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by望旺

自己为什么过得不好。

 
为什么？
 
挺讽刺的。
 
陈荔忍了半天，对她爸无所作为，瞪着眼就也莫名其妙她怎么这样的放下锅铲，推开他从厨房离开。
她边走边哭。
陈耀祖在后面没心的问：“娃你咋嘞？”
 
“滚！！”陈荔咆哮。
 
—
 
后来，陈荔在叶城待久了，仍没忘记这糟糕的一天。
这天作为她第一次独断专行的第一天，连带晚上她算是一整天没吃饭，她爸也没管她。
她缩房间里。在老家打牌回来的老妈看到信后打电话给她。
那个关了灯的黑夜是无边的寂静。
她妈说的话不多。
 
第一句：“是荔荔吗？”
 
第二句，她妈沉默好久说：“那你在那好好的。”
 
说的她咬着枕头哭。
 
挂断电话后张大嘴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哭。
 
哭到缺氧时觉得人的一生这样的哭，也不一定能有几回。
 
因此不能出声，太惨。
 
——她要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6 章
 
 
陈荔虽然第一天过来就和陈耀祖闹的不痛快，但陈耀祖第二天就像没事人的给她做了早饭。
 
他也没和陈荔面对面，父女俩正经的谈心，哪怕吵架。凑合的过。陈荔不做饭他就做，开始每早上都做或者在外面买路过村里的小车上的馒头糖包回来吃，吃了两人各干各的。他照样出去打牌，整天无所事事，陈荔给他提学校的事，他扯嗓子吊儿郎当说早就两包中华烟给她安排好了！
 
“……”
陈荔无话。
 
陈耀祖对待生活比她“坦然”多了。
 
过了半个月，陈荔想趁学习之余出去打工。
她有江从和郭思明分别的电话微信。
思考了下找谁，想到网络上一个梗：考砸了是要像这样性格的爸爸签名，还是那样的妈妈签名。
可见选对人能省不少麻烦。
 
陈荔挣扎了挺长时间。
 
最后，旁敲侧击了下郭思明。
 
江从有点……爹味？
陈荔和他相处甚少，但就认为他会在这事上给她指明方向，表情大约严肃。
明哥不会想太多。
 
陈荔找郭思明。
 
郭思明给她转钱。
 
一千块转账在微信上赤｜裸｜裸，陈荔有些懵了。
陈荔：【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思明：【供你上大学，以后挣钱了还给哥哥】
【打工就暂且别想了，这么小谁敢要你啊】
 
陈荔：【……要打欠条吗？】
 
郭思明：【不用】
 
看出！来了吗？
 
郭思明就是把这钱送她的意思！
 
并且！以后还有？！
这算什么？
 
有钱人的世界？
 
陈荔不敢置信。
 
她料到郭思明他们会帮助她，但没想到真会给钱。
因为给钱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生活缺钱，每个普通人都缺钱——对，他们不是普通人。
陈荔把手机放腿上的缓冲，自己把自己一秒说开了。
 
阳光通过窗户照到她拇指上，莹白又薄弱的光，陈荔低眼弯了弯，不真实感还尚存。
手机嗡了一下，她吓一跳的打开。她还没三跪九叩的道谢，郭思明反而怕她不高兴？想多的给她又发来一条信息。
她颤着手面对，感激。殊不知这是被众星捧月后毁天灭地，粗神经的有钱少爷火星撞地球，千年难遇一次的细心，她真得磕头：【你别想太多，以后说不定你也会帮哥哥很多忙呢】
 
郭思明发送出去那刻，在酒吧沙发上对着女朋友递到嘴边的酒呕了一声。
 
有点油啊他妈。
 
……
但发都发出去了，撤回去拉胯。
 
盲目的直接给陈荔发这一千块这事，郭思明当下有点坐不住的给江从发消息。
那个之前在叶城的镇上认识的赌鬼老子的女儿你还记得吗？她刚找我问哪里有人脉能打工。我能把她送这来吗？？当然不能。我给她直接转了一千块钱。
 
江从在学长家学习敲代码。
蝉鸣作响，窗户边的绿叶摇着叶子和他学长放在窗台的吊兰触碰。
晃眼睛。
因为一心敲代码，江从没看见。
之后回去晚上九十点看见了，江从翻到和这小孩的对话框打算打字，脑袋滞顿了一会突然由怎么开这个口让她本分点，到这小孩不行啊，是他第一次跟她见面且哄着她的，怎么她跟郭思明有交集。
 
跟他没有？
 
江从从讨厌代码到讨厌这个破小孩。
 
气笑的顶了顶腮。
 
少年傲气尚存还很足，小事上随性由着发散，
就把这事丢到一边不管了。
 
—
 
陈荔很缺钱。
 
因为她家没有钱。
 
存款捉襟见肘，她爸身体健康还好，身体不好一切玩完。
她就想过玩完的那一天，虽然可能也不会那么恐怖。
但她和她爸不一样，她要过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怀着胆怯，不安，她到底过了很久，东忙西凑后回来把手机上郭思明的钱点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收到了他一个点头赞意的好评……
陈荔汗颜。
 
可一千块也做不了什么。
第二天，陈荔去街上先给自己买了两件像样的衣服。
 
人靠衣装马靠鞍。
 
穿上后陈荔觉得日子一下没那么苦了。
她还有希望。
 
晚上，陈耀祖在镇上的二楼棋牌室打牌。
她坐在楼下中介的桌子上写作业。
 
陈耀祖打的昏天黑地，她在桌上企图靠作业蒙蔽自己。
中介租的一个小屋，屋子顾名思义的小，迎面一张桌是办事桌收银台的结合体，两边沙发，到处飘着一堆求职的打印稿。客流量不多，带看房源信息，大多时候，中介大哥大姐们说十里八乡，吹着烟没事干的在屋里烟雾缭绕。陈荔戴的一只口罩偶尔蒙到了眼睛上，一双黑白澄澈的眼转。
表面上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感觉大家都不喜欢她。
 
有两个黄头发的退学姐妹围在她旁边看她写作业。
 
她俩很安静，但陈荔有点尬。
 
尬多了就麻木习惯了。
 
陈荔把头发几次撸到耳后，她们看出她嫌头发挡事，还拿夹子给她夹头发。
她说：谢谢。
她俩顺势问她：“你怎么这么爱学习啊？”
 
“……”陈荔被问的一愣，张嘴茫然，傻乎乎道：“他妈因为喜欢吧？”
 
她俩被她逗到了，痴痴笑。
 
“……”陈荔学不下去了，脑袋转不动了，如卡住的机器组件，两个齿轮相互不肯让步。两个姐妹就让她陪打游戏。
 
“……”陈荔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里面没有一款游戏。
 
她不玩。
 
“你生活好无聊啊。”
短发的姐妹说。
 
陈荔哼着。
 
……心里妈的也知道自己土包。
 
她以前的高中也是在不繁华的镇上念的，和这个镇相差不大，在那个高中里，陈荔作为不带眼镜的老土妹，六月也穿两件的缩着肩低着颈去吃饭，上学回家几点一线。
因她那个高中良莠不齐，门口会有社会哥提着钢棍和里面的学生里应外合去恐吓个谁，要想日子过的平静就得低调。
她低到尘埃里，不被除了老师以外的人发现，一点八卦不沾。
 
这个时期中二的叛逆的热血的新奇的事物，她统统没见识。
 
被她爸安排在这里面写作业，她都自觉自己土上加土，异类，装逼怪。
 
失去的东西具体她说不上来，但就清楚自己没有了。
 
“那我俩教你打王者？”
长发的姐妹说。
 
“……”
陈荔心脏砰砰跳的看她俩，嘴角隐隐抽搐的点头：“好。”
 
没干过。
 
她俩朝她笑。
 
差不多的同龄间的关系倏地拉近。
 
—
 
短发姑娘凑她身边：“我叫苏音，她叫蒋明。你吃冰棍不？我俩给你买一根？”
 
“！”陈荔拿她们手机，闻声坐不住的要站起来，打算真情实意的客套，真的不用她们买。她俩按住她：“得了你坐着吧！”
 
一股江湖儿女的豪爽气。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7 章
 
 
到九点了陈耀祖也没打完。
 
中介关门休息，把门口的拖把小马扎齐齐往屋里拖。
 
大哥叼着烟，皱着眉因为把自己有点熏到的眯眼问她们三，关怀又是装傻：“你们三怎么还不回去呢？”
苏音扭头：“你管我们三？”
大哥：“哎还真不管，管不着你们三，我走了！”
他呼啦啦关门。
 
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
 
小镇的这一处位置挺偏，泛黄的路灯，被投影的细长的樟树，面前一条窄路，路对面崎岖旮旯，光亮存在，但黑夜里的黑暗处仍显得贫瘠，腐败。她们这边稍好，左边是早点铺，右边洗剪吹理发店，倒也不显得太过寂静。
背着书包时不时肩痛提一下的陈荔琢磨了下自己，她今天应该挺兴奋开心的，因为她来这大半个月终于有了朋友。
 
蹲在中介门口，三个“无业游民”开吃第三根小布丁。
这经历很少。
就像她打游戏。
 
没磕碜感，对她来说很新鲜，是喜欢。
 
苏音和蒋明有意陪她，加之她俩回去也没什么事，默默吃着想到聊起她爸，呸一口：“你爸可真不是东西啊。你怎么想到跟他混？”
 
陈荔一愣：“我就一个爸。”
不跟他混跟谁混。
 
蒋明噗嗤一笑，还剩一口的布丁棍子在她眼前晃：“她问你怎么不跟你妈混！”
 
只停顿一秒：“我们知道你爸跟你妈离婚了！附近人都知道！”
 
陈荔默了默，说：“那你们有没有可能想过，是我妈她不要我？”
 
“……”
宇宙一下冻结。
 
相对于比她同村姐妹苏音要安静，但喜欢手舞足蹈的蒋明和苏音一起尬住了。
陈荔的大眼睛和小面孔在黑暗里轮廓透着倔强和坚毅。
她很平静。
蒋明打断这场面，大声的闷闷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这次没傻逼到不长心戳人伤口，有些许欣慰和开心的苏音拍拍她说：“没事啊，这世上人生下来都是要靠自己的。你自己管你自己最好，你要强大！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豪情壮志，心里咯噔咯噔，自己都找不到自己说话的重点。
她接着梗着脖子又说，开始对这世界宣判，她生怕别人听不见：“我家庭也不圆满！给我弟上学不给我上学！虽然我不听他们的叛逆也不爱上学就是了……出来混嘛，你有本事怎么都混的开，没本事拿个大学文凭也要到厂里打螺丝。”
蒋明咳嗽一声，声音不大：“我们本来就是在市里的厂里打螺丝的，但打了两月觉得很累，开销也大，就到处玩着玩着混到这里，大概这里一个正经工作两三千，三千多的样子，房租几百，有灶台，可以自己烧着吃省钱，我们就先在这边待着看看，反正，现在也不急着挣钱当大老板，先混着过过。”
 
“厂里真的挺挣钱的。”她突然凑到陈荔耳边说。
 
陈荔被她的气声弄的一乐。
 
咧了咧嘴，脑子里想到一个雏形，但现在不是时候说，只挺起快要折了的腰，和她们频道全然不在一块的从腰间的口袋掏手机说：“那我以后不上学了跟你俩混。我们加个微信吧。”
 
陈荔把手机掏出来，发现手机屏幕正好是亮的，郭思明打的电话。

“我明天还找你们来玩，当然你们有事不在就算了……”陈荔细心，她自觉把话说的很妥帖，翻过电话屏，点开微信，要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