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by望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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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江从低着嗓,没事的回她。
“可我感觉我像睡了很久。”陈荔小声嘀咕。
艰难睁开眼,郭思明衣服鲜艳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在路边给她提着行李箱,这位哥哥神采奕奕,还对她说了声“嗨”
“……”
陈荔慢半拍的节奏中伸出手给他挥手,并注意到了他脚下的石子路,背后的一马平川的绿色田野。
“因为你累了。”江从付完了车钱,没走心的声音从她背后隔了几个光年传过来:“回去好好睡一觉。”
陈荔皱脸,人永远没法永处永无岛,她烦躁气隐隐冒出,忽地冒出一句惊天雷:“那我爸的家在哪呢?”
郭思明:“……”
江从:“……”
出租车从穷乡僻壤里远去。
郭思明追问:“不是,你不认得你爸家里的路还是不知道地址?”
江从皱眉看他,想对这故意找乐的煞笔骂你煞笔吗?
哪知陈荔大大方方承认,就顺这煞笔的意道:“我不知道——在哪……”
第 3 章
真不知道。
她爸像个亡命天涯的赌徒子,因为欠钱所以有钱就给家里寄,没钱就消失,别问他在哪。
像他这样从十几岁就出来快活到今年五十多岁仍自由洒脱的,也没有要向人报备的觉悟。
陈荔正好赌气不问。
一切都是“正好”
陈荔见过“世面”
可让两个哥哥觉得搞笑。
在他俩眼里:孩子傻了。
孩子真傻。
但两个哥哥恰好知道她不在镇上的这个村里的家在哪,都有心照顾了下她的自尊心,没嘲笑没多说,两个人像冤种一样的对视,拎着陈荔的行李箱:“我们带你去吧。”
陈荔想说你们和我爸真熟。
但没说出口。
随后她又意识到,外人都比她跟她爸亲近。
可悲掺在里头。
陈荔又想问是不是我爸在你们跟前时脾气很好?
很,很像慈父?
但没问出口。
叶城的农村和她原来待过的农村一样,两个地方因为都是一样的气候,所以能种的农作物也相差不大。
玉米稿子生长在石子路的上坡,便比她人还高。
还有甘蔗,有西瓜,这时候还有香瓜菜瓜。
还热。
今天三十九的高温。陈荔走不动,落他俩后面,他俩冤种实锤的慢慢走。陈荔问他俩:“你俩家也在这吗?”
“嗯?”郭思明一下来劲了。
声音敞亮吊儿郎当,有底气不敢置信的说:“怎么可能?认识牌子吗?”
他想要挺胸翘腿给她看看他俩身上的牌子,手里的水果手机。“我俩可有钱了,在市中心的房,这里只是我们有个同学在这——”
江从啧一声。
“牛逼。我哪瞎说了?”郭思明敏感瞥头问他。
“……”江从看他。
他今天从床上爬起来脑抽穿的这件黑t吸热,十九年没为送小姑娘回家遭罪,烦的,顺他意就回:“妈的少说两句就显不出你阔?”
郭思明睁大眼——
不服。
下一秒又想他妈现在有些人仇富,有些人自卑,这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不知道自不自卑,仇不仇富,就憋口气道:“他妈。我知道了。”
小姑娘不懂幽默。
他妈。一点没笑。
郭思明彻底憋住了嘴。
沿一条石子路走了十一二分钟到村里。
江从轻声给她指路,有意让她认路,不然等会出不去。
发觉她和她爸关系应该是不好的。
不一定会给她指。
到了她家。
农村一个她爷爷辈造福下来的二层楼。
白水泥在去年潦草粉刷了下。
远没其他户的两层楼精致。
江从问她:“你方向感好吗?”
边喝果茶边不说话的小姑娘像陷入了自我世界,点头,回:“还行。刚才记了下路。”
江从挑眉,暂时放下了心。
到她家门口。
江从和郭思明互看了一眼,想问要不要打电话问她爹有没有备用钥匙偷偷放在哪。
小姑娘却开始接过他们手上的行李箱,打开,往里面找东西。
“你找啥啊?”郭思明叉腰问。
陈荔忘了放哪了:“钥匙,我爸偷偷给我寄了这的钥匙。”
江从郭思明:“……”
找不到家却有钥匙……
郭思明陡然对这小姑娘产生了江湖上同道中人的敬佩!
——有故事啊!
第 4 章
有故事的陈荔最终找到了钥匙开了门。
两扇木门嘎吱的一开,陈荔破罐破摔问他们:“我爸现在在哪打牌。”
“……”郭思明一秒下头。
无语的麻了。
江从顿了顿:“镇上。”
“他在镇上是不是有房?”
“……”江从怀疑自己拐错了小孩回来,对着这个对着客厅却不进去的小孩脑袋,出气的一推。
小孩一踉跄,回过头,异常震惊的睁着杏眼看他。
他手插兜,又变回了没有心的模样,身形挺拔懒散,道:“有房。但那房子不干净,乱。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陈荔被“强行”踏进了这个屋子,一进来就没有那么排斥了,张望家徒四壁的四周,就靠墙的一辆电瓶车算得上值钱。
又走动了两步,陈荔想着要给他们端茶倒水,这是待客和道谢之道。分心回他这句话:“因为我爸自由,他什么都不说,对我也放养,我俩都自由。”
听到后来有些阴阳怪气、莫名其妙。
江从和郭思明都没配合的没吭声。
陈荔抹了抹桌,宛如自己是福尔摩斯的道:“你们看,推开这门进来好大的灰,桌子也脏。就能看出平时他不怎么回来。”
不是我有钥匙又正好能打开进来,我都怀疑我被拐了。
“我烧水给您俩喝吧。谢谢你们。别拒绝我。”陈荔再次真诚脸对他们。
而小姑娘的脸一直是假面。心里作恶,外表净土。心里净土了,外表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少年人都萌发了这走了就不合适,对不住的念头。
陈荔找到抹布给他们擦板凳桌子,然后去厨房的水龙头里清洗。洗手,找到水壶烧水。
短短十几分钟内,陈荔已经忙活的甚至有些轻车熟路。
这个地方她等会等他们走了肯定要打扫。
不用说。
她要把这里当家,不管别人把不把这里当家。
她烧完水拿出一次性杯子给两人倒水。
还偷偷去附近邻居家买了一个西瓜回来。
然后,江从和郭思明看到她这么牛逼时都震惊了。
——没别的原因。
正是她到这陌生地方还没一小时就凭空带回一个西瓜的举动。
小姑娘个子小小,看着没出息,第一次见面哭成花猫,完了不认识家,各种智障,再到这个猛地把这地方当成自己地盘,她当东道主的招待。反差太大。
陈荔不懂他们面上便秘似的含义,给他们去切西瓜,说太不好意思了。
郭思明到底忍不住,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她旁边看她像看小矮人,拿起一片瓜,吃着问:“荔荔你告诉我俩?你真的没在演我俩?”
“啊?”陈荔忙前忙后热火朝天,不理解问:“我演什么。”
江从从背后拍郭思明,攀他肩的另只手顺便挑了片西瓜。
她没把西瓜切太小,刚刚好下口也不用费劲吃得满嘴边都是西瓜水。
啃了一块,小孩忽地向他瞅,真诚问:“甜吗?”
“……”
江从差点被噎着。
他突然不喜欢习惯这小孩拿这双眼盯他,略狼狈地咳嗽一声,郭思明这煞笔朝他瞪着眼,他不适感加倍的耳朵偷偷红,皱眉很嫌弃似的回:“甜。”
江爷一嫌弃——
一般人都想揍。
因为高高在上的挑剔被披露无疑。
“那你怎么苦着吃。”
——目前恨天恨地的陈荔除外。
陈荔跟着皱眉的拿起一块瓜。
第 5 章
吃完了瓜,江从和郭思明打算离开。
小孩此时垂着蝶翼的眼睫跟他们一块坐在正堂的四方桌上,默默啃剩余的瓜。
刚出门一趟热的碎发还搭在脸上,他们头顶的两点钟方向,嘎吱嘎吱的老式电风扇寒碜的吹,接口处随着扇叶一起晃,快要断头了的架势。
家徒四壁,电风扇也见不得人,让郭思明突然理解了她的哭泣。
小孩嘛,有自己的理想国,不长这样。
三岁是一个年龄差。
江从他们奔入大学的时候这人才上高中,所以在他俩眼里就很小孩的小孩心事重重有自己的事要处理,管不着他们。而她的事不管好坏,她没说,两个新世纪的开明大人也只能假装没发现的做到不打扰不讨嫌,起身跟她说声:走了?
小孩很有礼貌,起身送他们,说好啊。
“有空过来玩。”她说。
小大人。
“……”
郭思明哧笑一声。
揉揉她脑袋,他十九年来人生得意人生潇洒,使他开口那刻提了老大的气没秃噜出你这地方有啥好玩的啊?到哥那里来!
憋话道:“好,没事你也可以到我们那玩,我发地址给你,缺钱缺糖给我俩说。”
江从应和一声。
“……”
陈荔抬头睁大眼。
郭思明朝她眼睛亮亮,阳光爽朗的露着大白牙,骨子里一股放浪形骸遮不住,不是憨批的帅气。
但陈荔这一刻都看不出来了,映入她眼里的他,大写着“冤种”两个字。
陈荔愣愣点头:“好。”
怔愣过后她发现他们可能真的很有钱,话也不是假话。
她真能朝他们要钱。
一路来的沉闷,这会暂时消失,在脑里身体里都响起来金钱洒下来的清脆声音,让她好过了点。
面上不显的送他俩出门。
—
回来。
陈荔才后知后觉把这事称作为遇到了贵人。
她谢谢她爸。
陈耀祖一直没给她发过信息好像。
陈荔坐在板凳上再缓一会,拿出口袋里一直没掏出来的手机。
陈耀祖只给她发了个电话。
然后。
就没了。
陈荔又有一丝丝受不了的眨眨眼:
陈耀祖只会嘴上说爱。
她装不当真,绷着脸的跑出去装撒欢的玩了回来,事实揭露后她才是最有心有肺的。
陈荔给陈耀祖动手打字的手暂停,叹口气起身。
像土匪一样关上大门,不想见太阳的楼上楼下搜索一圈,找楼上钥匙,开门,进去,再敞着门的让阴凉的房间透气,晒被子,换被单,她给自己做决定,以后睡这了。
她还要上学。
书本太重了她这次没带过来,选择快递寄来。
她要上学。
她哪怕不想麻烦陈耀祖也要为了自己学业忍辱负重一下。
陈耀祖不给她学上就忒不是人。
陈荔没把这当回事的去看。
只是这么不着边际式的思考着未知的未来。里里外外,满头大汗的花了一下午把房子给收拾干净了。
晚上。
陈耀祖回来,买了烤鸭,拎了两听可乐。
穿着白色老头衫老头裤的清清爽爽从家里大门因为赢了钱而喜气洋洋回来,彼时陈荔热汗淋漓的像刚从桑拿房里出来的皱着眉头在煤气灶前炒蛋炒饭。
两厢一对比。
陈荔对两年不见的父亲没有细看,没有久违,只有快要把锅铲捏断的愤怒。
她瞪着他。
用尽她这平生最恶毒的怒火瞪着他。
陈耀祖一怔:“……”
陈荔忍的提着劲的脖颈凹陷。
她突然理解了她妈没跟她爸分开时她妈天天在家砸东西哭泣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有他俩的基因在身上,她现在也想掀锅甩碗说不干了。
多可笑啊。
自己后背汗湿透了的在这个不到三平米的厨房像个乞丐煞笔一样做饭,她的父亲漂漂亮亮潇潇洒洒拎着菜拎着可乐回来比自己过得好。
一个屋檐下的他比自己过得好。
他凭什么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