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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参照物——byT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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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让人觉得很奇怪。他是在等待什么,还是终于等到了什么?这个人终于有了情绪,但是我根本读不出来。
实际上,我当时并没有多想,我当时猜想,我说我不肯配合,那他肯定就是很生气。
实际上,我当时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生气,因为我还要对此再添一把火。
他终于开口问我,声音里的平静让人觉得虚假或失望:“你要见我?”
“是。”
我的声音也很平静。
接下来,我开始做我的坏事。告诉我,如果你确实做了一件坏事,继续做下去就会害死别人,但是不做有可能会害死自己,你会怎么选择?那些舍生取义的人令人佩服,可是我曾经生活的时代离那种风气太远了,我生活在一个人人利己赚钱嘛不寒碜的精致摩登时代,那样的世道,人人都是为自己谋前程的高手。
既然人人都是,我也不能幸免。我站起来,看着木怀哲的眼睛,伪装残忍跟他谈判,努力避免声音颤抖说完所有的话:“我要你做一件事,我要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怀柔,我要你也上我的贼船,我要我们合作。”
他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话,他听懂了。他的眼神变了,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说道:“跟我走。”
我跟着他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向前走。灯笼的烛光一个又一个的从他的背部欢迎、离别。他走的很慢,做坏事一定很累,让人有气无力。我怕他对我下手,跟在他后面离他很远,至少两个灯笼的距离。
他走到一个有两个守卫的房间前,守卫也穿着黑色便服,配着长剑。
木怀哲吩咐守卫退下,然后推门走进了房间,他转头看向我,我长呼了一口气,小心地走进了那个房间。
房间的地上昏倒着一个新娘,正红的丝绸百褶裙子上金线绣着龙凤呈祥。
木怀哲抽出腰间配着的长剑,向我走了过来,我忍不住紧握拳头,忍不住后退。
他把剑递给了我,就刚好在我的手边。
我长久地沉默着,始终没有抬手接过长剑的迹象,我选择抬头看向他,跟他周旋。他的眼神让人不容易开口,可我还是说道:“我们要有彼此的把柄在手中,你来动手。”
木怀哲什么都没有说,重新握了一下手中的长剑,然后转身把它飞进了乐阳的腹部。
穿过门的冷风吹起了我跟他的衣摆,没人会傻傻地站在风口,可我们俩就这样站在原地,等着乐阳疼痛地醒来,然后断气。乐阳的哀嚎,还有她看着我的惊讶的眼神,我都看在眼里,无动于衷。乐阳拼命地说了几个字,救她,她会听话,她知错了,她的皇兄无动于衷,看着我。
等着她的声音永久地从世界上消失,他看了我一眼,走出了房间。
他的眼神中有一点失望,明显到扑到我的脸上用不着我来阅读。
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他离我很近,因为我也是,我对我自己也很失望。
但是,我选择无奈地让自己微笑:“合作愉快。”
会有人因为封建的时代的达官显贵能够滥杀无辜而感到羡慕吗?我告诉你,我曾经有过。在我闲着无聊的想象里,我坏事做尽,但是我依旧在现实世界里遵纪守法。因为我懂得现实和想象的边界。可是如今我失去了那个边界,这就是我对这件事情的辩解。不仅如此,你知道我是怎么安慰自己的吗?我有一个喜欢玩电子游戏的朋友,他玩的每个游戏都少不了杀戮,那是吸引玩家必不可少的一环,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游戏最好的通关方法。
下一关,便是洞房花烛夜。
红灯笼挂满庭院,我坐在大红的房间里,毫不吝啬的烛光亮堂四壁。我等了不知道多久,透着红纱看着一根蜡烛燃烧了五分之一。
门外的吵闹随着一阵微风涌进来,又随着关门的声音被隔绝声外,送进门一个一身红衣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我,踢倒了一个方凳,慢于满身扑鼻的酒气。
他站在我的身前,弯腰,一手撑在床前,一手拿起我的红盖头的一角。
他没有掀起我的红盖头,取而代之,他钻了进来。
他把上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有些撑不住地微微后倒,他带着酒气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今日成亲了。”
略微粗重的气息牵动起我的心跳,酒气通过我的呼吸泛到脸上。我把不听话的情绪都忍了下去,平静地跟他对话:“好巧啊,我也是。”
他问我:“是吗?你嫁给谁了?”
我回答道:“顾闻暄。”
话正说着,他掀起了红盖头,直腰站在我跟前。红纱飘落,堪堪落在一根蜡烛身边,我抬头看向顾闻暄。
一袭红衣不胜朱唇,满身珠宝不及明目,白玉羞,微风惭,佳人低眉,心肠寸断。

顾闻暄据说是京城女儿都想嫁的贵公子。乐阳因着皇家的身份还有自己果断的性子战胜了宫外宫里的女人。结果打猎的人因为被毒蛇咬了脚,把小鹿拱手送到了我面前。
“公主,微臣过来圆房了。”
“我也是。”
鹿被人牵回了家,尊宠还是切块炖肉,我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
他扑倒在我的身上,漂亮的脸贴上来,我捧起他的脸问他:“你今天喝成这个样子,应该不是因为太高兴了吧?”
“不知道。”
他直直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诚实,却又突然低眉。
我是想骗他,想骗我,还是只是答疑解惑,我对他说:“人说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偏向,只好选择把自己灌醉。”
他思考了我给的答案,问道:“皇家教你的道理?”
我回答他:“你的眼神告诉我的道理。”
然后……那天晚上我试图跟他讲道理,可他借着喝酒任性。
我求他:“你可不可以让我痛的轻一点。”
他辩驳:“我喝醉了。”
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好受一点:“那也不是……嘶……的借口。”
蜡烛燃烧掉了三分之一,顾闻暄睡得很快,可是我胸前的牙印随着呼吸被牵扯,一时睡不着,我只好默默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顾闻暄的性格怎么样?他的家人好不好相处?以后都会知道的。乐阳跟他有没有过往?他跟别的女人有没有过往?说实话,我很清楚我想要的答案都是没有。今晚的一切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促成的,是例行公事和躲不过。我开始感到失望,又开始失望自己的失望,不过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我想要什么?你说,第一眼见到的一个男人,立刻跟他做那种事,然后就要跟他度过余生,我没想到我跟几千年来的女人一样,也参与了一场这样的豪赌。听着赌场打手围殴欠债赌徒的哀嚎,我没有选择逃跑,痛快地全押下注,我转头看向顾闻暄,这个漂亮男人一定要表里如一才好。
我终于有了困意,瞥到了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选择了追随困意闭上双眼。
偏偏挑着烛灯都燃尽的时候,其实你也没有等过什么吧?
 
 
6
 
 
很多年前,我跟朋友去一个朗读会,那个朗读会很简陋,就在一个书店二楼的一间房间里。上楼的楼梯非常狭窄,如果有一个人超过两百斤,他就很有可能被卡在那里。我不记得那个朗读会讲的是哪本书,我是一个一点都不喜欢读书的人,之所以去那个地方也是因为我有一个文青朋友。没办法,当你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高逼格的朋友,一方面你肯定会像我一样为了向她靠近答应一些高雅活动,然后另一方面开始因为那个你毫不感兴趣的活动活受罪。
人各有爱,不要在乎小资阶级的雅俗鄙视链,接受自己就是一个俗人,然后按自己的想法活得舒服,这个道理我花了四年才说服自己坦然接受。
话说回来,关于那个朗读会,我就记得有一个大海报,讲的是一本封面蓝色的还印着一个白色帆船的一本书。我就记得,当时有一个人坐在前面的台子上朗读,读着读着,他突然就哭了。然后台下有很多书友都过去安慰他,他们一边给他递卫生纸,一边擦拭自己的泪水。这个场景我之所以一直记得,不是因为很感动也不是因为很鄙视,而是因为我一直记得那种我是一个局外人的感觉。
然后有一天我开始讲我自己的故事,作为一个局内人,我突然发现,一个人因为故事而感动,跟故事本身没有什么关系,是因为她透过故事看到了自己。
我从前一直不知道我在乎木怀哲的看法,我只记得我跟他作对,他让我难受我就让他更难受。我人生的美好经历都是和顾闻暄一起创造的,即便现在想起他,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笑意,还有歉意。毕竟,欢乐很容易和爱建立联系,痛苦很容易和恨建立联系。可是细想想,欢乐和痛苦都是神经元的活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爱与恨可比它们复杂得很。
于是,我又在想另一件事,一个人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她会不会也越来越开始不懂自己?实际上,我在重新回顾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这也许也是我讲故事的一个理由,在我当局者迷的时候,也许旁观者可以看得清楚些。
又要开始讲这个故事,我在想就在刚刚讲过一个违法犯罪事件,然后讲过一个房内秘闻事件以后,这两个事件都给了我跟以往不一样的感受,这个故事还会像我起初以为的那样容易面对吗?
你知道,在这个故事里,我有两个身份,假公主,真细作。关于细作的身份,套用一个著名电影的名字,我只能说,这个细作不太有用。我没有给木怀哲提供过什么有用的信息。原因嘛,一方面我消极怠工,另一方面顾闻暄为人正直清白,再一方面,木怀哲对这件事其实也不上心。我们俩具体的秘密碰面其实也就那么两次。一次是在大婚后的第二天。
就在大婚后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在顾府的后花园闲逛。顾闻暄因为一个刑部的急案一大早连带着我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被吵醒,然后他草草洗漱就出门处理公务去了。至于其他人,他们确保我穿戴得体,也被喂饱以后,就各自忙碌去了。因为今天需要大量人手打扫卫生。昨天顾府迎接了满园的客人,今天我路过婚宴大厅时,不得不说,满地狼藉。
顾府的后花园不是很大,但是花花草草都被照顾地很有精神。各种各样的植物不是像木二皇子的私宅里一样各自被种在各自的方块里,它们好像是被人随意地撒在一起,像在自然里那样,花和草可以相处在一起,草也不必整齐地被修剪成一个个头。乱而有序,百花争艳之间连小草都显得可爱而不会让人认为这是个被荒废的地方,这就是顾府后花园的魅力。
那天,我提着裙角一个一个地踏过被扔在浅浅的池塘里的石头,目的地是池塘对面假山之后的小亭子。刚刚跨过池塘,我就被人用力拉进了假山堆里。
按照这个故事的发展节奏,你大概也猜到了那人是谁,但我当时还是惊讶了一下。
那天木怀哲穿着一身银色锦服,那件衣服的胸口绣着一个圆形的银色四脚盘龙,衣领的纽扣是一颗珍珠。那身衣服很漂亮,可是衬着他看起来不是很有气色。
我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我。他打量了我一番,小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们睡过了。”
他的语气有些悲伤,可是我害怕那是我的错觉,为了我的自尊,我小声的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当然啊。”
他的眼神也让人觉得悲伤,我移开了看向他的目光,向下看,然后看到他伸手向我,我的衣领,一根手指碰到了我的脖子。
我对事情的走向开始感到怀疑,立刻伸手截住了他的手:“不……这就不用检查了吧?”
他没说话,向前一步,我感受到他的腰带碰到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表态,把头埋向了我的脖颈,他说:“现在我可以碰你了。”
他的薄唇在我的皮肤上滑过,他伸手扶住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阻止他,也不清楚我想不想要他这么做,我的大脑替我思考,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跟乐阳有几分像?”
他的气息掠过我的皮肤,语气很笃定:“你不是乐阳,你们完全不像。”
是像好,还是不像好?我思考了一瞬这个问题,意识到一点,这是一个毫无自尊的问题。木怀哲是一个可以为了皇权威胁一个普通女人的人,木怀哲是一个在被威胁的时候可以杀死自己妹妹的人。木怀哲的手搂住我的后腰,我伸手把他推开了。
“唉,你这人,既不付我工钱,还想占我便宜?”
我笑着拒绝他,希望把事情控制在一个玩笑的程度。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摘下了自己腰间的玉牌递给我,那个引“祸”上身的玉牌。
这是……用我的把柄来威胁我?
我问:“干嘛?”
他回答:“先付工钱。”
我看向那个玉牌,明明是跟我毫无关系的一个东西,也是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一个东西,我笑着拒绝他:“我这样的身份怎么拿着别的男人的玉牌,你就没有银子吗?”
“没有。”
他不说那该怎么办,也不伸回手,我便只能一如既往自己想法解决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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