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by谴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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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太白先生来长安了!”
“就是那个诗剑双绝的李太白?”
“还能是谁!他一来就流连于长安各大酒肆,达官显贵们重金求诗,有的直接搬着一箱黄金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说不为俗人写诗。”
“好一个傲气的李太白!”
“听说他曾经乘船追月,一夜之间漂流千里,直到天亮才停下。”
“哎呀呀!这可真是……”
小宫女们感叹连连,眼中露出敬佩向往的神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李白,他为浪漫而生,不屑于汲汲营营,一生追逐明月。
这样的人,千古难寻。
……
当天下午,李隆基正在殿中批改奏折,看见了一份弹劾杨家人的奏折。
他对杨家人予以封赏,男子高官厚禄,女子亦有品级,致使杨家人权势滔天,横行霸道。
长安人人知道陛下宠爱贵妃,所以有许多人巴结杨家,以求升迁。
李隆基淡淡将奏折放在一旁,视若无睹,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参见贵妃娘娘。”
紧接着,一身霓裳的沉音走了进来。
李隆基把奏折盖住,走上前牵住她的手道:“玉环,你怎么来了?”
沉音道:“我听说李白来了长安,倒是很想见见他,不如你将他请到宫中来,授以官职,这样就可以时常召见。”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否则必遭帝王厌弃,李隆基却只是道了一声好。
她所有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她想让谁为官,谁就可以为官。
……
第二天
六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自宫门而出,穿过宽阔的街道,直往平康坊而去。
马车上的明珠在阳光下闪耀,看花了行人的眼,众人纷纷围在道路两侧观看。
马车在一家旅店门外停下,高力士道:“陛下有旨,请李白速速入宫!”
半晌没有人应。
人群传来笑声,有一人高声道:“李白可不在这儿,你要寻他,应当去酒肆!”
高力士立刻亲自驾车,去往长安最大的酒肆寻李白,刚到楼下,就有一只酒杯砸在他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高力士是李隆基身边的近臣,就算宰相见了他也要笑脸相迎,还是头一次被砸。
他抬头看去,在楼上的栏杆边垂下来一只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指骨根根分明,像是梅枝。
阳光照在那只手上,灿灿发光,手指虚握着,似乎上一刻还握着酒杯。
栏杆边还放着一柄宝剑,鲜红的剑穗随风飘扬,比火还艳。
旁边的小太监冲楼上喊道:“哪个酒鬼?真是好大胆子,竟然连高公公也敢砸!”
楼上没有应答,似乎这个酒鬼已经醉倒睡去了。
高力士心有所感,他走进酒肆,问道:“楼上那人是谁?”
老板笑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白啊!”
高力士上楼,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桌上堆着好几个空坛,昭示着饮者的海量。
窗外是一棵高大的花树,一个白衣青年醉倒在栏杆边,衣袍散乱,放浪不羁。
一片花瓣从窗外飞来,落在青年英俊的面容上,他缓缓睁开双眼,朦胧的醉眼中仿佛笼罩着月光。
他捻起这片花瓣,半痴半醉地吟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喃喃自语完,他便笑了起来,然后又坐了起来,端起酒坛子痛饮。
这个酒鬼,他的一生注定与酒为伴,且歌且狂。
高力士道:“李白,陛下有旨,命你速速入宫觐见。”
李白只是从酒坛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带着满身的酒气笑道:“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说完,走到他身边,率性地把酒坛递到他面前,道:“来来来!将进酒,杯莫停!”
他大笑不止,似乎每一个人都能和他把酒高歌,无论那个人是乞丐还是达官显贵。
高力士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不不,李白,你快随我入宫吧!”
李白道:“原来不是来陪我喝酒的。”
于是又卧倒在栏杆边,一口又一口地饮酒,潇洒身影宛如玉树一般。
高力士请人不成,让人来抬走李白,结果好几个小太监一起来,愣是没能让他移动半分。
大唐的诗仙懒散地躺倒在栏杆旁,宛如玉山倾倒,那柄宝剑立在一旁,上面的玉坠闪闪发光。
高力士失败而归,消息传到沉音耳中,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那白猫又来了,他道:“只要是娘娘想见的人,就没有见不到的。”
说完,纵跃而去。
……
是夜,明月高悬,清辉朗照,李白举杯对月,饮了一杯又一杯。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猫叫,一只白猫出现在云朵中,挥动爪子使劲摇月亮。
夜空中的月亮一下子就不见了,与此同时,江水中传来扑通一声。
李白低头一看,一轮明月正漂浮在江水中,闪闪发光。
他立刻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如白鹤般翩翩降落江边。
天上无月,水中却有月,它静静地漂在江水中,仿佛正等待有缘人。
李白向明月走去,那月亮却一瞬间顺流而去,不知要去往何方。
江边有一艘小船,李白乘舟追月,一路追寻那璀璨的月光。
江水汨汨,花瓣飘飞,那明月自顾自地赶路,丝毫不顾痴心人的追逐。
江水流入宫墙,早已等待许久的卫兵打开了宫门,李白就这样跟随着明月入了皇宫。
他一路追逐,终于越来越近,那明月停留在一座小楼前不动了。
李白乘舟缓缓靠近,美丽的明月近在咫尺,他伸出手,轻轻触碰。
刹那间,水波荡漾,明月碎成了无数片。
当水面平静下来,璀璨的明月消失了,变成了一道倾国倾城的身影。
李白抬头望去,只见小楼上站着一个身着霓裳的女子,风华绝代,容光璀璨,如明月般照亮了黑夜。
风吹过她的衣裙,轻盈裙袂飘扬,仿佛天上的浮云,一张美丽的面容比牡丹更娇艳,羞煞群芳。
李白抬头仰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幻梦,他痴痴感叹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身傲骨的诗仙,终究还是折服于那惊世的美貌,为她作出了流传千古的诗篇。
第10章
李白才华横溢,被李隆基封为翰林供奉,时常入宫伴驾。
他为人恃才傲物,不仅不把高力士放在眼里,有时连皇帝的召令也不听,但若是贵妃派人传召,他却总是会去的。
宫廷夜宴之中,李白饮酒舞剑,豪气冲天,引得宫人们连连叫好。
他那样风流潇洒之人,恐怕整个大唐都找不到第二个,每当听说他入宫,宫人们总是悄悄离开自己当值的殿宇,挤在一起来看他。
与此同时,盛世之下却是暗流涌动,隐隐出现了乱象。
朝廷官员拉帮结派,争斗不休,远方藩镇势力日益强大,隐隐有割据之势。
大唐就像是一朵开到极致的牡丹,此刻已有了颓靡之色。
一年后,李白遭贬,这场盛世也随着他离去的脚步,缓缓落幕。
……
御花园里,沉音弹奏着琵琶,一旁的白猫问道:“娘娘,你最喜欢哪里的景色?”
沉音道:“我听说江南四季如春,处处都是小桥流水,文人墨客无不向往。”
白猫道:“西湖十景天下闻名,如果有机会,娘娘想不想去看看?”
沉音点了点头。
白猫道:“以后一定有机会的。”
李隆基得知此事,准备带沉音去南巡,然而计划还没有实施,战火就已经点燃。
叛军的马蹄声踏碎了盛世的华章,贵族们纷纷从纸醉金迷的酣梦中惊醒,整个天下都陷入动荡之中。
这朵盛世牡丹,终于凋谢了。
叛军一路厮杀,很快就夺取了河朔之地,然后直逼长安。
百官惶恐,纷纷建议御驾西行,躲避锋芒。
朝堂之上,李隆基愤怒地斥责百官,可最终还是无奈地同意了百官的建议。
曾经如日中天,一手缔造大唐盛世的无上君王,他的荣耀和光芒已经黯淡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四海称颂的帝王了。
文武百官,宫人三千,全部都跟着御驾西行避祸,整个皇宫空荡荡的,再也不见昔日笙歌夜宴的景象。
千军万马护送着御驾西行,马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目睹了皇城之外的惨象。
到处都是流民,他们饥饿,病弱,没有尊严,四处乞食。
大唐倾覆得太快了,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哗啦啦四分五裂。
宫人们脸上都是惶恐和迷茫,生怕自己明天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看着这样的景象,李隆基痛苦不已,他曾经是光芒万丈的太阳,可是盛世却毁在了他手里。
御驾中,他握着沉音的手,安慰道:“玉环,不要怕,不会有事的,等朕到了蜀地,就召集兵马,平复战乱。”
沉音点了点头,脸上丝毫没有慌乱之色,生命对她就好像是一个游戏,她又怎么会在乎生死呢?
她的从容给了李隆基安慰,只要她相信他就好,从前是他疏于政务了,他一定会重启盛世的。
当天晚上,军队行至马嵬坡,军队出现哗变,以陈玄礼为首的禁卫军认为杨家人仗着贵妃横行无忌,专权误国,把朝堂搅得一塌糊涂,于是杀死了杨国忠。
破碎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猩红的鲜血缓缓流淌,披盔戴甲的禁军们包围了帝王暂住的寺庙,逼迫他处死贵妃。
阳光下,万千刀剑之上寒光凛凛,有的犹带鲜血。
李隆基愤怒地斥责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陈玄礼道:“臣等只是为了清君侧,只要陛下赐死贵妃,臣等依旧会护送陛下西行。”
李隆基想也不想就拒绝:“朝堂之事与贵妃何干?杨国忠已死,你们已经清君侧了!”
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慌乱,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无力,就连心爱的女人也保不住。
陈玄礼走向寺庙,其余禁军也跟着近前,李隆基连忙走出寺庙,关上大门,挡在了门前,势单力薄的身影,犹如一只孤雁。
他已经不再一呼百应,只有用他残存的帝王威严保护她而已。
李隆基挡在千军万马面前,冷冷地看着那一双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没有后退一步。
双方对峙着,不知结果最终会如何。
李隆基忽然想到,若是他将皇位传给众皇子中的一个,放弃江山,和她从此退隐,是否就能保全她?
转念间他又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连皇帝都不是了,就更不可能保住她。
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她一直是寿王妃,又怎么会有今天?
就在李隆基肝肠寸断之时,一只白猫跳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我有办法可以保全贵妃。”
李隆基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做出悲痛的样子道:“给朕一点时间,和贵妃做最后的告别。”
禁军们同意了。
李隆基走进寺庙,白猫变成白衣少年,给了他一瓶药:“吃了这种药,就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到时立刻将贵妃下葬,等军队离开再开棺救贵妃。”
李隆基欣喜不已,但又不能告诉沉音真相,免得到时候暴露,他安排好亲信,准备棺材,挑好下葬的地方,一切秘密地进行着。
快天亮的时候,李隆基来和沉音告别,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道:“玉环,别怕。”
沉音看了他一眼,目光淡定从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安然接受。
她没有爱,也没有恨,她什么也不在乎。
宫人们捧来盛装,为贵妃梳妆打扮,云鬓花颜,明眸皓齿,仿佛是一朵艳丽的牡丹。
她太美了,美到令人心碎,宫人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落下了眼泪。
那些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满地斑斑,胜过湘妃竹。
沉音道:“你们出去吧。”
宫人再也忍不住伤心,纷纷出去了。
沉音继续为自己打扮,这时白猫又跃入窗中,道:“娘娘,别担心,等你醒来的时候,会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沉音笑了笑。
白猫放心地走了。
他走之后,沉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丽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兴致索然之色。
虽然没有明说,可她大概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概是让她假死吧,毕竟幻术师的手段那么多。
真是无趣,她早已厌倦那种繁花似锦,纸醉金迷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