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和离之后——by紫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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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殿下,您脚下小心些。”
玉昀眼前的光亮只剩下几盏灯笼之火。在眼前虚晃着,便也看不清楚。只听得身旁花岚的声音,她方扶紧了花岚的手臂。
“阿翡…她怎还未回来。”此时她已有些后悔了。这种时候,身边没有贴心的人。虽是宋妃使人送她回去,却也并不那么妥当。
花岚道,“许是手上的活儿耽搁了?殿下莫要忧心,奴婢送殿下回去便好。”
“有劳…”她晃了晃脑袋,方看得清楚些许花岚的面貌。是一副清秀的生相,正待她浅浅笑着,好似也并未有什么可疑。只这么一眼的功夫,视线便又模糊起来,花岚的面容也变得重叠,她唯有不再费神去看了。只斜斜靠在人身上,脚下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次看到光亮的时候,她已是躺在一张小榻上。眼前烛火明朗,两个婢子正都在忙碌着什么。
“星瑜,掌印喜欢的松墨你可取来了?”
“这便去了。你且好生照看着人,若醒了,便再与她一杯清茶。”
“我自是知道的。且不能坏了掌印的事。”
“那便有劳你了,兰秋。”
那身浅紫色衣衫的婢子说着便出了门去。玉昀的视线,这时也重新清晰了几分。却发现自己并未在玉檀宫。
这里是养心殿后殿,是皇祖父用来下棋读书的地方。她儿时的黄昏多在这里度过,便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除了她身下的棋榻,四周摆设早已变了模样。
不远处博古架上的兵书行志不见了去处,全然换作了些画轴。南北两面大墙上的画也换了。原来的锦绣山河图,换作了西子浣沙;而达摩苦行图,换作了贵妃出浴…
至于殿中的熏香,这时,她方也缓缓察觉得出来。原沉稳的龙涎,换作了一缕合花香,轻佻暧昧。
她恍惚着,身上的热意还未全退去。却见方那叫兰秋的婢子已凑了过来。
“大公主,您醒了啊?”
第11章
兰秋将她稍稍扶起。只是一番动作,玉昀眼前的东西,便又模糊了几分。兰秋的面容,也因此而看不清楚。只知道声音很是温婉,听来,便又叫人昏昏欲睡。
“殿下便先喝杯热茶吧,也好醒醒精神。”
玉昀一时未来得及细想,兰秋已将茶碗送来嘴边。回神过来少许,便看清了墙上那副西子图。眼前兰秋的面孔也清晰得几分,竟有十足的相似。连兰秋眼角那颗泪痣,也与图中一模一样…
她这才将方才两个婢子的话和当下情形联系起来。无力的手指,也终拾起几分气力,将嘴边的茶碗推开了去。
“撤下罢。”
兰秋却又再劝着,“殿下该得再喝一些。”
“不、不必了。”
她这回气力更足了些,捉住的是兰秋的手腕。方才多饮下几口,脊背上那股暖意,便又窜了上来…
兰秋这才没好再勉强。“那,殿下再睡一会。掌印这便就要回来了。”
“……他回来…做什么?”
外头忽有内侍在说话,“兰秋姑娘,星瑜姑娘唤你去库房一趟。道是掌印的松墨寻不见了。”
“我这便来了。”兰秋回了外头的话,方将手里的人扶回了棋榻上躺好。
“总之,大公主您先歇息会儿。奴婢去去便回来。”
玉昀望着那抹模糊的身影走远,心中暂且松了一口气。掌印、松墨,两个长相美艳的婢子,以及墙上的美人图…她隐隐已琢磨出来些许,可眼下,身体的状况却叫她的思绪着实难以清明。
然而有一点,她很是清楚。
这间后殿,显然已被鹊巢鸠占,如今此处,是江随的地方。而她正神思不明,四肢无力地躺在榻上,还正等着江随归来。
再往后的事情,她没再往下想。不管怎样,这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她从榻上支撑起来,门外显然还有人在看守。庆幸的是,这间后殿她很是熟悉,大周世代君王的书房,为以防被人刺杀,曾留过后路。博古架后的小门,能通往后院。
不管怎样,她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兰秋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话里还有几分埋怨。
“松墨怕潮,这般湿冷的天气,我素来替掌印收在樟木小箱里。你又怎会寻不见?”
星瑜却拍着兰秋的手背,软软道,“好姐姐,我下回定是知道了。此回是劳烦您了。”
二人推门进来,却是齐齐一愣。
棋榻上的人不见了,殿内空空如也。
“糟了!”星瑜惊出声来。
兰秋转头便去问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内侍,“人呢?你们可看见人出去了?”
小内侍也顿时紧张起来。“没、没有啊。兰秋姑娘。”
玉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后门小道走出来的。此刻,她脚下几乎没了气力。好在这道后门通往后院的小别院,是专为遇刺转移准备的。寻常时候并不启用。
身上的热意再次袭来,脚下最后的气力,将她送进了屋子。
目光所及,只有一张圆桌,却不知何时,放着一只汤碗。
她双手支撑在桌上,指甲扣入了陈旧桌面的木漆之中。热汗顺着脸颊低落在桌面上,就在身子倒下的一瞬,耳旁一声脆响。那汤碗被她拂倒去了地上,砰呲地一声,其中浓黑的汤,便洒落了一地,却还腾起几分热气…
怎么会…有热的东西?
此时思绪已很是迟钝,来不及想明,身子已倒入一团绵软里。本能地用手拽住什么,目光却撞入一双长眸里。
深重的瞳色在微弱烛火中闪着微光,如一方不能见底的深井。
玉昀却同时听闻了急切的喘息声,不是自己的,那就是…
她被人一把推了开来,便就靠着身后的木柱,缓缓滑落去了地上。石作的地板,却是暖的。这别院里,竟还生着地龙。再认得出来眼前,一只手撑在桌面坐得歪歪斜斜的人,便也知道自己闯入的是什么地方了。
“皇叔…”
她虚弱唤出声来,那声响却叫自己都羞愧不已。于是,请人家恕罪的话,便也不敢再说了。
“你…怎会来这?”
那盏烛火,及其微弱。却衬得原本就瘦削的面庞,愈发轮廓分明。即便光是暖的,那人面色却依旧惨白。薄唇上,亦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自己是怎么了,她心中已有所猜测,可当着一个不大熟悉的男子,依旧无法开口解释。
她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让声音尽量冷静下来。
“皇叔…又是怎么了?”
对面人也似正极力控制着声息,指了指地上的黑乎乎的液体。“你、你说呢?”
“……”
玉昀这才意识到,方才她打翻的那碗,对他来说,许是极为重要…
愧疚延续不过顷刻,便被涌上来的热意覆盖了过去。她唯有本能地寻着身后暗处去,将自己团进了角落。“皇叔、还是别过来了…”
此下若是无人,便是最好。可显然是她闯入了别人的领地。
四周似有火焰袭来,一寸寸爬过她身上的肌肤,直至蔓延过了额顶,意识早已无法控制。被火焰淹没之际,她触碰到了一丝冰凉。
那人的手,是冷的。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温热。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带着几分从身体里透出来的冰凉。她面上的灼热被少许缓解,却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抬眸却正望见精炼的下颌线条,和微微蠕动的唇线。
她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将脸埋入他胸*前的衣物里。
那里也是冷的。冷得正正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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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温软的光线袭来,比方才她昏睡过去之前的更光亮了几分。意识逐渐恢复,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侧身窝在被褥里,一旁天青色的丝帏垂落在床边。床边坐着一人,正握着她的脉象。
“殿下醒了?”
那人的声音很是陌生,却能依稀是个和气的长者。
“嗯…”她声音还沙哑着,却已没了早前那种令人羞愧。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裙还在,只是林乱不堪。
“您、您是?”
她不常用尊称,可大周也不乏需让她敬佩的长辈。
“殿下客气了。鄙下是宸王殿下的随侍,通晓些许医术。方斗胆与殿下请脉,殿下似是中了一味合欢之药。”
“……”她一时脸颊滚热。好在前方还有床帏作挡。依方她那些症状,自己也都猜得八、九。当在宴上,便已有所发作。如此想来,是宴上的茶水食物出了状况。
“鄙下冒犯,已让您服下解药了。”
玉昀这会儿已恢复些许气力,撑起来自己半身:“还得多谢您了。”
她衣襟之处,有被人翻动迹象。却也记不清楚,是自己弄的,还是…
她方忙将被褥往上提了提,却听得帏帐之外,细细咳声传来。
她这才这才依着床帏外的烛火望见去,便见方才那张圆桌旁,还坐着一人。只一身纯白的中衣,雾青的发丝散漫落在腰间。与下响在湖边见着的那尊冷面神像,早已判若两人。
“皇叔…也还在?”
听她问起对面那人,床帏外的长者便已起了身。“少主与大公主说话,霍苓便先告退了。”
“嗯。”那人声响淡淡。待长者退出门外,方才再向床帏里道。“大公主看来,得罪了什么人。”
“……”她怎么会。
就算待着不喜欢的人,也只是少与往来罢了。皇祖父素来教导,与人为敌,便是与己为敌。可若真到不得已之时,那就得做得果决。
“托皇叔的福,宋妃娘娘主持宴上饮食。玉昀只是多喝了几杯。”
对面那人声音里也顿了顿,许是没想到,会被她怪责上来。可如今主持大事之人行事不端,确也是掌权者任用偏颇。
他道:“下响的时候不觉,大公主也是口齿极为伶俐的。”
“皇叔赞誉,玉昀不敢。”
“大公主既是已好了,便就整好衣衫回去罢。孤这里,也不是好留人的地方。”
“……”玉昀只觉脸上一阵滚辣。她分明是不得已。却背上了赖着不走的罪名。于是定了定心,赶忙整理衣带,却不见了最外头的襟子。往床脚翻找,左右也寻不见。
帏帐外的人起了身,撩开半边帐子,却将那件深蓝的外襟送了进来。重彩的丝线,刺绣一双交叠的凤尾,暖光之下被骨节分明的指头握着,显得及其晦涩。
玉昀不敢再作多想,外头那人也只立着一旁,负手缓缓转身过去。
她方寻得自在的功夫,将自己好生打理了一番。这才重新撩开帏帐,下了床来。
“扰着皇叔了。玉昀便先告退。”
却听侧身的声音冷冷道,“外头都在寻着公主,公主如何出去?”
“……”方才清醒的缘故,竟也忘了自己的处境。这里还是养心殿,那位掌印大人,定还在使人寻她。她只好回身来望了望身旁的人。“还得、还得有劳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