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清晰的光线里,发小“郭欣”脚下踩着一人,身后趴着一人,面色平静,下巴微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杀人如麻见惯了大世面的气场。韩子君的眼神从震惊,诧异,疑惑,慢慢转变为幽深一片。
否定直觉,认为自己荒唐才真荒唐!
仓库里多件较贵的酒水被开箱,有的少一瓶,有的少两瓶,都集中到另一个大箱子里,摆放在小推车上,看样子准备运出去。另外韩子君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他检查了一遍,明面上没少什么,但他也记不清这里有哪些东西。
监控被关掉了,妥妥的监守自盗。
绑了手脚的保安痛哭流涕:“韩总,韩总,我一时糊涂,什么也没来及拿呢,你别报警,我再也不敢了。”
韩子君踢踢他的腿:“劝你到派出所老实交代,偷过多少,偷了多久,谁给你出的主意,提供的便利,分过多少赃,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隐瞒对你没好处,记住了么?”
保安哭声顿止:“没有谁,就我们俩,就这一次,还没拿成你就来了……”
韩子君冷笑:“敢偷老子的钱,你尽管嘴硬。”
警察前来带走了两人,韩子君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不止一次的内外勾结偷盗案,损失需要时间点验统计,预估不低于十万元,两个小偷不能轻易放掉,后面还要并案。
送走警察回到办公室,辛星正坐在沙发上,把一侧短袖撸到肩头,大力地揉着胳膊。韩子君盯着那过度减肥后有些松软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给她倒了一杯水。
“疼么?”他轻轻地问,不复之前调侃和大大咧咧的语调。
辛星接过水一饮而尽:“不疼,筋扭了一下。”郭欣的身体不够灵活。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小事,不用。”辛星对医院医生没什么好印象,放下袖子,又摸起手机点起来,“你给我拿通缉令啊。”
韩子君和她并排坐着,身体微微向她倾转,眼光一垂就看到了她屏幕上的页面,赫然显示着“打人无外伤是否违法”。
他不动声色:“好,我马上给你找,刚才还没谢谢你,帮我抓到了两个小偷。如果今天没过来,店里又要损失一笔了,幸亏碰到你带你来了,真是天意。”
“不用谢。”
页面很快换了,这次她输入的是“小偷”,点开百科看得认真。片刻脸上露出恍然神情,接着又输入了“打小偷”三个字,第一个关联问题就是打小偷犯法吗?
韩子君观察她的侧脸,见她眉毛渐渐压低,作无意状道:“抓到小偷交给警察是见义勇为做好事,警察会表扬你,我作为受益者,也要给你送锦旗的。”
辛星抬头看他:“你怎么还不去给我找通缉令。”
韩子君只好起身走到柜子前作势翻找,余光瞄着辛星的手指飞速点动,他猜她这会儿应该在搜索见义勇为和锦旗了。
不可思议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冒出头来,在心中盘旋不去。他胡乱掀了几份报表,又开口道:“听说张玲去年得癌症去世了。”
辛星无声,他回头:“你知道我说的哪个张玲吧?”
“不知道。”
“小张玲,你最讨厌的那个。”
“……”大张玲也不认得。
“杜昊前段时间出车祸坐轮椅了。”
依旧无声,韩子君嘴角抿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些在郭欣童年少年时期留下过烙印的人,她提起一回就会愤愤不平叨叨一回,癌症了车祸了,她不但不拍手称快,好像完全不知道呢。
他兴味十足,又开始试探:“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到我家玩……”
“我从来没去过你家。”
空气突然安静,放在报表上的手指慢慢蜷缩,握紧,又慢慢松开,韩子君垂下眼帘,哼笑:“我记错了,是我到你家玩。”
没人去过韩子君的家,他从不带人回家,儿童时期就是如此,好像这样便能隐藏掉他母亲的存在一样。书里写过他黑化的心路历程。
辛星放开手机,看向他略显僵硬的背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以为没关系,实际有点关系,有关系不来往也没关系,偏偏请吃饭,拿通缉令,都正好戳中了她那一刻的心思。抓小偷没想那么多,完全是本能驱动,习惯使然,和他一起来,自然而然站在了同一战线,就像她和她的猎人同行遭遇突发情况也会联手一样。可这个家伙,似乎对她越来越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