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神——by迟来会逢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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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远山一向如此,不打招呼就消失,一声不响就出现。问他他也不告诉你,就说“有事”,一个模糊至极但是又无可反驳的理由。
“不会要跳窗吧,哦草这不摔出脑浆子来也得要断胳膊断腿吧。”司月打开窗户,从十楼往下看,嘶了一口凉气。“虽说咱现在是神体,但是从人体恢复过来的谁知道什么样好不好使啊,难道要跳下去试验一下?”“试试就会逝世,还是拉倒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快想想还有啥办法。”司月催我。
“我也没办法啊,大不了一会就从窗户那跳下去。”
“……”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寄希望于远山,就像在洞天大厦他能寻来司昼力挽狂澜,在别墅区的林间小路上他能突然出现,这一次他一定也会来救我,因为我是他守护的微命,哪怕我们再相看两厌,平日再不对付,他一旦知道我有危险都会想法设法来救我,我就是要等到那一个时刻,等他知道我身处险境。我的远山一定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出现,风尘仆仆地前来搭救狼狈的我。
热浪从门缝中吹进来,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在等远山,他为什么还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冲进来救我,哪怕不能用昆仑木熄灭玄天烈火,以他的能力也会想到办法救我们出去的吧。
司月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你看……那是不是远山。”
我闻言心中一动。
确实是远山,不过……他正安立在酒店对面的那条街上,在路灯旁边,凝视着我们的窗户。司月拍窗,“远山救命!”
我确信我刚刚和远山对视了,我用口型说“救我”,他明明看到了,却一言未发,一步未动,就在对面袖手旁观,面色沉稳,似乎在观摩一场比赛。他有神目,自然能看到这里熊熊燃烧的不是普通的火焰,但是他还是岿然不动。在消防线外已经聚集了一圈来看热闹的人,在人群之后,立着一个他。
“别拍了,他不会来救你的。”我制止司月,失望道。我听到火焰终于蔓延到了我们的房门前,这就是那个最后的时刻,只是我要等的人并不想救我,我开始唾弃那个等着他的我。
“他妈的他怎么回事,他真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吧??”司月气得锤窗,但是浓烟阻止了她继续骂骂咧咧。
门把手被融化,淅沥沥地粘在门上。
“窗还跳吗?”
“你跳了他也不会接你。”我尖锐地指出这一点。
“……他妈的你说的是啊,那我们就等着挨烧吗?真试试这神体?”
“试试也不能在这。”在他的注视下。“走,出去会一会他,我倒要看看是我江疑神顶得住它,还是它吞得下我。”
“外面……可是火海。”司月迟疑,不仅是火海,还是玄天烈火。
“别说是火海,刀山我要去闯一闯。”从绝境中,我的心竟霍然坚强起来。我宁愿给烈火开门,也不愿意当着那个人的面跳下去,就好像我等着他飞身救我一样。
司月也被激起了热血,愤然道:“烧就烧,要是一把火给我烧死在这那我也认了,闯他妈的。”果然我们昆仑神都是有几分血性在身上的。
那扇门本来就摇摇欲坠,我和司月搭着手,脚上同时发力,踹了上去。被烧得已然单薄的房门轰然向前倒去,热浪顿时扑面而来,微弱的火苗在房门的两侧分两道,面前竟然只有黑漆漆的一堵焦墙。
我率先踏着那扇已然毁坏的房门走出去探个究竟。当我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才看到尚在熊熊燃烧的走廊。玄天烈火张开它的翅膀,披着火红的衣裳,朝我扑来。
离我身前不足一寸,堪堪停下。
我漠然地看着它,呵斥它:“当年烧整个西境的玄天烈火我都见过,你烧这个破酒店也配和我打照面?”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和这帮子蠢货谈合作。让重黎给我滚出来!”
果然,这火焰是有意识的,它似乎是有些怕了我,我朝前走上一步,它也后退了一步。
走到走廊的中央,它终于鼓起勇气朝我扑过来,灼热的高温贴近我的皮肤,我下意识地抬臂挡脸。却并未等到烈火焚身的痛感。
玄天烈火不知何故,退避三舍四舍五六舍。
司月在我身后兴奋地喊道:“雾气!云雾!成霜你快看。”
我的指尖氤氲着雾气。显然,是在烈火之下才化成似有还无的雾,本来应该是流动的柔白之色的云气才对。俗称,群云之力。
“呜呜呜!司云神你又行了!”司月泪目。
妈的,是的,我又行了。
我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现在还傻了吧唧不知道逃命的玄天烈火走去,流转群云之力,和他亲切地挥挥手。
无头公案
十楼的走廊被整个烧塌,在熊熊大火中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
消防员呼叫手中设备的声音和群众嘈杂的议论声交织。唯有一个人静默,他站在人群后,注视着那扇曾经打开又重重关上的窗户
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第一下他没有回头,第二下才回头。
他要等的人就站在他身后。
“还看,看也不救人?”
远山打量了我们半晌,赞赏道:“很好。”
我和司月再次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他面前,不得不说,历史是一种重复和循环。
我咳了一声,嗓子有些烟熏火燎的感觉。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群云之力已经回来了。”远山的目光落在我的袖口。
我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袖手旁观,见死不救,高高挂起,很好呀。
“唯有如此,你才会恢复群云之力。”
唯有身处绝境,才会生出孤勇之心,而唯有昆仑神的勇气才是恢复神力的索引。
当我忘记我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无比坚信我是昆仑的神,我的神心才会焕发出神采,我的群云之力才会寻着那一脉气韵回到我掌心。
“合着昆仑丘的山训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很昆仑丘,作死第一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远山眼中一瞬间划过自信的光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听着远山的话,陷入了思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老虎口大,我野牛颈粗。”司月接道。
……
别说,话糙理不糙。
“你们不会一直在……等我吧?”他目光中有所探寻。
司月在自己被烧焦的衣角那里打了个结,“习惯了,就知道你靠不住,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靠你不如靠我们霜霜。”
“没有。”我握紧拳头。
“那就好,和我想的一样。”
“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不会对你心存希望。
“因为我了解你。”远山说道。
他确实很了解我,越是绝境我越会奋起反抗。也许我的反抗还不应该就此结束,我现在就应该给他一拳,但是我忍住了,我这个人喜欢秋后算账。等我过了河再拆你这座破桥。
滚滚浓烟已然熄灭,酒店十楼被烧毁的最为严重,却并未有人员伤亡。十楼只入住了两位女士,当天并不在酒店内部,而是外出购物,傍晚才回到酒店。因为救助及时,整个酒店只有为数不多的旅客被浓烟呛到,在医院接受治疗完毕已经出院。警方调查酒店起火原因,照例询问了酒店内的所有住客。当问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司女士起火前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情况时,司女士说,如果非要说异常的话,只能说太行酒店旁玫瑰园底商肉夹馍店的鸭血粉丝汤有点异常,建议卫生部门介入调查。警方默然。
太行酒店燃火一案中最可疑的一点是这家酒店的所有基层全体员工在着火的前一天前都递交了辞呈,可是几番查问也没有所以然,倒是让旅馆专业的臭名更加远播了些。最为离奇的是,如此大火,在现场居然找不到起火点,没有找到什么易燃物,如油类助燃物,排出了人为纵火的可能。该案一时成为了无头公案。人云亦云,都说这酒店不祥,太行酒店只好将房屋重建和请风水先生前来作法这两件事情先后提上议程。
本地新闻频道的播报已经结束,司月让我打开选秀节目她要搞秀了。
“可是我们明明闻到了汽油味儿。”她一边看男团选秀,一边叠着一些纸盒子。
远山说我们闻到的很可能不是汽油味道,而是鬼草的味道。鬼草是原产自昆仑山脉上生长的一种草,这种草的叶片本来是没有特殊的气味的,但是一旦被食用就会散发出浓烈的味道,很像是汽油的味道。
神族拥有漫长的寿命,也积攒了许多的忧愁和苦痛,当记忆太长,而载体的承受能力不足的时候,他们就会去寻找鬼草。他们把鬼草叫作忘忧草,因为服用鬼草可以让身心愉悦,但是就像嗑药一样,会产生依赖性,会上瘾,最终走向疯癫,疯癫就是愉悦的顶峰。失去理智,不再压抑,不再自我控制,也就是破开痛苦的源头。所以鬼草在昆仑是不允许大肆种植的,陆吾上任后更是将它列为禁物,昆仑丘诸神不得服用。昆仑的神不能也不可以靠鬼草获得那种虚无缥缈的愉悦,我们要清醒,要理智地面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记忆,不可逃避,不许逃避。所幸散神的生活比较单调无聊,对于鬼草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所以也没有因为鬼草闹出过事来。
我和司月还在讨论鬼草怎么流到瓦罐组织手里的,远山的思考却走向了另一条路。
“你再仔细讲一遍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包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远山肃声道。
远山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鬼草治疗的是记忆积攒的痛苦,人也有这种痛苦,但是短短百年,尚且不需要到需要服用鬼草的程度。就算恢复起散神记忆也没有必要一直服用鬼草。那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所有的存世记忆被开启了,是记忆道被打通了。从昆仑贯通到人间,生生世世,经受累世一百零八种痛苦的无间之刑的记忆也存在他们的意识海中,所以他们才会大量地服用鬼草,才会那样疯癫。是嫉恨,也是真的疯癫。
如果说恢复人的神族记忆是大罪的话,贯通这些罪神的记忆道就是可以押到天之九部候审的滔天大罪,连西王母都没有判决权。事情很严重,完蛋的完。
“我要立刻回一趟昆仑。”远山立刻起身,作势要走。
还能干什么去,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去给操心大王打小报告,额,不是去尽职尽责的司昼神汇报此等大事。
司月女士发言,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远山这还没晋升到昆仑高管层呢就这么上赶着给昆仑丘操起这份心属实是过于爱岗敬业了吧。
“你不愧是司昼的朋友,操心的命。”
司月手上在不停地折纸,她在折一种纸垃圾篓,已经折了几百个了,是可以尊称一声“折纸大师”的程度。司月卖过很多种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姐妹俩土豆粉和糖醋大饹馇,发现还是卖煎饼比较平稳,但是在房租高涨的形式下她决定开源节流,开源体现在兼卖杂物,那么先从折纸卖起,这个不用进货,拿我用过的资料废纸就够用了。节流则体现在……退租搬到我家。
……那,何必还要开源呢,压力不转移到我的水电费上了吗。
“二位,请注意你们的言行,上报此事本应该是你们两个的任务,你们要记得自己是昆仑的神。”远山道。
更准确的说,是从昆仑下岗等着返聘的神,被放逐的责任心还没有回过劲儿来。
“下岗再就业很坎坷嘛,理解一下。”我说。
司月忽然有些紧张,“完蛋,一旦远山离开,我们俩准没好事。”
“你不要乌鸦嘴了。”我捂住司月的嘴。
远山势在必行,而且他只是个用昆仑木的微神,我可是恢复神力的司云神,我一个还不行?要什么自行车啊。
会务
我真的因为搞这个聚神的事情耽误了很多科研时间,最近齐闻看我的眼神都写着“堕落”两个字,她说我不再是这32楼最勤奋的科研人了呜呜,可是我又不能告诉她我总是在忙于逃命,待我想仔细编织一个理由解释一下我缘何开始消极怠工的时候,齐闻就迅速将我拉入了名为“会务组⑤”的群。得,不用解释了,接下来我想消极怠工也没有机会了,“会务组”三个字就是夺命利器。
试问一个科研人员觉得什么最累,开会,不准确,这个“开”字要着重解释一下,是承办的意思。做会议的承办方就是最痛苦的事情,因为要事无巨细,焦头烂额。我还记得第一次我在会务组搬砖的那次,我还对于承办学术会议充满了热情,齐闻和我讲得很轻松,“来跑跑腿”,到了我才知道这是马不停蹄的那种跑腿。
第二次办会议的时候我和齐闻坚决表达了我的拒绝,我不要去做接待和打印的工作。齐闻同意了,随后她派我计时,八场三十二组九十六次计时,专家发言+评议+自由评议环节,我吐了。这还不算上后面的圆桌会议,而且还不是到九分钟的时候像个机器人站起来举牌“剩余一分钟”那么简单,我必须酌情处理。有的专家一上来就很自觉加快了语速,我也不好意思过多提醒;有的专家气势很强哒哒哒机关枪一样我也不好总是打断人家。最尴尬的是,齐闻说要等到专家看到提醒牌后我才能坐下,有的专家就是很投入地在讲自己的论文,他左看看右看看低低头就是不抬头看我,我无法等到眼神交汇那一刹那完成任务而坐下,就尴尬地杵在会场中央。好不容易等他遥远地回应了我一声“嗯,好”,全场地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这里,有被闪光灯闪到。最痛苦的是计时就不能打瞌睡,不然就会出纰漏。上午八点半开始十一点半结束,下午一点半开始六点结束,持续三天的会议,我只有吃饭的时候能打个瞌睡。于是我和齐闻强烈建议让体力好的妹妹来计时,这种苦力工作让我来做是在是太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