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之湄/愿教青帝常为主——by令朕还京

炎顼暗眸中漾出冷冷的笑意：“云华夫人想必是打算效仿青神，实践那，浴三日如新出，圣体保养之法。”他轻嗤一声：“蠢货。”
青玥不解的看着炎顼，“什么圣体保养之法？”
炎顼懒懒走到摆着栗子的桌案前，然后才转眸向她解释：“瑶草是用来做女尸丹的灵草，历代青神肤若凝脂，美冠仙域，为人所爱，是因为服女尸丹，浴幽泉水，长久保有圣洁之体。”他不屑冷笑：“青神是水灵，保持圣体纯净无可厚非，云华是丹鸟，属火，用此法，就是自寻死路。”
“难道云华夫人不知道？”青玥怀疑的看着炎顼。
“她自然是知道，她知道克炽炎灵火的只有幽泉之水，所以肯定用了其它灵液来代替幽泉水，让这个浴女重新给她配制了浴汤。岂不知此法的重点并不在瑶草炼制的女尸丹，而是浴三日，可让炽阳火灵陨灭。”炎顼长眸微眯，淡声道：“看来是有人对她刻意隐瞒了关键信息，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小女使。”
青玥想到小女使手中亮起的那枚影璧，心中突然有些激动，看来沧月还有人，这小女使就是证明。
她还想再次御水，再看看那个小女使，却看到远处连廊上缓缓走来一只黑猫。
她回头看向炎顼，发现炎顼脊背平直，正安静地坐在桌旁，开始低头剥起盘中的栗子来。
炎顼的侧颜堪称完美，狭长好看的眼眸微垂，薄长的嘴唇扯出轻松的笑意，一颗颗剥好的栗子被他冷白修长的手指逐一放入面前小碟里。
看着炎顼垂坠的玄袍如泄地水银，安静而认真的样子，让她有些出神。
很快剥好了一碟，炎顼抬眸，向她偏头道：“过来吃。”眼神明澈。
这时殿门外传来一个小仙娥的声音：“公主送东西给朔王殿下。”
炎顼眉间露出一丝不悦，将碟子推向她，低声道：“吃吧，我去看看。”
殿门打开，一个小仙娥手上捧着个白玉花瓶，里面插着束娇妍盛放的琥珀色灵花，小仙娥看到开门的是炎顼，似乎有些吃惊，骤然将头低下，眉毛微蹙，声音僵硬：“这是公主送给朔王的扶摇花，公主说既然朔王不愿去掬凤殿看她亲手栽的扶摇，就采了此花插于瓶中，让朔王聊作观赏。”
炎顼长眉微挑，接过了玉瓶。
他将花瓶放到了窗前的高几上，抱臂垂眸看着几上散发着醉人香气的扶摇。
“好漂亮的花。”青玥将一枚栗子仁塞进口中，一边吃一边赞叹。
炎顼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角突然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来：“早上昊皇殿议事完，少凤邀我去掬凤殿看她种的花，我说不喜赏花，拒了她拉扯，以她的心性，没准满园灵花都会被迁怒……”
他抬眼，戏谑一笑，“但今日却能采了花送来，哼、这还是她？”
听到炎顼如此说，青玥打起了精神，走到了花前。
炎顼两指轻轻击向玉瓶，冷冷一笑，淡然地掐断了一朵花头，被掐掉的花头在他手中肉眼可见地萎靡，变成枯黑的一团，淅沥掉落在了脚下。
青玥惊呆了。
炎顼手中弹出灵火，脚下一坨阴淬的暗泽，在火光中变成幽绿，转眼消失。
他蓦然开口，语调极寒：“这种花最初生于玄渊之上。玄渊吞噬四方之海，通下界，渊中噬灵之气却能直冲九天，此花借噬灵之气凌空而生，所以得名扶摇。”
炎顼抬眼看向窗外，止住了话音。
他走到青玥面前，将她正在吃的栗子拿到了窗前，窗前高几上的扶摇花香气四溢，炎顼捏起一颗栗仁，漫不经心道：“这栗果是长留仙境中万年栗树所结，七百年才能吃到一次，可增进修为，这次运气不错，正好赶上此树今年结果……”
青玥莫名其妙看着炎顼拿走了她手中玉碟，刚才还说让她吃，她这才吃了几个？
炎顼将碟子放在了玉瓶旁，眼神莫测地看向窗外。
青玥瞄了眼窗外，看到不远处的黑猫，明白了什么，立刻接口道：“妾全因主上才有此机缘吃到这样的灵果。”说完拿起一颗栗子仁，抛进口中……吃完瞪了炎顼一眼，敢情不是给她剥的，全是用来做戏的啊！
发现青玥突然有些不高兴地嘟了嘟嘴，炎顼眸色微动，轻笑一声，拉她入怀，“既然知道全因主上……”他喑哑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床榻上谢恩吧。”
搞什么？这天还没黑呢……
炎顼眸色一转，拉着她入了鲛纱帷帐。
青玥猝不及防的回头看了眼窗外，顺带扫了眼那碟放在扶摇花旁的白胖浑实栗子仁，被炎顼亲手剥的干净整齐，她还真有些不想浪费呢。
进入鲛绡帐中，禁制开启，炎顼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他修长的手指掰过青玥莹白的小脸，眸色冷凝：“玉瓶中盛的是噬灵之水……采于玄渊，是生养扶摇花的必要之物。”
“噬灵之水，能灭修士元灵。”炎顼声音极冷。
青玥愣了一愣，什么意思，原来这花是不是送给炎顼的，而是给她的？
想到刚才若是她去开门拿花……是不是这会已经死了？毕竟作为侍妾，绝没有主上去开门的道理，她们想不到去开门的竟然是炎顼，难怪殿门打开时，送花小仙娥脸上的表情那么奇怪。
那小仙娥只需要不小心打翻瓶子，或倾泻出噬灵之水，最后只要说接瓶子时候不小心，一切就死无对证，而且一招致命，简单直接到所有人都毫无办法。
她呆呆看着炎顼。突然觉得这少凤公主也并不是头脑简单的刁蛮公主，至少在关于炎顼的事上，她不是。
既然一击杀不了，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后手。
迟早会有少凤或者仙后身边的人，会挑炎顼不在的时候来打碎它，要了她的命。
“这么说你窗前放的栗子是来引诱那只黑猫的？”青玥突然明白了什么。
炎顼唇角冷冷一弯，“妖灵身份低贱，不会得到什么好的赏赐，这栗仁能让她们增长修为，一定会引她们上钩的。”
用仙帝的妖灵，来打碎噬灵之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大约在炎顼面前杀了她的这个手段，让炎顼也有些出乎预料，他眸色幽暗，转过头来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用影璧传音了师兄，他明天可以到方壶。在这期间都要呆在床榻上……所以……”
青玥突然转过头，黛眉微耸，清澈的眸色瞅住炎顼，有些奶凶，“所以要寻欢作乐到天明了？”
炎顼顿了一瞬，突然胸腔中聚拢起细碎的笑来，他颤动着坐起身，突然薄长的唇上抿出一丝坏意……：“怎么样？不可以吗？”
看着青玥无言地看着他，炎顼笑着将她拽入怀中，“什么寻欢作乐……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头抵着青玥脑袋，揉了揉青玥如缎的发丝，“床榻中设有禁制，噬灵之水不能进入，如果黑猫上钩，目标就只能是它一个。你若出去会有危险。”
闻着青玥身上淡淡的夏荷香气，炎顼有些艰难地皱了皱眉，这会儿才刚刚日落，他垂眸看了眼青玥花瓣似的唇角，仿佛玉雕琢成的小巧鼻尖，他捏了捏眉心，断舍离般坐起了身。
他再这么搂着青玥，恐怕道心得裂……
他端坐在床榻上，恢复了仿如神祇般至静至远的状态，开始闭目打坐。
青玥翻了个身，懒懒的蜷在床榻一角呼呼大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床的那一角已经辗转到了床的这一角，此刻偎在炎顼身边，睡得正香。
突然清脆的碎裂声，伴着凄厉的一声惨叫，吓醒了青玥，炎顼的手掌轻轻抚在她背上，垂眸道：“别怕，鱼上钩了。”
炎顼撩开鲛绡帷幔，缓缓走到了窗前，映着幽凉的月光，一只黑猫趴在墨玉铺就的光洁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浑圆的栗仁滚了一地，白玉瓶的碎片散落一地，扶摇花枯黑如燃尽的灰屑。而地上却看不到一滴水渍。
 
第四十六章：瀛洲
 
炎顼将地上的黑猫拎起，这猫已经成了一张空瘪的皮，像个被掏空了的口袋。
青玥从帷帐中探出了脑袋，看到诡异的猫皮，起了层鸡皮疙瘩，“怎么成了这样？”
“噬灵之水钻入这猫七窍，将其吞噬了。此水和生气交合后就会化散。”
此猫一死，仙帝自然会知道，青玥心中清楚，炎顼正好会以此为借口，正大光明要求离开。
但看着空瘪的猫皮，她还是有些不寒而栗，“死了？”还是这么个死法？青玥觉得这少凤公主还真是有够恨她，这金玉琉璃宫确实不能久呆。
灵猫被噬灵之水吞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中，仙帝在昊皇殿，听到炎顼要求立刻起程去瀛洲，也不好继续留人，帝王手笔赐了架须臾舟，准了炎顼动身。
炎顼一离开昊皇殿，仙帝就沉了脸，他自然猜得出这噬灵之水是奔谁去的，他对这个唯一的子侄一直以来还是很寄予厚望的，毕竟他只有一个女儿，少昊一族总要有能堪重任的后辈，他这个侄子是少昊族天灵金之体，短短几十年，已经是顶阶修为了，未来大有可期。
不然他也不会打算未来将少凤与他结为道侣。
可偏他这个女儿性格骄奢，行事全凭心情，明知未来她一定会是炎顼身边无可取代的夫人，却总是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自降身份，破坏大局。
少祁君心中很清楚，虽然炎顼不反对这门婚事，但显然他也并没有喜欢他这个表妹。
仙帝脸色沉了沉，他这女儿能如此行事他完全不意外，只是这噬灵之水，取自玄渊，只有归墟有此物，能拿出噬灵之水的只有仙后。
这才是仙帝最烦的。
他觉得仙后不但将少凤养废了，还暗里控制他这个唯一的女儿来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连带的这个女儿他也有些厌弃。
只是修仙者子嗣不易，他只有一个女儿，除了无奈，也没有其他办法。
*
得到了仙帝准许，炎顼带着青玥离开了金玉琉璃宫。
离开长留仙境，出云峰上禺长末和穿云子正在一棵老松下对弈。看到炎顼来了，禺长末原本举棋不定的脸上，一下露出轻松的笑来，急忙伸手抹了棋局。
穿云子一脸无语：“哎，你这趁机玩赖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娴熟了啊……”
“什么玩赖，这一局你准输。”禺长末撇撇嘴。
穿云子郁闷的吐血：“我棋势大好，说的到成了你让我……”
炎顼落下云头，瞟向正在拨乱棋子的禺长末：“似乎我的出现让师兄少输了一局棋。”
“看看，”穿云子收起了棋盘，“还是有明白人。”
禺长末不屑看向穿云子：“有本事你老实交代，最近你为什么棋艺大涨。”
“听没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什么刮目，根本没眼看，你分明是偷偷去瀛洲找六道老君指点棋艺了！”
“六道？”听到这个名字，炎顼挑了挑眉，“那个隐世的羽民族？”

穿云子手指立刻抵在唇上，“嘘，这可是在方壶，被听见可是自找麻烦。”
青玥顿时好奇起来，看向炎顼。
炎顼招来仙帝赐的须臾舟停在旁边，点头道：“走吧，离开方壶再详谈。”
须臾舟可比御风舟大多了，速度也更快，上面布有雅室，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几人上了须臾舟，炎顼开口：“此次去瀛洲，正是想去找隐于瀛洲的羽民族。”
穿云子看向禺长末，清咳一声：“你别瞪我，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碰到的六道老君。这几千年，没几个知道这老头的行踪，听说近十年这老头瀛洲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多，见你在蓬莱主事，我才去瀛洲碰了碰运气。没想到就碰上了。”
禺长末一脸不屑，转而傲娇道：“那正好，你带路，我也要去拜师学艺。”
炎顼无视了二人即将开始的唇枪舌战，拉着青玥坐在一张玉榻上喝起了茶。青玥看着一个仙仪渺渺，一个容色倾城，你来我往互相挤兑，还怪有意思的。
两盏茶过后，禺长末首先歇战，一甩袖子，“你这只臭鸟，不和你说了，渴死我了，喝杯茶先。”
穿云子摘下斗笠，理了理流苏似的束发，也坐下拿起了茶杯。
“听说这六道老君是羽民族的一位族长，上一代的羽民灵童西泠子继位后，他就隐世了，后来羽民族出事，他这一脉到是存活了下来。”穿云子喝了口茶，慢慢道。
禺长末看向炎顼，点了点头：“要找若木之根，找此老到是没错。”
听着几人谈话，青玥想起了还困在太湖幻镜中的庆颉，庆颉刚离开西鸣时，他就告诉自己，他是隐于瀛洲的羽民一族，如此推想，庆颉背后的瀛洲势力应该就是这位六道老君吧。
半天时间，须臾舟到了瀛洲。
听着穿云子的指点，须臾舟蜿蜒飞遁，终于到了一处溪涧旁。
溪涧周围设有禁制，貌似还是很强大的禁制。
“这是栖霞涧，溪涧后面的元春山就是六道老君的洞府。不过……”穿云子有些郁闷地皱了皱眉，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禁制里突然飞出一群火鸦，口内喷火，翅上生烟，怪叫着朝他们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