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瘾——by木羽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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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两个女人的谈话声入耳,身后屏风的隔音质量不太好,时鸢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那边的是时鸢没错吧?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那,现在还没走?”
“是吧,听说好像在等梁制片。”
红裙女人笑容讥诮,语气不掩嘲讽:“都快被封杀了,当然要想办法攀上另一棵大树了。她有多爱钱,全世界谁不知道?”
“啧,她那身段倒是真的不错,难怪是学跳舞出身的。她后来为什么不跳了啊?”
女人嗤笑一声:“跳那个什么古典舞,哪有娱乐圈来钱快。”
声音渐渐远了,时鸢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是啊,她有多爱钱,所有人都知道。
入行不过短短几年,影视广告拍了不计其数。
任谁看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为了钱,可以放弃梦想的人。而人们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也没人想听她的解释。
她低垂着头,长发从肩头散落下来,遮挡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却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您好,请问是时鸢小姐吗?梁先生让我带您进去。”
侍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将时鸢从自己的世界里扯出来。
抬起头前,她将鼻尖的酸意压回去,若无其事地起身:“我是。”
“时小姐,您请跟我来吧。”
侍者一路带着时鸢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包厢。
门被推开,包厢里烟雾缭绕,里面坐着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身材相比之下还算健康的男人,就是《沉溺》的制片人,梁鸿逸。
梁鸿逸在电影圈里的名声不小,也曾经有过一部入围了戛纳的电影,算得上有些才气,曾经年轻的时候在圈子里更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后来结了婚才有所收敛。
梁鸿逸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笑吟吟开口:“久等了啊时鸢,刚才在跟王总他们聊电影的事,聊着聊着就不小心忘了你还在外面等着呢,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时鸢坐过去,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围的目光都朝时鸢的方向投过来,有不怀好意,有讥讽,也有鄙夷,像打量一件明码标价的货物一样。
让人难堪,让人想逃,逃离这片乌烟瘴气。
时鸢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梁制片,我是来试戏的。”
梁鸿逸的笑容收了些,眯起眼盯着她:“我又没说不让你试。你先坐下,电影的事慢慢聊。”
时鸢还是没动。
梁鸿逸看着她清丽的脸,心里又是一阵发痒,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说:“这样,你把这杯酒喝了,明天我就带你去见邱导。”
透明的液体滑入杯壁,被递到时鸢面前。
梁鸿逸又苦口婆心似的劝她:“邱导的性子你应该多少听说过,他要是看不顺眼谁,那人还想演他的电影,那可是要费很大功夫的。更何况.....”
更何况,她也许明天就会被人彻底封杀了。
时鸢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她盯着那杯酒,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刺破皮也不自知。
各色各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等着看她这个昔日娱乐圈的清冷女神,如何折腰。
亲眼目睹挂在枝头的花坠进泥里,向来是观众最爱的戏码。
唇瓣已经被咬出了血,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口腔,时鸢终于慢慢抬起头。
她的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什么,身后便传来声响。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伴随着那道低沉冷厉的男声,让人如坠冰窖。
“梁制片,兴致不错啊。”
第10章 谁给你的胆子找别人当靠……
包厢里原本觥筹交错的气氛在那句话落下后已经彻底消失了。
却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裴忌身上,时鸢终于微松下一口气。
梁鸿逸回过神,慌忙站起来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陪着笑脸:“裴..裴总,没想到这么巧,您今天也在这边。”
原本包厢里坐着的几个老总还一脸不屑,听到裴总两个字,表情顷刻凝固住。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让梁鸿逸这种人变成一个卑躬屈膝的狗腿子,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回国的那个裴家养子没错了。
众人心神一凛,一个个瞬间默契地换上殷勤的笑脸开始敬酒。
裴忌毫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交叠起,闲散的像在自家后院里一样,却散发着十足的压迫感。
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给她一个正眼,仿佛真的不认识她似的。
“碰巧路过,没想到见到熟人了。”
梁鸿逸愣了下,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时鸢,一时竟然不知道这句熟人指的是谁。
可如果能跟裴忌打好关系,当然是有利无害的。
梁鸿逸心里这么想着,又记起裴忌抽烟,忙不迭从手边的烟盒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见裴忌居然真的接了,梁鸿逸又立刻给他点上火。
时鸢站在一旁,眉头轻蹙起,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点猩红从修长的指间缓缓燃起,袅袅烟雾飘出来。
很快,香烟燃了小半截,烟灰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手侧就是装了半壶红酒的醒酒器,裴忌忽地低笑了声,悠悠道:“看不出来,梁制片很爱喝酒啊。”
说着,他轻轻抬了抬手腕。
“啪嗒”一声,那半截烟灰便直直跌进了醒酒器里,六位数的红酒瞬间毁于一旦。
梁鸿逸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起来:“裴.....裴总.....”
裴忌勾起薄唇,把那壶混了烟灰的红酒放在他面前。
玻璃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击在众人心头。
梁鸿逸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苍白如纸。
时鸢心里一惊,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一片死寂里,裴忌撩起眼,嗓音低沉磁性,却让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他笑:“既然爱喝,那就把这些都喝了吧。”
语气冷淡,却不容置喙,如恶魔的低语。
梁鸿逸盯着那整整半瓶子的浑浊液体,浑身不寒而栗,抬头就对上男人那双阴沉至极的眼。
他从来没看过那么可怕的眼神。
果然和传闻里说的一样,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疯子。
喝完这些,他说什么不得折腾进医院住个几天,吐个三天三夜。
可他又是怎么把裴忌给得罪了?
梁鸿逸眼睛转了一圈,余光忽然瞥到站在那里的时鸢,瞬间如雷灌顶。
可传言不是说时鸢跟裴忌有仇吗??
梁鸿逸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裴...裴总,这..这.....”
男人含笑的声音悠悠响起:“怎么,这些不够梁制品喝?那就再上几瓶,记我的账,别客气。”
“...........”
在场的人向梁鸿逸投去同情的目光,却没有一人敢开口求情。
因为根本没人能管得了。
除非他们想陪着梁鸿逸一起死。
气氛就这样近乎诡异地凝固住,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
而梁鸿逸的脸色灰白,手也哆哆嗦嗦的,迟迟握不住瓶子,徒劳无功地拖延着时间。
裴忌微眯起眼,神色不耐。
如果不是她还站在那,他早就把酒亲自灌进这垃圾的嘴里了。
裴忌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站起身,语气沉下来。
他的声音低哑又危险:“需要我亲手帮你吗?”
闻言,梁鸿逸的冷汗大滴滑落,腿肚子不争气地发着抖。
“裴总。”
僵持不下的气氛被这道轻柔悦耳的声音骤然打破。
裴忌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僵了下。
时鸢抿了抿唇,垂下眼:“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说完,她便攥紧包带,转身离开包厢。
众人神情惊愕,目睹着裴忌的神情从刚刚的阴郁暴怒,一瞬间闪过无措。
像是一座即将喷射的危险火山,突然被一捧清水轻而易举地浇灭了。
快得不易察觉,好像只是他们的错觉。
裴忌喉结微动,刚刚眼底肆虐的情绪被硬生生压制回去,眼神再度恢复漠然。
他刚抬脚走向门口,一个侍者正巧走过来。
侍者见气氛诡异,小心翼翼地开口。
“打扰了客人,外面有一位姓季的先生到了。”
话音未落,“啪”得一声脆响,拉扯着众人的心跟着咯噔一下。
裴忌手里的酒杯碎了。
他面无表情地拂掉身上的玻璃渣,抬脚往外走。
*
时鸢乘着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然后给蒋清发了条微信,让她开车过来。
蒋清瞬间秒回,说五分钟就到。
还没等时鸢放下手机,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蒋清:对了时鸢姐,你没碰见季总吗?洛姐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季总也过来了。
季云笙也来了?
时鸢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停车场光线昏暗,视线所及之处一道人影都看不见。
空旷又寂静,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阴森的像鬼片里的场景。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一些画面,时鸢吓得攥紧手机,连忙转头看去。
暗处,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等看清他的面容,时鸢悬着的心骤然松下来。
她这一微小的神情被裴忌尽收眼底。
他盯着她的脸,语调讥讽:“看见来的人是我,所以很失望?”
时鸢一噎,不知道他这会儿发的又是哪门子疯。
但他好歹是跟出来了。她赌赢了。
以前也是如此,每一次他克制不住脾气想要发疯的时候,只要她转身离开,他就会跟上来。
刚刚在包厢里,她的脑中一团乱麻,想要制止他,却不知道怎样才有用。
所以她只能故技重施。而他,也确实追了出来。
和从前一样。
时鸢垂眼,遮住眼底泛起的那点涟漪,状若无事地从包里掏出手机。
她的嗓音极轻,语气礼貌疏离:“手机还给你。谢谢。”
裴忌低头看着那部黑色手机,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弧度。
他忽然朝她逼近,声音沉得发哑:“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嗯?”
莫名的,时鸢的嗓子有些发涩,心尖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如针扎一般,无孔不入。
顿了下,她才缓缓道:“裴忌,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说这句话时,平静又残忍。
一如多年前那样绝情。
裴忌的脑中忽然又出现了几年前她说的那句。
也是这样的语气,明明声音温柔至极,却让他如坠深渊。
她问,裴忌,你真的觉得我喜欢你吗?
是啊,从头至尾,犯蠢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她一如既往的清醒,坚定地想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毕竟,他这种连骨子里流动的血液都肮脏至极的人,怎么配沾染她。
她曾将他拉出了地狱,却又亲手推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那股深入骨髓的痛像是再次发了芽,肩上的伤口明明早已痊愈结痂,却依然能让他痛彻心扉。
怎么能只让他一个人痛呢。
垂在身侧的手攥得越来越紧,骨节甚至开始隐隐泛白。
时鸢眼睫轻颤,似是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过伤人。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从身后紧紧扼住。
紧接着,一股力道袭来,时鸢还未回神,整个人就被抵在了车上。
属于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紧紧包裹着她。
他欺身压下来,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鸢耳根一热,试图别开脸。
下一秒,修长冰凉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一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眸中满是戾气,俊美如妖孽的一张脸。
他目光阴翳,盯着她的视线近乎狰狞。
时鸢呼吸一窒,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藤蔓一般,从心口蔓延开来,遍布全身。
他薄唇翕动,冷声问她:“那你和季云笙呢?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男人的眉眼阴沉一片,漆眸中仿佛积蓄着惊涛骇浪,眼尾隐隐泛着红。
像是一只在笼中冲撞,受了伤的困兽,疯狂,执拗,妄图在她的身上寻到一个出口,找到唯一的解药。
顿了下,他勾起唇,冷笑道:“时鸢,谁给你的胆子找别人当靠山?”
时鸢浑身一震,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挤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