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惨穿越者——by烟雨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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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从长偃到曲夏,从深夜到黎明,我们先是步行,而后骑马。
死人越来越多。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路边尸体有的已经长蛆,有的黑压压停着一层苍蝇,有的滚到田里,泡在水里,尸体发白肿胀……
空气里一直弥漫着腐烂的尸体的味道,我捂着鼻子,时不时想干呕。
「老萧,我觉得我们是不是错了?即便是长偃,和这里相比,也是天堂。」这里是地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如果我们把上游的食物分给他们一些,他们是不是就能活?」
「我没想到田里还有这么多水,我以为下一场灾难是虫灾,田里多少能长出点食物,没想到田根本是废了。」
「老萧,他们什么时候到?白纯纯怎么还不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朝廷的救灾粮怎么回事?我爹私人都买了那么多粮食,为什么朝廷的救灾粮还不到?」
我的问题很多,萧良沉默了很久才说:
七皇子做了书中良王做的事情,太子在南方,他一方面压住灾情,想把太子困在这里,另一方面,他派了大量杀手追杀太子。
至于我爹——
离京前,萧良把所有跟随他的文武大臣全部留给了七皇子,其中就包括我爹。
按照我爹对萧良的支持程度,按照他对局势的分析,七皇子要杀太子,他当然一力支持。
曲夏的城门外,女人竭嘶底里的叫声划破晨曦。
我们一行转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披头散发冲到一口半人高的锅前,锅上冒着白烟,里面沸腾着。
女人毫不犹豫扑到锅上,双手探进去,一抓抓起个已经煮熟的小孩……
她抱着孩子,长嚎了一声后,猛地抽出锅底燃烧的木柴,哀嚎着,狠狠朝锅边几个男人挥去。
饥饿而愤怒的女人,这是她拼死一搏,而对方是吃人肉的壮年男人……
就在女人同样要被丢进沸腾的锅里时,萧良的侍卫飞掠过去,救下女人,同时把那几个吃人的男人杀死。
我不忍再看,转身抱着萧良的腰,只听那边传来「哐当」一声,再转身就看见女人抱着孩子的尸体,撞死在那口大锅上。
我的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萧良脸上全是悲戚。
而城门外,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那一双双饥饿的眼睛,仿佛泛着绿光,看着全世界最美味食物般看着大锅旁边的孩子。
我很清楚,若不是顾忌我们这一帮人,他们已经冲上去把孩子分食了。
「王爷,那几人时常抓一些和大人走散的孩子,打晕了直接煮……」
「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寻孩子,刚那种画面是常态。那几个人吃剩的,其他的人会抢着分。」
「江兴比这里还惨,父吃子,男人吃女人……很多人历尽千辛万苦,从江兴到曲夏,依然是死。」
「至于江永,我听说那边已是空城,洪灾瞬间把那里变成汪洋,之后水退了些,紧接着又爆发了一场瘟疫,余下的人几乎死绝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
百姓们看我们时,眼睛里是畏惧,再看锅边的女人和孩子时,眼睛里是残忍与贪婪,很多人忍不住吞咽起口水。
「爷,怎么办?」有侍卫上前一步。
他们带来的食物早在路上就分发完了,我一只手朝怀里摸去,想把糕点拿出来,萧良一把按住我的手,朝我微微摇头。
这种地方,一口食物能让人大打出手,我若真把糕点拿出来,这些人势必会疯抢,会围攻我们。
「太子找到了吗?」萧良再问。
侍卫摇头。
按照原文剧情,白纯纯在药王谷拜师学艺,药王谷上上下下的男人都喜欢她,喜欢得最炽烈的是谷主和少谷主……两个人为了她反目成仇,差点父子相残。
太子在外面遭遇一轮接一轮的追杀,重伤后逃至药王谷,正好遇上差点被谷主强哗的白纯纯,太子一剑把谷主杀了。
事后,少谷主不但没有为父报仇,反而臣服于太子。等太子伤养好后,送太子出谷,听闻南方水灾,与太子白纯纯等人救灾治病……
而如今,无论萧良的人,还是七皇子派出的杀手,都没找到太子。
人都没找到,谈什么重伤?谈什么去药王谷救白纯纯?谈什么出谷后救灾治病……
萧良缓缓登上城楼。
他走得极慢,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披风,在一片死气的城市上方,在天微微亮的晨曦下,仿佛燃起一道希望。
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这一幕,他差点成为我心目中的英雄。
他问我:「绾绾,你怕死吗?」
「怕。」我说,「我不但怕死,连痛都怕。」
他朝我伸手,微笑着问我:「那如果和我一起呢?」
我看着他。
那一瞬,也许是被他视死如归的状态打动,也许是我真的喜欢他,又或者我其实没有其他选择……
总之,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你不怕世界崩了,所有人都会跟着死?」我问。
「不会。」萧良说,「最多就是你我死,我们也许会回到以前的世界,也许在这里化为齑粉,再没有以后,你怕吗?」
我摇头。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第一次在我唇上吻了下,没有解释太多,然后就是一道接一道的命令:
「传令下去——」
「距长偃、曲夏、江兴、江永最近的兵马,全速赶来,全力施救!」
「所有尸体就地掩埋,挖坑需 3 米以上!」
「所有百姓,哪怕饿死,不得吃人,否则格杀勿论!」
「命长偃,宁丰,禹建,荆沧,渡光等地拿出三分之一存粮和二分之一药材,火速支援曲夏、江兴、江永,延误者就地处决!打劫者,诛三族!」
「全国征集郎中和医女,火速赶往灾区,凡重大贡献者,破格提拔进太医院!」……
世界没有崩,肉眼所及,没有马赛克。
我却看着萧良每下一道命令,脸色就苍白几分,到后面,他每说一句话,唇畔就溢出一口鲜血。
我一下急了,双手紧紧抱在他腰上,撑着他站着:
「老萧,你别说了,你有什么命令,我来下!要死我们一起死!扛天谴我们也一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的下巴放在我肩上,他在我耳边笑,很轻的声音--
「可我已经把命令下完了……真好,绾绾,你没事真好……我以为我们会一起……」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间蔓延。
我看着东方的天越来越亮,看着太阳「蹭」的跳出群山,看着城墙下方,衣衫褴褛的百姓第一次眼睛里露出期翼的光。
我只想哭。
一个人的死和一群人的生比起来,那样微不足道,可我只想哭……这个世界,我只有他。
「有一件事,我其实骗了你……」
他已经完全撑不住了,我把他放到地上,他的眼睛半开半合,一只手握着我的手,鲜血不要钱似的,一直吐啊吐……
「我没有女朋友……我们那个专业,周围全是男人,哪那么容易找女朋友……」
「如果我们能回去,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绾绾,我挺喜欢你的,在那边,我也叫萧良……」
他在笑,我在哭。
我捧着他的脸,不住擦他唇角溢出的血。
「你别哭啊!你笑起来才好看……我们以后在乡下买套房子,也养一群鸡,你遛鸡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一点不想答应他,我想他留下……想听他讲我听不懂的量子力学,想看他画我看不懂的工程图……
我抱着他,眼泪如豆子般一滴滴砸下,混着他的血,染红了衣服……
日升月落。
城楼下面,一次次传来欢呼声,一次次传来「开粥了」的声音……
我抱着萧良,一动不动。侍卫们静穆在周围。
我一直一直想:值得吗?
我记得他给我说过,刚到这个世界时,他在战场上,面临的是杀人或被杀。为了活下来,他杀了很多人,他说,那些只是 NPC。
他应该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为了救这些 NPC,他连命都不要了。
「王妃,该吃饭了……」
「王妃,您喝口水吧……」
「王妃,地上凉……」
「王妃,王爷若待会儿醒来,肯定不想看见您这样……」
我混沌的思绪波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难道不应该是泉下有知吗?」
「王爷不是有脉搏吗?」
侍卫一脸好奇,就差问你究竟在哭什么?
我:……
我摸了摸萧良鼻息,好像,似乎,也许……是有呼吸,还挺稳。
所以,他其实只是睡着了?又或者,吐血吐晕了?
我直觉这次丢人丢大了,很想一把把萧良推开,可看着他灰败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怎么都下不去手了,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指挥侍卫——
「那啥……」
「你们赶紧找个能住人的地方,把王爷抬过去,再找个大夫给看看……」
「至于刚才,我只是觉得这里空气比较好,相对比较安静,就在这里多坐了一会儿……」
「等王爷醒来,你们不用告诉他……」
侍卫们七手八脚抬起萧良,我拖着压得发麻的腿跟在后面。所过之处,百姓无一不跪,一个比一个哭得悲恸——
「王爷,您死得好惨啊!」「您是为了救我们才死的啊!」「草民要去寺庙给王爷点个长明灯。」「草民一家要世世代代供奉王爷的灵位。」……
听到这些话,我一下就放心了,不是我一个人蠢,萧良那状态,确实很像 game over 了。
我不告诉围观群众真相,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暗戳戳保持这种优越感。
「王爷是好人啊,呜呜……王妃,您也别太难过,以后改嫁就是。我们大梁国,男人死了,女人可以再嫁……」
好特别的安慰!
「这位大婶儿,你说这话合适吗?尸骨未凉,你就劝未亡人改嫁!」我挺为萧良不值,为了这些人,吐那么多血,得吃多少红枣猪肝韭菜花生才补得回来!
那位大婶儿愣了下,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随即眼珠子一转——
「合适!」她兴冲冲指着萧良,「刚王爷动了下,肯定被我气活了!王爷在意王妃,生怕王妃改嫁其他男人!」
我赶紧转身,双手握住萧良的手,低声喊:「老萧……」
萧良没动。
他十指冰凉,唯独手心有一点温度。
我身后那位大婶儿,大概是个舆论领军人物,这么片刻功夫,居然发动起周围一帮人加入她的气王爷工程——
「王爷,你快醒醒,王妃跟人跑了!」「王妃和其他男人睡了,她不要你啦!」
「天啊,王妃跟野男人生孩子了,一口气生了好几个,王爷,你快管管你女人!」「王爷你快醒醒,王妃的男小三来了!」……
我:……
我也要脸的好不好?我转头训斥他们:「别胡说八道!」
他们比我还有理:「王妃您忍忍!面子哪有救王爷重要?!等王爷活了您再跟他解释!」
我只能暂时丢掉优越感:「王爷没死!」
众人:「那是刚气活的!王妃你别闹,我们要继续救王爷!」
「哎呀,王妃好不要脸,居然和男小三卿卿我我!」「王爷啊,您再不醒,您头上就能跑草泥马了!」……
我只觉得一群乌鸦在头顶飞来飞去,飞去飞来。
我们住的地方是城里一大户的庭院。
这家在洪水发生后不久,趁全城还没乱,把家中余粮往衙门一捐,举家搬了。
我和萧良住这家主人的院落,我暗叹这家主人聪明,舍弃了家产,保全了一家子的性命。
同样这座城邦,多少大户在混乱中被人冲进来劫杀一番,刚那些跪谢王爷王妃的,说不定手上就有人命。
郡守率当地大大小小官员,衣衫褴褛前来拜见。
这些人,十个中有九个身上带伤,有的瘸腿,有的断胳膊,有的鼻青脸肿……都是被当地灾民揍的。
萧良还在昏迷,这里的主事大权很大程度落在我手上。
我虽然没有萧良睿智,好歹进行过九年义务教育,又读了高中大学,怎么着也算站在历史巨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