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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参照物——byT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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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月十四的第十一天,朝廷收到了北方夜袭军营,承运亲王被俘的消息。
到了四月份,全国都知道了北方散布的消息,承运亲王被他们处死,头被阿昌阔尔王割下来当了夜壶。
京城的人大为震惊,边境的士兵士气大减,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他们节节溃败。
到了七月份,北边攻占了徐州,打到了雍州皇城的边境。
皇帝一边派大臣去跟北边人讲和,一边派人去荆州调兵。
去荆州的小兵还在八百里加急的路上,阿昌阔尔王砍了前去谈判的大臣的头,凌晨的时候派兵把它挂在了玄武门的城墙上。
北边攻进皇城的那一天,八月初三,我坐在家里都能听见城里的百姓惨叫声。
京城里人人都在准备逃命。
我记得年关的时候,平远侯府的厨子为了筹备年货追着一只鸡满后院跑,厨子拿着菜刀,大喊着:“别跑了,早死早超生!”许多侯府的下人都围观大笑。如今我们人人都是那只鸡,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满地鸡毛。
皇室的人准备去荆州避难,我收拾了东西在家门口坐上了皇家的马车,却迟迟不见顾闻暄。
“侯爷呢?”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拉着马车的马儿忍不住提着马蹄嘶嚎。
“吉月你带着顾珩先走。”
“主子……”
我跑去了顾闻暄的书房,没有人影。我又提着裙子跑出侯府,马车已经离开了,我跑向了太子府的方向。
路过承运亲王府,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牌匾,我突然一时难以走动,神情开始恍惚。
怎么会一切都那么快,怎么会突然一切都变得那么快,明明上一秒木怀哲还在除夕宴的高台上拔剑起舞,顾闻暄还抚摸着我隆起的肚皮念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顾珩还在拿着拨浪鼓嘴里自言自语着papa。
突然一切都没了,天上飘着白灰,远处尽是哀嚎。
八月的天,突然如此冷寂,我听着马蹄在路上踢踏踢踏。
抬头望去,我见到了此刻不应该见到的人,
阿昌阔尔王。
“怀柔,”
他骑在马上,朝我伸出了手。
我看到了他把木怀哲的头踩在地上,挥刀砍断,提着他的头颅在篝火边向他的部下炫耀。

我看到了他把讲和大臣的头踩在地上,挥刀砍断,提着他的头颅凌晨走向玄武门关。
远处又传来大声的哀嚎,马上的阿昌阔尔王好像身处火焰之中,眼神冒着恶魔的红光。
我恐惧地转身逃跑,听着阿昌阔尔王骑马在身后追上,轻而易举把我掠到了马上。
我坐在马上,随着威风的阿昌阔尔王一路通顺的进了皇宫。
他把我扔在了一个房间里,然后离开了。
我试着逃出去,被守门北边人手中的大刀吓退,只好跌坐在椅子上。
我所身处的,本来也是一间华丽的房间,到处应该是华丽的装饰,如今就像遭了□□的小姐,衣衫褴褛。屋内四处是残破的无声控诉,屋外四处传来挣扎死亡的惨叫声,还有乌黑的烟气顺着窗沿的缝隙飘到屋里,令人作呕。
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想要一套火车模型,终于得到了以后,我把床边的地毯让给了它,还用积木给它围起了一道围墙,在边上插着禁止入内的手写牌子。倘若一个人真的渴望一件东西,他怎会对其烧杀抢掠。倘若你真的渴望一片土地,渴望它肥硕的养料和勃勃的生机,你怎么忍心看着它变成飞扬的黑灰。人学会区分自我和他人是一种成长,对物也怀着这样的念想是不是一种残忍?
为何北边要跟木氏朝廷打仗?去年四月,顾珩问我,我问顾闻暄。顾闻暄告诉我,为何不打仗?北边不打过来,我们也要打过去,在我们兵强马壮的时候。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这几年的和平只是例外,早晚木氏朝廷要得到北方那片土地。
顾闻暄爱这个国家,爱的偏执无法推己及人。倘若一个帝王对一片土地有这样的偏执,他会发号施令发动侵略。倘若一个士兵有这样的偏执,他会愿意成为帝王手中的兵器,变成侵略的刽子手。倘若那个人是顾闻暄……
夜晚,我饿着肚子,听着门外士兵被放倒的声音,我怀着一种预言性的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门被推开。
走进门的又是一个此刻不应该见到的人,
木怀哲。
见到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我还没来得及害怕,还没来得及把一切都连成一个合理的故事,就看着赶过来的北边士兵把他团团围住,押了起来。
阿昌阔尔王走了进来,看了看木怀哲又看了看我。
“怀柔,你跟我去个地方。”
我跟着阿昌阔尔王,身边是被北边士兵押着的木怀哲,我们一起去了大殿。
大殿里还站着一个人。
“闻暄!”
我跑向顾闻暄,被阿昌阔尔王伸手拉了回去。他拉着我,去一旁的士兵那里拿了一个□□。
“事情跟我想的有一些不一样,现在我没有机会了,怀柔,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把□□塞给了我。
“拿着。”
他从身后抱着我,拉开了□□。
他示意士兵把木怀哲押到顾闻暄身边。
他拿着手中的□□,指着木怀哲和顾闻暄。
“怀柔,这两个男人,你杀掉其中一个,我会让另一个人带着你逃跑。”
“我不要。”
我急着松手挣扎,阿昌阔尔王贴着我的耳边警告我:“你要是不选,今天我让你们都死在这里。”
“你不会的,你不会的……”我转头看着他,我知道阿昌阔尔王会上战场杀人,那是因为他们错信了那份偏执,但他为何要此刻做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很生气。但是,我答应了给你新婚贺礼,必然会给你。现在有个机会,你可以选一个男人带你逃跑,再等一等,等到那些老首领手下的老将收拾完战场回到皇宫,可没人会放过你一个木氏朝廷皇家的女儿。”
“我不要杀人。”
“怀柔,”阿昌阔尔王的语气十分急促,“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可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仁慈,所以你必须杀一个人。倘若你没有因为顾闻暄变得跟他一样愚忠,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乐阳公主,你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阿昌阔尔王又一次暗示了我,为什么我非杀一个人不可,我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我还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下意识相信他是对的,我举起了□□,木怀哲闭上了眼,我把□□对准了他。
正当我打算向他射出长剑的那一刻,顾闻暄突然叫住了我。
“怀柔。”
我看向他,他低着头,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对国土那份偏执的爱,倘若那个人顾闻暄,他的愚忠让他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抬起头,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眼神里告诉我不可以拒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慌乱之间企图转身把□□对准阿昌阔尔王,却被他拦下来。
“我是那个给你机会的人,你可不能对我下手。”
顾闻暄又一次叫了我。
“怀柔,再给木氏朝廷一个机会。”
凭什么,既然我在这个时代里只是个附属品般的女人了,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期望或妄想施加在我身上。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当我已经站在这里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们每个人的表现,迷惑了我,让我在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为国为家做出一个抉择,于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建筑师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站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倘若我的一生一定要亲手杀一个人,我不曾期待过那人是谁,不过我很清楚我不希望那个人是谁。
停职下雨的日子里,顾闻暄给我讲他的为官之道,他不给皇帝当臣子,他不给顾家谋前程,他喜欢我说的那句话,案子,是百姓的案子。
“怀柔,你知道吗,让我欣喜的是国泰民安。”
害死他的,便是我和那该死的木氏朝廷的国泰民安。
他的国,如今支离破碎,他的国,如今摇摇欲坠。
我的耳边响起了顾闻暄曾经教我射箭的声音,“脚张开,挺胸,屏气,放!”
如果这是六年前在猎场那天就好了,如果我还是那个拿不了针线射不了长箭的怀柔就好了。
阿昌阔尔王问我:“所以你选择了这个国家?”
“我选择了给我爱的人一个机会。”
终于有一个男人带我逃跑了,我却画地为牢被这片土地彻底禁锢住,决定为它谋一个好前程。
我站在原地,木怀哲睁开了眼,他眼中的欣喜让我恨不得也给他来一箭。
我跟他一起骑着马狂奔逃出了皇宫,他怀抱着我,得意地忘了形:“你选了我,你选了我!”
我选了你,谁让你没死在边关,我选了你,谁让你才是那个善于谋划心狠手辣的人,我选了你,谁让这样的世道,我跟你,你才是个那个男人。
 
 
18
 
 
我跟木怀哲离开皇宫,没有急着逃出京城,他带着我回到了他的私宅。
这个地方跟京城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有着大不一样的残破,看着好久荒无人烟了。
踩着脚底的杂草,木怀哲告诉我:“你离开以后我常来这个地方,后来发现了太子的人总在此处盯梢,我就没再来过了。”
说起来,顾闻暄发现我不是乐阳公主的事情,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木怀哲对我的关心大过兄长对自家妹妹,对此他只是怀疑承运亲王的人是不是要拉拢卫家的人,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太子告诉他的。后来顾闻暄跟我讲,在猎场教我射箭的那一天,当时他如果站在我的身边而非身后,太子的那一箭便有可能会射在我的身上。
他的那番话让我整晚整晚辗转反侧。像是沙场作战这样的事情,刀剑都在你的眼前,躲过便躲过了,躲不过无非是死命一条。可是朝廷的官场斗争,你大有可能晚上睡着觉,猛然就明白了白日谁对你放了一支冷箭,在平静的夜里吓得自个儿草木皆兵。这样的日子,也难怪人们都说京城里的人富贵但短命。
这样的日子,我到底也活到了战乱的今天,跟着木怀哲狼狈的逃命。为何当初太子放过了我,顾闻暄说,太子喜欢自己的亲信有软肋。亲信,听听这个称呼里明明哪个字都不对。
再说回私宅里的事,木怀哲没有去向正房,他径直去了下房的方向。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到一排下房前,踢开了一间房间的门,那间房子里放的是各种工具。
他拿了一把锸,样子大概就是铁锹,然后离开房间,向左走去。
木怀哲走到一棵树下,把锸插到土里开始挖土。
我走近,在他身后默默看着。
微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我抬头看向张扬的树枝。我还记得那棵树,很多年前,我还爬过那棵树。
那天,我正爬在树上,他突然回私宅,路过树旁,仰头问我:
“你要爬墙逃跑?”
“谁会在光天化日爬墙逃跑?”
我让他看向我前面的一根树枝,上面蹲着一只橘色的猫。
我正要去救那只猫,它自己在树枝上一跳,走着墙边逃跑了。我很怀疑猫步就是它们的祖宗这样经年累月走围墙传承下来的本领。
当时我那个生气啊,那只猫蹲在那里半个时辰了,我要不是误解了它被困住了,也不会去爬树救它。我低头看向木怀哲。
他抬头看着我,冷眼批评:“本事不足想着去救别人,结果自己骑虎难下。你知错了没,认个错我救你下来。”
你也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对不起。”
墙外传来了一声遥远的哀嚎,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再次看向木怀哲,他把锸扔在了一旁,他挖出了一个大箱子。
木怀哲把那个箱子拉出土,又拿起了锸,踩着箱子砸开了上面的锁。
箱子打开,最上面是一个包袱。
他转头把包袱递给我,我接过。
那个包袱很轻,我摸着里面的样子像是衣服。
他拿着另一个看着很重的包袱,转身看向我。
“念初,你的名字,我以前想着要是娶你过门就给你改这个名字。”
以前,多久以前?这句话里好像哪一个字都不对,他转身走向下房,我跟在他身后。
“你一直想着哥哥娶妹妹的事?”
“你又不是乐阳。”
“说不定我跟她是双生子呢?”
“有什么关系?”
这大概是我最讨厌的事了,这个几千年的代沟。想一想,你跟一个这个理论体系里的人说哥哥和妹妹是不能成亲的,他反问你,有什么关系。每次我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默默闭嘴,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个理论体系里的人来到了我的理论体系,看着我穿着短裙夏天走在路上,指着我吹胡子瞪眼说:岂有此理。然后我从他身边轻飘飘飘过,说:有什么关系?。
木怀哲来到下房门前,又踢开一间房间的门,问我要过手里的包袱。
他在桌子上打开那个包袱,里面放的果然是衣服。
“我们要先换了衣服再走。”
他开始解着腰带换衣服,看着他的动作,我终于开始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从皇城开始,一切的事情流畅的像是一场排练。为什么木怀哲要藏着这些东西,一包金银财宝和一包粗布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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