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下江南——by桃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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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云何:“不可能,明明阿姐是野鸭子,朗哥是水中鹤。”
江风清坚持:“不,他们亲口说的,一对野鸭子。”
江月明、朗云何:啊,想杀人。
第2章 心意决◎爹在江南有宅子◎
喷香的烧鸡散发出油亮的光泽,时节正好,山上的鲜笋尚且美味,加上后院种的时蔬,一桌七个盘子非常丰盛。
江月明他们啃了几天的干粮,差点把持不住。
崔子站在一旁盛情道:“客官,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江月明心想:倘若你们没有在菜里下药的话,我早就开吃了。
她特地在一旁偷看了崔子做菜的过程。
别说,手艺是真不错,大火颠勺放佐料,如果忽略最后两包迷魂药,菜色香味俱全简直完美。
那药量,如果没有外力从旁协助,普通人最少要睡两天。
江风清对药啊毒的毫不在意,上手扯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他嘴里嚼着鸡肉,含糊不清:“好吃。”
江横天也动筷了,光吃菜不过瘾:“有酒吗?”
“有有有。”
崔子连忙奉上一坛酒,江横天不用碗倒,直接掀了红布盖开灌,灌了几口后对江月明说:“后面的事你们看着办,我就不奉陪了。”
区区一个黑店,用不着他们一起动手。
崔子觉得他话里有话,心生警惕。
余下三人的碗筷还是干净的,他又劝一遍:“客观们别光看啊,菜都要凉了。”
江月明、朗云何、应梦怜不为所动,直勾勾盯着崔子看,崔子被看得心里发毛,讪笑道:“小的脸上有东西?”
“师娘,师父他这样不要紧吧。”
“没事,他糙,抗药。你们也可以吃。”
应梦怜是配药制毒的高手,放眼整个江湖,无人比她更精通毒术。“白骨三娘”的称号正是由她化肉留骨的独家秘术而来。
制毒者亦能解毒,应梦怜的医术不亚于毒术,这正是黑白两道对她既敬且畏的原因。
朗云何的命就是她救的,他常年浸在药罐子里,各种奇毒仙草都见识过了。
“算了吧。”朗云何拒绝,谁知道他们的药粉是从哪个黑市上淘来的,区区山野小店肯定舍不得花大钱买好药,药粉里不知掺了多少假。
讲究人不稀罕吃假药。
崔子听完他们轻描淡写的对话,知道事情已经暴露,心中大骇,趁着他们没有防备,掏出藏在袖口里的短刀就朝最近的朗云何刺去。
朗云何往右一避,崔子扑了个空,没来得及刹住,踉跄往前跌了几步。即刻转身,唰唰连捅数刀,被对方全部躲过。
“太慢了。”朗云何指着崔子身后,“她天天砍我都砍不准,就凭你?”
崔子将短刀握得更紧了,他方才醒悟自己大意了。
眼前这人不慌不忙,面对连连攻势游刃有余,听他意思,身后那只雌鸳鸯似乎也是一个高手。
崔子身上冒出冷汗,觉得骨头都在发凉:莫不是招惹到大人物。
“你们是谁。”
朗云何唇角一勾,笑眼里没有丝毫温度:“你猜。”
“少说废话。”江月明一记手刀劈在崔子颈后,对方甚至来不及挣扎,当即晕倒在地,“这不就完事了。”
金自来藏在后院,他本来等着众人昏迷后崔子前来报喜,没想半天过去了毫无动静。直到现在,他隐隐约约却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难道暴露了?他抽出角落里的柴刀往外走,整个人隐匿在墙后。
藏了半晌,悄悄探出头往外看。
金自来自认动作轻微,没被任何人发现,可他甚至没来得及看见倒地的崔子,一根银针就如箭般射进了他的眉心。
柴刀哐当,金自来眼前一黑,也倒在地上。
解决完剩下的人,应梦怜嗅着杯中的酒,酒水是正常的,她轻抿一口:“好了,把他们捆起来吧。”
……
金自来和崔子被困在大堂的柱子上,人还昏迷着。
江月明重新做了几个菜,端上桌时,江横天已经趴在桌上睡死了。
朗云何看着眼前几盘糊状物体,觉得还不如吃那几盘下过药的。
“这是什么?”他指绿糊。
“白菜羹。”
“这个呢?”指红糊。
“不知道,菜地里拔的,煮开就是这个颜色。”江月明十分不耐烦,“你爱吃不吃,娘,我们吃饭。”
应梦怜移开视线,不忍直视桌上几盆惨不忍睹卖相极差的菜糊:“娘还不饿。”
江月明的手艺遭到众人嫌弃,只能身先士卒舀了一勺。
应梦怜、朗云何,包括吃饱喝足的江风清,三个人六只眼默默注视着她的举动,意思很明显:吃呀,我们看着你吃。
菜糊还没送进嘴,光闻味道就想吐。
江月明自暴自弃把小勺往边上一扔:“算了。”
她知道自己手艺差,可她是刺客又不是厨子,平常都是拿刀砍人,哪里会切菜。
再说,几个人里只有江横天会做菜,应梦怜制药行,做饭的手艺一言难尽,至于朗云何……
江月明:呵呵,有幸见过他烤的山鸡,那玩意黑黢黢的狗都不吃。
气急之下,江月明走到被捆成粽子的店小二跟前,蹲下。
啪啪啪。
崔子被十分野蛮的力道抽醒,迷迷蒙蒙睁开眼,感觉脸火辣辣的,脖子仿佛架了千斤的沙袋,酸痛得根本抬不起来。
崔子清醒后,江月明站起身对朗云何说:“你监督他做菜,我去院里遛遛。”
……
黑店的后院除了水井就是茅草,别无他物。末端被两侧的篱笆圈起,直接连着山崖。
山体主要是红石,连接客栈的竖面像被刀切过一样平整。山与地的交界处被杂草占满,白色的野花自由绽放,吐露着山野间的奇怪气息。
客栈与山崖连接的某处被超过一人高的茅草挡住,拨开茅草,后面还有一块大木板,潮湿,厚重,将紧靠的山体部分严严实实遮盖住。
江月明试着将木板挪开,待茅草清理完后将板子从上至下倾倒。
就在这时,尖锐而凄厉的惨叫从前院传来。
江月明闻声,手一抖,稳当的木板松开,干脆利落扑倒在地。
一个山洞显露眼前。
山洞不深,外界的光透进去几乎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内容。
东西零零碎碎,已经如小山一般高:包袱、衣物、仿造的玉佩……
全是这家黑店的赃物。
江月明粗略看了一遍表面,并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最现实的是地上散落的几枚铜子儿,可以忽略不计。
江月明觉得有些扫兴,用树枝胡乱拨着这堆杂物,希望能有所发现。
杂物堆太乱了,歪歪扭扭,堆得又高,被她这么拨弄很快就倒了下来。一个更窄,更小,更加深远的洞口显露出来。
……
崔子刚做好最后一道菜,又挨一记手刀,重新躺回地上。
朗云何“啧啧”两声,抱拳道:“佩服。”
江月明不理会他,洗手上桌,果然看到一盘新做的红亮烧鸡。
她抱怨:“你们杀鸡的动静太大了。”
朗云何纠正:“我可没动手,全是他一人干的。”
“他”指地上的崔子。
朗云何:“你有什么收获?”
江月明:“先吃饭,吃完再说。”
酒足饭饱后,应梦怜替江横天解了迷药的毒,江横天从桌上起来,伸展手臂,可以看出睡得挺香。
他们开始商议之后的事情。
江月明把一叠银票拍在桌上,总共三千两。
这是她在山洞的深处找到的,除银票外,洞穴里还有三十六具白骨,男、女、幼童皆有,有的骨架完整,有的却断了手脚。
小小的黑店,胃口却很大。
江月明问众人:“我们以后干什么呢?”
他们是刺客,做的是人命生意,论起手上沾的血,比地上二人只多不少。
或许又有些不同,暗影阁从来只接大单,刺客身上背着血债,他们的任务对象同样背着血债。
那些任务对象中,有的是灭门,有的是屠城,位高权重者比比皆是,几十上百条人命存亡与否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甚至有些时候,雇主让刺客杀人,杀完之后又会有新一拨刺客来杀他。
血债血偿,是暗影阁的宗旨,冤冤相报,是整个江湖的旧历。
如今,暗影阁覆灭,江湖的恩怨却不会停止,那些人必会循着蛛丝马迹来找寻找残党的踪迹。
朗云何叹道:“无论如何,不能当回刺客了。”
现在的江湖,刺客成为高危职业,他们的身手绝对不能随意亮出,不然很容易暴露身份。要么隐匿山林,要么装成普通人过日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隐匿山林大家是不愿意的。
江月明问江横天:“爹,江南很大,我们该去哪儿?”
江横天说他年轻的时候在江南的晓春城待过。
晓春城官名叫禾州,但“晓春”比单独的“禾”字有诗意,大家习惯叫晓春,连城门上挂的也是晓春。
晓春城杨柳烟波,繁华富庶,远离江湖争端,是个极好的去处。
“最重要的是,我在晓春城有宅子。”
应梦怜细眉一挑,拧着江横天的耳朵道:“我怎么不知道。”
“夫人消消气,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还未相遇呢。若不是这次契机,我都不会想起来。”
朗云何十分现实:“师父,您确定宅子还在原处?”
二十年无人居住,塌了倒了,或者被官家收回换过新主人,一切皆有可能。
“就是,爹,还有地契房契,若是宅子被人占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江横天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这么多。年少时期有钱潇洒,房子说买就买说扔就扔,江横天根本头也不回,现在只道年少轻狂,不打懂理。
他找不到理由反驳,没好气道:“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江月明和朗云何沉默了,
“没有就听我的,去晓春城。”
就事论事,应梦怜暂时放过江横天,表示赞同:“我觉得可行,仇家不知道我们的长相,只要我们老实本分像普通人一样过活,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讨生活也得有本金。”朗云何点着桌上的银票,“富庶之地的开销极大,我们必须想一个可以持续生财的法子。”
江月明提议:“不如开医馆?”
“此话怎讲。”
“第一,娘亲医术高明不必多说,我们从小耳濡目染,能帮助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如此大夫就有了。第二,开医馆方便采购药材,晓春城大,患有疑难杂症的人肯定多,我们买药也方便。”
解朗云何身上的毒,遮掩江月明的异瞳,都需要大量昂贵的药材,开间医馆对买药配药十分有利。
从杀人到救人,朗云何觉得这个变化十分有趣:“我同意。”
应梦怜:“我也同意。”
江风清拍手:“开医馆,赚钱。”
“行。”江横天一掌拍到饭桌上,空盘空盆震上三震,“就这么决定了,去晓春城,开医馆。”
第3章 入晓春◎那么问题来了,旧宅在哪里◎
五人在客栈休整了一夜,睡了几天以来头一个踏实觉。
第二日,江月明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金自来和崔子面前。
崔子伤得太厉害,依旧昏迷。金自来已经醒了,他眼上的伤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痛过。
江月明正在端详手里的短刀。
她原来有一对和这柄短刀差不多大小的武器,双刀名叫“落叶”“飞花”,是暗影阁的锻刀师万仞量身为她打造。刀柄的花纹精美,上手轻巧灵便,是传说中的“收刀不见血,断喉身已殁”。
此刻手上的短刀与落叶飞花相比,廉价太多,粗糙太多。
江月明有些伤感:暗影阁覆灭,不知万仞身在何处,是否平安。
听她叹气,金自来绷住呼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金自来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传说中的照夜胡娘正如眼前的女子一般长着一蓝一金的异色双瞳。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
没有外人,江月明对这些细节毫不在意。
“喂,独眼。”
金自来打了个哆嗦,只听江月明道:“你骂谁是野鸭子呢?”
短刀窣的插到金自来两腿间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