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by椿与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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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程早早去镇上银行取了钱,打算跟爷爷商量商量,去条件好一点的地方租个房子。
出院前医生再三叮嘱方程,老人家住的地方不能太潮湿。而百花荡,他们住的地方,无论春夏秋冬都泛着一股潮气,最严重的时候,一楼的水泥地面能扫起好几铲水。
房子二楼是方程亲眼看着建起来的,相比一楼好了很多。
她曾经不止一次让爷爷也搬上二楼去,但爷爷不愿意,他说以前他们没有钱起第二层的时候,一家人就挤在一楼,一楼装的是他的回忆。
至于是什么回忆,方程也不清楚。只能猜想,大概是关于爷爷以前家人的。
路过转角处时,一个方程从来没在附近见过的男人出现,差点和方程相撞。幸好她躲得及时,才避免了碰撞。
那男人身形高大,光站着不动都能给人一种压迫感。方程正想说声抱歉,他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大摇大摆走了。
那就算了吧。
只是那男人边走边打着电话,她隐隐觉得好像听见了“段光华”三个字,那是爷爷的名字。
男人语气很得意,跟电话那一头的人道着谢,说是多亏了那人帮忙事情才谈得那么稳妥顺利。
男人越走越远,方程越想越觉得,确实听见了爷爷的名字。
奇怪。
方程刚打开大门,爷爷听见声音,唤她进屋,说是有话跟她说。
“什么事爷爷?”
方程把包放下坐到床边凳子上,摘下果篮里串上的提子,一颗颗认认真真剥着皮,剥好后都放进另一个干净的碗里,方便爷爷要吃的时候可以直接拿。
爷爷看着方程手上的动作,脸上的皱纹因为笑着而更加明显,活像一条条山间交错的沟渠。
“学校来电话了,有选择我们就得往好的选,没有什么比前途更重要。”
爷爷说的是转学的事。本来是一早就确定的事,但因为爷爷突然生病,她又犹豫着迟迟没有给老师确定的回复。
开学典礼上校长就已经告知了所有学生,学校因为一些原因要拆,学生和老师要被分到临近各学校去的消息。
为了更好的分配,几所学校一起出了卷子,根据考试成绩把那些不能或者不会自己做选择的学生划分了优劣等级,分高的先被好点的学校挑去,分低的就留给那几所不太好的学校。
方程向来是六中和其他学校联考时全校瞩目的王炸选手,没考之前班主任就在全办公室老师面前拍着胸脯说方程考第一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也如他所料,还甩了第二名五十多分。
她理应去一中。
见方程神色微滞,爷爷伸出尚能活动的一只手拍拍她,“放心,爷爷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呀,爷爷找到好去处了,程程不用考虑太多,只需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
第3章
听完爷爷的一番话方程明白过来,方才在路上遇见那个男人就是爷爷的儿子段诚孝,只是在遇见方程之前,爷爷就单方面和他断绝了关系。
爷爷所说的一楼的回忆,也有关于年幼的段诚孝的那部分。
而爷爷说的“去处”,是他在思川城里的一套房,在一个叫穗和园的小区。
知道段光华没多少时间了,段诚孝打听到他身边还有个方程,担心房子最后落不到自己手里,便听了朋友的劝说指引,来百花荡找到段光华,要让他搬去穗和园。
两人交谈了很久本来段光华是不想见他的,可他说如果搬去穗和园,方程也少挂念他一些,还能转去一中,学习环境更好,百利无一害。
段光华权衡再三,最终选择了答应。
而对于方程而言,穗和园居住条件比百花荡好太多,能有利于爷爷身体的事,她也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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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郡26号。
原理绕着沙发走了好几圈,每走完一圈儿就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一眼,却迟迟等不来一个期待中的陌生电话。
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他知道方程要照顾爷爷,可又期盼着能早点收到她的消息。他懊恼,为什么当时没有问方程要来她的号码。
终于第十好几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原理从另一角跑过来,脚一滑差点摔倒,嘴还高兴得咧得老开。
结果屏幕上显示的是“关智诚”三个大汉字。
“怎么?“
“彭越他们说去体育馆和职高那帮人打球,你去不去啊?“
关智诚那边很吵,旁边已经集结了很多人,嚷嚷着让原理一块去。
他听见其中有个不熟悉的声音喊着“三哥在,来不来啊”。
三哥是职高一个叫张三分的男生,人长得很名字一样草率,就是那种不想学习一心想称霸一方当大哥的那种。
第一次听见这名字是在几个学校的篮球联赛上,关智诚在他旁边跟他说:“哎,注意张三分啊,那个染黄头的,老爱犯规,关键别让他伤到你了。“
原理正喝着水,观众席上人也很吵,没太听清,就问:“谁?张三丰?“
话说得太大声,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张三丰”和他旁边的人齐齐望向他,一副要把他生嚼了吃掉的样子。
从那以后,“张三丰”单方面宣布和原理结下了梁子,有事没事就爱找点茬。
原理说不上讨厌这个人,没必要为了他而和篮球过不去,但今天他要等人,等不到不罢休那种,所以真的不能去了。
“原理?”
没听见原理回复,关智诚让旁边人声音小点后又喊了他一声。
“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有事。”
说完原理就把电话挂了,那边关智诚收起手机,把手里的球往刚才喊话的那个男生砸了过去。
“让你说话了吗你就喊?跟你们打球给你们脸了是不是!你们什么三哥啊敢出来跟我原哥正面横吗!”
人比较多,道又窄,男生想躲没躲过,球径直砸到了他脸上,鲜红的鼻血一前一后从两边鼻孔里流了出来。
张三分今天不在,就是他在,职高那群人也不太敢真的跟一中这几个人起冲突。
几个染了黄头发的职高男生蠢蠢欲动,刚上前半步又缩了回去。。
流鼻血那男生喊了句“没看见我流鼻血了吗”,本是想让那几个人上,结果他们架起他就跑,说着“我们三哥会找你们算账的”,把他带去了药店。
关智诚发消息告诉了原理事情大概,并为他草率答应跟那些人打球而道了句歉。
原理没回他,躺在椅子上把手机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还是没等来方程的电话。
他放下手机,把自己砸进沙发,拿抱枕捂住了头,陷入了回忆。
大概十年前,那时候原理六岁多一点,方程跟他差不多年纪。
深思熟虑半年之久,原爸原妈最终还是在一个从事慈善事业的朋友的宣传介绍下,决定了要领养一个孩子。
朋友领他们去的是隔壁市的一个儿童福利院,去的时候他们给整个院的孩子都带了礼物,各种吃的玩的。
原理本来长得好看讨人喜欢,还捧着礼物和他们分享,瞬间成了最受欢迎的孩子王。
爸爸妈妈在办公室跟院长了解情况,原理就在院子里跟那些小孩儿一起玩。
他跟他们玩了很多以前没有玩过的游戏,过家家,跳皮筋,跳房子……比起家里的那些玩具,有完全不一样的乐趣。
在那里,他还遇见了方程。
她也混在人堆里,抓着一把彩色的糖果,笑得比那天的太阳还要灿烂。
那些小朋友看起来都比他小,只有方程看起来稍大一点。
她好像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活泼快乐,又好像有哪里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很特别,那时原理还看不透的特别,如果再大一点他或许就会用流行的“看破红尘”来形容那个时候的方程。
原理穿过人群,往方程那里走去,那些小孩给她让开路后又都跟在他身后。
整个福利院院子里的景象就是:一个男孩身后领着一大群人,好像那种要去强抢民女的土匪帮子。
方程,就是那个民女。
“我叫原理,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理嘴里还含着没嚼完的奶糖,说话的时候散出一股好闻的奶香味,整个周围的空气都被浸得甜津津的。
那时的方程还稍比原理高一点,图方便而剪了一个比男式头长,又比女生那种学生头短,有些不伦不类的发型。
对于大人来说,那个年纪的小孩其实不太好根据长相判断性别,大多是凭妆发衣着来区分,更何况方程还穿着别人捐献的应该是男孩子的衣服,更不好认了。
但都是小孩,原理一下子就知道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方程的脸颊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因为长期不注意保护而变得有些粗糙,甚至看得出他们的脸在冬天有很严重的干裂起皮过。
她的脸很白很干净,因为刚才挤在人群里有些闷而染上了一点红晕,让原理想起来可爱的樱桃小丸子,尽管他们长得并不太像。
方程看见他走过来,笑容从很多变成了更多更多——原理在心里这样形容。
“我叫方程。”
她正吃着一颗梅子,跟原理讲话前把核吐进了包装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