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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参照物——byT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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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们打马球的规矩是什么,但是他们很吵。
顾闻暄一大早把我弄醒问我要不要去看他打马球,我说我要再睡一会,好不容易盼着他轻手轻脚地终于出去,我以为我可以睡个回笼觉,结果还没有两秒就被帐篷外的叫好声吓了一跳。
没有办法,我也只好认命起了床。
吃过早饭,我也走去了马球场,在围栏的后面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我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运动,其实直到今天我也很怀疑这个运动到底是马比较重要,还是人比较重要。但是坐在那个位子上,听着周围的人欢呼自己却一脸迷茫显得自己很蠢,于是我也试着欣赏这个运动。
要想欣赏一项运动,要先了解它的规则。而我对于马球活动的了解完全来源于实践。
比如说,现在围栏里面得有七八个人骑着马拿着像高尔夫球杆的杆子互相干扰,看了一小会儿,我知道他们在抢那个草藤编的球。
然后,有一个人因为马撅了蹄子摔下马,场外有人叫好有人可惜,我又知道了这个游戏不能摔下马。
再然后,有一个人把球打到了球场边的一个篮子里,所有人都叫好,我就知道了他们抢藤球是为了打到篮子里。
最后,这些就是我了解到的所有规则,把球打到篮子里,不要被打下马。
这样的规则随着一次次的下场和叫好都被证明是对的,我也开始学会了欣赏场上的运动,直到,场上仅剩了三个人:顾闻暄,阿昌阔尔王,木怀哲。
 
 
12
 
 
我觉得我这个人从小对于运动这件事都有独特的理解和疑惑。小的时候体育考试,我不明白为什么高矮胖瘦的人评定成绩居然都是一个标准,也不明白为什么体育老师要因为我个子高但是跳远跳不了一米这件事就批评我。陪我爸看体育比赛,听他讲体育名人的励志故事来教育我,我一边点头一边疑惑为什么书本上说运动是强身健体的,这些比赛的人却要为了争个第一把自己练到险些残废。背了很多思政题,我有时候也很疑惑国外有些人为什么宁肯整日在健身房里浪费体力然后花钱美黑,也不肯做个农民晒晒太阳顺便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而不是剥削他人的劳动成果。
人有很多种反应来表现害怕:哭泣,否认,咒骂。人往往对于不擅长的事情感到害怕。我一直认为我对运动的质疑来自于我完全不擅长运动。然后有一天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在另一个理论体系里学会作为旁观者欣赏运动,结果一场打马球又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
马球场上只剩了三个人:顾闻暄,阿昌阔尔王,木怀哲。气氛紧张了起来,这三个人在场上互相牵制,没有人再有大的动作。我看着周围的看客有人站了起来,我也站了起来。
这样紧张的气氛让人觉得今天天气闷热,气压过大。
马场上三个人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木怀哲,他踢着马肚子逼近顾闻暄。这个行动很奇怪,因为藤球离顾闻暄很远,离阿昌阔尔王更近。很快,这个行动就令人理解了,阿昌阔尔王也逼近了顾闻暄,他们打算先解决一个人再去抢藤球。
顾闻暄也察觉到了,朝着有更大空隙的阿昌阔尔王一边逃跑,用手中的杆子打起了藤球。另外两个人调转马头也冲向了藤球。
这个球场上,顾闻暄明显是被欺负的那个,每一次逃脱都留下余惊。
这样的较量进行了五六个回合,木怀哲手中的杆子打向他,他摔下了马。
我赶紧跑向出口,顾闻暄牵着马从出口走出来,他把马交给一旁的人,安慰我:“我没事。”
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就信了,就连下午摔跤的时候他都跟个没事人一样。然后晚上回帐篷这人才知道开始喊疼。
木怀哲那一杆打到了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块拳头大的淤青。
那么大的一块淤青,摔跤时候又有那么多的腿上动作,他这种闭口不谈的行为让我一阵抱怨。
听完了我的长篇大论,他满不在意地为自己辩解:“哎,不下场比赛多么扫兴。”
高高兴兴看了一下午摔跤比赛,晚上发现被夸腿上技巧的丈夫腿上有瘀伤就不扫兴了?我沉默地看着他,他放弃了狡辩:“我错了,真的很疼,怀柔。”
我把他从卫将军那里要来的药膏取了一点抹在他的瘀青上,抹开。
“有了。”他突然转换了话题,“以后只要我转扳指就是提醒你做的选择不对的意思。”
直接说转扳指是相反的意思不就行了嘛,非要把错归到我的身上。
“哦。”我懒得跟他讨论这个暗号的事情,问他,“疼吗?”
他把扳指脱下来戴到我手上,边转边说:“不疼。”
“知道了,我轻一点。”
帐篷外一阵风吹起门帘,风力预告着暴雨前的宁静。我觉得打马球的时候气压过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天晚上天空打了一个响雷,整个帐篷都亮了一瞬,然后就下起了爽快的大雨。
我又担心起来大雨会不会把帐篷淹没、浸湿的问题,顾闻暄把我的担心归为杞人忧天,随口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掀开门帘向外看看,外面很多东西被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倒是没有帐篷出事。天上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多人都像我一样站在门帘向外看看,然后彼此眼神交流就确定了取消今天的活动。
本来这样的事情还挺让人高兴,直到这磨人的小雨下了三天。我听着别的帐篷里传出过唱歌声,传出突然的吵架声然后突然沉默,还传出过一个粗壮的声音咒骂天气。顾闻暄点点头一脸了然:“果然先沉不住气的是卫将军。”
听着雨声从痛快到无聊,我也忍不住找一点乐子,于是把目光看向了顾闻暄。
“就试一次嘛。”
“不要。”
他拒绝了我,我叉腰指着他恐吓道:“你……你要是说不,我以后可就不……不拉着你试别的了。”
“嗯。”
他残忍地拒绝了我想用他的手试新的染指甲颜色的想法。
这样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日子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们并不是很清楚,有人高兴地叫着雨停了的时候,我跟顾闻暄一起掀开门帘,外面已经是一个大晴天,地上甚至已经半干。
于是,男人们终于又有了比赛的机会,去了传说中没有猎物的山上打猎。他们亢奋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看了后退半步,我跟吉月选择在半山腰找一个醒目的凉亭喝下午茶。
吉月因为自家姐姐要临盆了所以请了三天的假。“奴婢本来还担心主子一个人来猎场会不会有危险,还好下了几天的雨。”她姐姐生了个女儿,听说皱巴巴的七斤八两。
皱巴巴的可不容易七斤八两。我在心里吐槽,没敢说出口,然后又走神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聊到了阿昌阔尔王。
“阿昌阔尔王没找您的麻烦吧?”
为什么阿昌阔尔王要找我的麻烦?从吉月‘毕竟也不是主子您的错’这篇议论文的论述中我知道了原来我曾经还跟阿昌阔尔王有些纠葛。
阿昌阔尔王‘不自量力’还敢追求咱们的公主,然后咱们的公主就让他吃了很多苦头,险些还被烧死也是活该,等等等等。
吉月一边讲着,我就一边想,乐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至于我现在即使像半个废物,顾家的人对我也没有半分怨言。我觉得乐阳的性格有问题,这样的认识甚至还让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她跟我辩解自己这样有所原因,她问我知不知道身为一个皇家的公主有多么辛苦,她十分地激动,肚子喷出了鲜血。做过了那个梦,我再也不对乐阳做任何的评价有任何的微词,而在做那个梦之前,我时不时会说乐阳的坏话。
“我真是个混蛋对不对,人家一番好意,就算不喜欢也不能侮辱别人,唉,我简直不是人。”
我听着吉月的论述忍不住感叹,然后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哈,你还知道啊。”
阿昌阔尔王,我们两个第一次说话,就在这个小亭子里。我真希望他出现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历史问题一点也不了解,不然就不会那么慌乱。
“你吃点心。”
什么样的人这时候的第一反应会是把点心盘子推到他跟前啊!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也不怪阿昌阔尔王用那种怀疑我是不是投毒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我居然又拿了一个蜜果放到嘴里,告诉他没有投毒。
先不论这一套行为有多么的尴尬,但是它奏效了,阿昌阔尔王也跟我一起吃了一个蜜果,然后吐了出来:“呸呸,难吃。”
我平时就算喜欢直抒胸臆但是还没有那么耿直,那天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先是调节了一下气氛,“肯……肯定是你们北方人跟我们口味不一样。”然后问他,“具体怎么个难吃法?”
问得他一脸懵:“啊?”
然后大概是我觉得抽自己一个巴掌不够对称,又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没尝出来?没事,再来一块?”
“不……不用了。”
阿昌阔尔王要是早在以前跟乐阳交锋的时候就学会这样主动的后退半步,他俩的关系肯定也没有那么水深火热。
尴尬是那天半山腰的凉亭,我不知道说什么,阿昌阔尔王无话可说。我俩就那样各自以为转过头不看对方对方就不在现场,那样维持了好几分钟,伴随着毫不尴尬的吸鼻子声和尴尬声。
“咳。”阿昌阔尔王拿出了一个身为男人的担当示图没话找话:“我看旁的人都在猎场,你怎么在这?”
你看我像能打猎的人吗?“我……”他看着我一个曾经破口大骂放火烧他的人,应该挺像的。“我……”
“哎,你这人还是那么无聊,我带你去玩。”
去哪玩?他把我拉出亭子,扔上了马,我在马上看着吉月求救,看着她提着裙子就跑走了。
是去搬救兵的,吉月一定要是去搬救兵的啊!
阿昌阔尔王翻身上马策马奔腾,我在马上随风乱喊:“啊~阿昌……什么王,把我放下来!”
喊叫声收到了警告:“在马上乱动,你不要命了!”
吓得我立刻一动不动,任由马蹄颠簸。
“你放松一点,马儿会感受到你紧张的。”
感受到阿昌阔尔王的脾气温和了起来,我就有胆子嚣张了起来:“它感受得到我现在想要杀了你吗?”
“要杀也是我杀你,我这么好的男人你不珍惜。”
说的也是,我随着他说的话竟然下意识点了个头,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他把我拉到荒山野岭杀了抛尸这件事我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的。
我向后看着他确认道:“你说的是气话吧?”
“你觉得呢?”我很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吉月常有的你是个白痴吗的眼神。应该是不会杀我。
不知不觉,我安下心来,跟着阿昌阔尔王在马上漫步,看着他伸手挡下过分张牙舞爪的树枝。雨后的树林,有一种万物和泥土都被唤醒的气味,沁人心脾。
 
 
13
 
 
人的生命中有一种偏见叫做气氛。我记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整个人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气氛。我没有跟他说过任何一句话,但是我告诉所有我的好朋友他是我全班最讨厌的人。然后某一天,莫名其妙我们成了同桌,当我必须和这个人相处,我发现他的性格是如此的好,以至于现在我还对曾经对他怀有偏见这件事感到抱歉。
感知到令人害怕的气氛是一种动物的本能,然后文明的其中一条准则就是认识到这种本能可能出现的偏见。很庆幸我很小就意识到这个道理,然后没想到我还是总是犯错。
阿昌阔尔王那身干练的衣服,再加上越往山里面走越发弥散的阴森气氛,当他突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我开始有些害怕。

“下马。”
“干什么?”
他给了我一个绝不可能的理由。
“你太重了,我的马承受不起。”
“我明明身轻如燕。”
关于我的陈述,他为了表示反驳,先是一个挑眉,这是在说:真的吗?然后突然揉了揉那个拉我上马的手臂,告诉我拉我上马让他的手臂受累。
Never say a woman is fat, thank her for the fattest time to give you life., you s** ** * *****!
汉语是一种迂回婉转的语言,我一般生气的时候都用其他的语言来骂人。当然面对阿昌阔尔王,我由于比较怂,只是在心里说了那些话,取而代之抓了一把周围树枝上的叶子扔到他身上表示我很愤怒,然后乖乖下马。
从一个会动的生物背上爬下来,我采取了一种极为保守的策略,即使阿昌阔尔王伸手护着我,我还是极为害怕。
“等等等等……别别别别……啊啊啊,啊已经下来了。”
雨后的树林泥土还是湿的,我的鞋刚刚落地就陷到了泥里,弄脏了鞋面。
“咦。”
我嫌弃地提着裙子抬了抬脚。
“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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