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伸出去瞥到自己手脏,又立马缩回去往水里淌了淌,等手上的泥洗得差不多了才接过碗,咕咚咕咚猛地灌了一大口。
那略带一丝苦意的茶水一入嘴,当真解渴又解热。
米六手背抹了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公社发了批新农具,听说还有什么新肥料,三爸跟我爸都去大队办了。”
“去多久了,我把饭送过去。”
村子靠海,叫合安村。
这里家家户户都是渔民出身,村里还设有一支专门的打鱼队。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合安村地理位置优越,每年进入渔汛期就是村里敲锣打鼓大丰收的时候。
加之离最大的市集——新乡镇只有不到十公里,跟那些位置更靠内的村子相比,他们这里的日子实在要好上不少。
即便是三年饥荒时,合安村也没闹出饿死人的事。
除了打鱼,村里还有大片的田地,有海拔不高的矮山坡。
跟其他生产队不一样的是,合安村没有直接让村民们吃大锅饭,而是将劳动力以小队划分,每个小队再挑出一个带头的小队长,领着大伙儿种水稻,种果树,这部分也算在工分里。
因此,一到分渔具、农具、化肥时,家家户户都很积极。
“去了半小时了,不知道要扯皮多久。”米六说。
米秀秀点点头,动作麻利地将属于六哥的口粮分出来:“六哥,我去大队办了,一会儿再回来收碗。”
“行,看着路啊。”
米六端着碗,夹起一块凉拌小黄瓜。
小黄瓜酸酸辣辣,清脆可口,一吃就知道是秀儿做的。
再看背着一大锅饭依然步履轻快健步如飞的堂妹,米六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家秀儿长得好看就算了,人还勤快能干,学习也好,十里八村都找不着第二个,真是便宜赵文斌了。
若不是早早就跟赵文斌定了亲,媒人估计得把三爸家门槛踏平咯。
已经走远的米秀秀不知道六哥的腹诽,此刻她正在琢磨昨晚的梦。
原本她也没当一回事。
她长这么大做过的梦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况且,这又不是第一个让她生出探索欲的梦。只是方才何家婶子带着善意调侃了一句:“秀丫,听说文斌过几天回村探亲,你俩的席是不是快了啊?”
这本该是让人害羞脸红的话,但她瞬间仿佛被打了一闷棍。
脑仁晕乎乎的,太阳穴那儿突突地疼。
有什么东西拼命在往脑子里钻,似是断断续续的,纷繁杂乱的片段争先恐后涌入脑中,那些画面很模糊,就像最不清晰的电影,她分不清谁是谁,隐约感觉到其中有一个是自己。
米秀秀试图将碎片化的信息衔接起来。
无奈的是,不管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更多内容。只朦朦胧胧记得,梦里文斌哥确实回来探亲了,就在渔汛期,他还跟着出海帮忙了。
因着他手脚勤快,本就觉得他不错的爸妈这下更是对他印象好得不得了,直呼这个女婿订得好。
两家很快就摆了席。
按理说,梦到文斌哥回家不是什么坏事,可梦里那种阴郁窒息的氛围,现在想起来还有点脊背发凉。
她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恍惚中,米秀秀已经到了大队办。
大队办的小院坝里聚集了二三十号人,有各个小队的队长,有专门跟来助威加油的队员,还有看稀奇的。
为了给自己所在的小队多争取两把农具,几个队长争得面红耳赤,就差上演全武行了。
“老三,你们队就七户,三户是你们本家,另外几户也沾亲带故,多分一个犁耙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