
可最近，他越来越会不由自主地走到忘庐。
他从来不愿想曾住在那里的女主人，因为这种感觉太复杂，回忆有时会将他的心撕碎。
从小到大，他最亲的人，只有母亲和哥哥……还有就是这位姨娘：绰姬。
小时候他总在想，如果母亲对他像姨娘对他一样就好了。母亲秋夫人，眼中似乎只有他的哥哥青麟……无论他做什么，母亲都是淡淡的，无悲无喜。
有一次他做梦，梦到母亲被罚去禁闭，他求了上仙愿意替母亲禁闭，他被推进漆黑的石屋内，踮着脚尖扒着一掌宽的孔窗看向母亲，期望母亲能说点什么，哪怕对他笑一笑。可母亲没有回头，牵着哥哥的手走远。
梦醒了，他蜷在被子里哭了一夜，只是不停的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个梦……
小时候忘庐是他最常去的地方，无论是受了委屈，还是觉得孤独难受，他都会去那里。那时他总会看到绰姬在院子里剪花枝，或是看书。
每次他去，绰姬冰冷的脸上都会露出温暖的笑容，会将屋子里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通常他都不怎么领情，吃了东西还抱怨东西一点也不好吃，最后有一半东西被浪费。绰姬也不怪他，只说：“在姨娘这而可以由着你，回去家里，可别这样不讲规矩。”他当然知道，在母亲那里，他从来不会这样。
每年他的生日绰姬都记得，总会亲手给他准备一大桌好吃的，还会用鲜花装扮屋子，等着他来。即便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生日，绰姬也没有忘过。他也希望母亲给他过一次生日，可母亲从不记得他生日，只有哥哥青麟有时会想起，然后悄悄塞给他个小玩意儿。每年过生日绰姬总会说：“可惜不能送你亲手做的袍褂鞋帽，只能给你做些好吃的，编个剑穗送你。”问她为什么不能送，她只笑笑说：“因为那些她不会做啊。”
后来……后来的事他不想去想了……
他走出凌风阁殿外，侍从小七，拿了他的紫色披风追了出来。
“去，拿两壶酒。”
当小七抱着两壶酒，在后面气喘吁吁地终于追来时，紫麒已经走到了忘庐附近。
“九殿，这是要去哪？”
 
第四十章：怎么死的
 
紫麒头也没回的推开了忘庐的殿门。
小十二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下，紫麒眼皮也没抬，让她起来，去通知青玥来见。
紫麒坐在院中石渠花旁的石桌前，将酒壶放在了桌上。
“这么晚，九宫主怎么来找我？”青玥已经随小十二出来，站在了紫麒面前。
“你会喝酒吗？”紫麒指指桌上两个酒壶。
“那要看什么酒了。”
“蓬莱仙酿，整个蓬莱也不过几十坛。”
青玥：“那倒可以奉陪。”
坐在石蕖花前，紫麒只是沉默的灌着酒，酒香混着花香缠着夜风飘过来，紫麒终于在沉默中开口了。
“说说吧，你在绰姬住的殿里都发现了些什么？”
“发现了很多，但你想听的是什么？”
“关于绰姬……的事我都想听听。”紫麒眼神突然变得温柔，看着夜空中的星光。
“那我要先问清楚有些事。”
紫麒默许。
青玥：“你上次说的绰姬是你的仇人，可是认真？”
“是她害死了我母亲，向父亲告发了我哥哥，她的确是我的仇人。”顿了顿，紫麒道：“可我却没办法恨她。”
“没办法恨她，这是为何？”她看向紫麒，目光灼灼。
“曾经我视她为亲人。可我没想到他竟是害我母亲和兄弟之人。也许她从一开始就别有居心。”
青玥灌了一口酒，怆然轻笑道：“她能有什么居心，一个不能修炼的沧月炉鼎，储灵的器物，刀俎下的鱼肉，她对一个同为鱼肉的女人能有什么居心。”
“一开始我当然不信。我去找她求证，她亲口承认了。”紫麒闷头灌了口酒：“她说她为了后继有人……除掉了秋夫人和哥哥，她就可以求上仙让我做她继子。”
紫麒暗眸无光，身体仿佛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她在这蓬莱无依无靠，无论从资质和情感上来说，我都是最好的人选。我没法不相信。”
青玥一个激灵，心如同被一双鬼手攫住。
最好的人选……
青玥心中凄凉，亲生的都不能相认，怎么会有做继子的可能。这谎言中到底包含着多少绝望的付出。

真是恶鬼一般的存在，青玥心中阵阵寒意……
她可怖于这个从未见过的广灵上仙，玩弄子嗣姬妾如草芥。让至亲相残，让骨肉分离，为的只是能让自己更好的控制和利用。
青玥终于开口问到：“绰姬是怎么死的？”
紫麒双眼空茫地看着星空：“是我杀的。”
她停住了灌酒，慢慢将酒壶放下，转头看向紫麒，紫麒却没有看她，只是仰头空惘地看着满天的星斗。
她觉得周围的风有抵挡不住的寒意。
紫麒低沉的声音划破了凝滞的夜：“你还没给我说你都发现了些什么。”
她放下了手中酒壶，声音凉如这夜色：“你自己打开那张卧榻看看吧……那是她留的。”
她起身，头也不回走向了殿内。
*
双脚裹在泥泞中，无论怎么挣扎，都跑不动。身后一个黑洞洞的巷子吹出阵阵阴风，莫名的压抑和恐惧包围着她。
青玥大汗淋漓的从床上惊醒！
她竟然没发觉自己已经汗湿了枕头和衣衫。
小十二在外面门敲得震天响：“青姑娘，九殿下来了。”她卧房门啪一声，已被人推开。
她看到站在门口眼眶通红的紫麒，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平静开口：“九殿容我穿戴整齐，咱再慢慢谈，可好。”
紫麒坐在前厅一把椅子上，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几缕散发垂在额前，眼中是一种绝望的空洞。
殿内殿外没有一个人，想是他已经遣散了。
虽然紫麒的反应她早已能想象，但是真的看到，她还是有些不忍。
她坐在了他对面。
“说吧。”紫麒面无表情。
“绰姬是你的亲生母亲。”青玥说道。
“你胡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将你抽神练魄！”
“你即便杀了我，抽我元神，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是不是真的，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紫麒一双眼似乎要滴出血来，他怒吼一声，全身的灵力瞬间喷薄而发，座下的椅子成为了粉末，整个殿宇都在颤抖。青玥早已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等殿内灵压开始减弱，她慢慢抬起头，看到紫麒像一个被摧残太久的孩子，脸上挂满泪水，眼中尽是无助的决绝。
就那样，紫麒在殿内，坐了三日，像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的枯木。
第四天，紫麒开口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是让紫麒知道真相痛苦无生，还是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做个助纣为虐的趁手器物了此一生。青玥心中明白，这个问题对于绰姬，恐怕比选择生死要困难得多。
“你母亲既然留下了她的生平志，并让我看到，就是想让我来做这个决定。而告诉你，是我不得不做的选择。”
“你想让我站在你这边？你让我知道真相是为了助你离开此地，是不是？”紫麒脸色阴狠冷酷，他的手指嵌入她的肉里，入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蹲在了地上。
“你、你放手……”青玥疼出了眼泪。
紫麒甩开了她的手臂，脸上浮现出凄楚的笑容：“她曾经说她不会做那些东西的，原来她每年都给我做。我曾经希望过，如果她是我的母亲该多好，原来她就是我的母亲。哈哈，哈哈，我真傻，我真傻啊！”
紫麒流出泪来：“原来我的剑刺进她胸膛时她笑，是那个意思……”
看见几乎癫狂的紫麒，青玥闭上了眼睛。
“这些不是你的错。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情，守护你。”青玥扶住桌子。
紫麒转头看向她，细长阴鸷的眼睛深不见底。
他一把攥起青玥那纤长的手臂，将她拽到眼前，此刻他只需动动手指，就可以灭了她。可她看到，他眼中的寒芒最终慢慢褪去，然后她被重重摔到了椅子上。
紫麒整了整衣容。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出了殿门。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她只能静静等着。
 
第四十一章：紫麒
 
接下来很多天，一切都很平静，只是紫麒渐渐来的勤了些。
他经常沉沉的坐在厅里喝茶，或者静静看着她忙前忙后做事。虽然她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这日，紫麒突然从袖中拿出了一件法宝，是个飞舟法器。这件飞行法宝，见风则大，然后变成数丈之巨。可用灵石来催动，速度可比拟御风，高阶修士都未必追的上。
他将这件法宝放在了茶案上：“这个给你了。若是蓬莱发生变故，你可乘此舟往海上东南方向，那里是统御海外的方壶仙岛，蓬莱的修士们不会追到那里去拿你。”
“我母亲的生平志我已经看完。玉简我已经毁了。”他走出了忘庐。
紫麒携了两个亲卫向广灵上仙的灵极宫走去。
亲卫手中各捧了两个法盘，盘上放有宝匣。而广灵上仙闭关的地方就在灵极宫三重最内的清极洞里。
紫麒碧冠银带，目若寒星，气势逼人。一路大步流星经过重重殿宇，两旁宫女侍从皆依次行礼。
他按捺着心中的沸腾血液，站在清极洞外，对洞外两个护法的童儿说：“上仙今日修行可还稳定？”
“禀九宫主，仙尊元神稳定，等午时一过，元神归体，就可以吐纳进补了。”
紫麒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还有半个时辰。”
他一指跟着的两个侍从：“我是来给上仙送护元法器的。”两名侍从将手中的宝匣打开，里面共有八件玲珑剔透的法器。
两个小童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九殿下，这是九鳌之甲？”
紫麒：“是，之前上仙闭关，在午时常用此法器护元。今日我来给上仙请安，想到这次上仙闭关甚久，怕是因为元神培护不够，就将此物带来了。”
“九殿请随我进，这会正好要轮换护元法器，此物正当用。 ”
入了清极洞，就能看到广灵上仙的闭关室了。石室旁站着八个护法童儿，正打坐在法阵外守护广灵上仙出窍的元神呢。
看见守门两个童儿将八件九鳌之甲一一摆在了八个法阵方位上，紫麒心里升起一丝冷笑。
他心中的血，早已经灌满了胸膛，淹没了双眼，充上了天灵。
一撩衣袍，紫麒道：你们好生在门口守着，我也要再此打坐片刻，护上仙安宁。
两个童儿有些犹豫，软声说到：“九殿下，上仙有令，午时炼神期间，除非上仙亲自召唤，任何人不得打搅。”
紫麒用两指从袖中夹出一张闪着莹光的召唤符，不耐的开口：“这是上仙的召唤符。”
两位守门童儿接过召唤符看了，点头笑道：“九殿下请。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九殿莫要怪罪。”接着向紫麒揖了揖，便退守在了洞外。
紫麒走入护法阵内，盘膝打坐，聚集神念，也入了定中。
“紫麒，你怎么来了？”声音从一个极亮的白色发光人型光团中传出。
而紫麒是个白莹莹渐成人型的光雾，他躬了躬说到：“我看仙尊久不出关，特来看望仙尊。”
突然，白色发光人影声音凌厉起来：“没我的亲自召唤，任何人不能在本尊元神出窍时进来，你不知道吗！”
紫麒的元神说道：“尊上，事关紧急，我有要事禀奏。”说罢，凑到广灵上仙元神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