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山外山——by苏之灼

　　每看一次他的演出，都能给她带来一些对于他的新的认知，这次也是一样。
　　今天她没到场，但是看了演出。叶雾突然想起什么，拿出门票，从最底下看到地址，拿出另一部手机，一番操作后把地址输入到手机里，而后继续看。
　　三个小时时间转瞬即逝，叶雾看得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谢幕的时候，屏幕有些晃动，应该是大李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了。

　　谢幕的时候，很多人都离开了。大李也“肆无忌惮”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把镜头对准方知时。
　　台上的方知时穿着格子衬衫和褐色直筒裤，踩着双帆布鞋，少年感十足，俨然一副阳光少年的样子。台上更吸引人目光的人并不是他，是另一位饰演主角的演员，这一次他饰演配角。
　　可虽说是配角，他却比主角更吸引叶雾的注意。
　　不知道他少年时是不是就是这样的？阳光开朗，活泼外向，自信又肆意，肯定有很多朋友吧。
　　倒是没听他提起过他的朋友们，只认得他的助理大李，还有网络上一个群里的群友们。
　　思及此，叶雾的心有些沉寂。
　　除了已经知道的，她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不过想到这儿，她又笑了笑。
　　说他如此，倒不如想想自己。她又和他提起过多少呢？但她觉得自己那些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做这行，常年往外跑，要好的朋友都不在身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至于她的家庭，更没什么可说的。唯一美好的回忆，都随着关爱中心拆迁消失了。
　　“哥。”
　　镜头不断推进，方知时走到舞台边缘，叶雾看到了他身边其他几位演员惊讶的表情，接着看到他腾空一跃跳了下来，接着就小跑过来，向大李伸手，虎口靠近镜头，拿走手机，和大李说了声“谢谢”，把手机镜头转为前置，面对她。
　　“我回来了。”
　　回到她这里来了。
　　“恭喜顺利演出。”叶雾在这边说。
　　“谢谢。”方知时说完，那边就有人叫他名字，他抬头看过去，怀里多了一束花，他又冲着送花过来的人道了声谢。上边放了张贺卡，他才要低头去看：“这花——”
　　话说到一半，方知时那边手机断了电，通话自动结束。应该是刚才给她“直播”这场音乐剧把手机的电耗尽了，现在直接关机了。
　　叶雾在这边自言自语：“是我送你的。”
　　剧场内，舞台上一片哗然。
　　在他们的印象里，方知时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举止有风度，对演出也有自己的热爱，在行业内是敬业又出色的，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过，观众也都看了个乐子，指着他哈哈笑。
　　又是从台上直接跳下去，又是满面春风地和人视频，说“回来了”，又收到了花。
　　看来是有好事儿。
　　“知时，我们先走了。”
　　“好，今晚辛苦。”
　　方知时看向怀里花的贺卡，上面没写字，只有一个“.”，就像是他送给她的第一束花一样，那是他的落款。
　　“大李，带充电宝了吗？能不能帮我把手机充上电。”
　　“好嘞哥，在后台呢。”
　　方知时把手机递给他，不忘道谢，大李说他太见外了，每次演出，只要有他能帮衬上的地方，方知时要说几十次“谢谢。”
　　“能不能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成，哥你知道密码哈，我生日，嘿嘿。”
　　“嗯。”
　　这些细节，方知时一向记得很清楚，大李是很得力的助理，每一年大李生日，他都会有所表示，自然记得。
　　大李带着方知时的手机去后台，这时候台下的观众也都走了。方知时抱着花走到第二排，到了中间的位置，把花放到座位上，调了调角度，拿大李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这里的座位是靠背儿上是标着号的，他也拍了进去。看着自己拍的照片，方知时笑了笑。他高兴于他和叶雾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没有提起过，但是已经形成的默契。
　　他每次都照例给她留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她就每次演出结束后都给他送花。不管她去或不去，他都给她留，她就不管去或不去看，都给他送花。
　　每次的花他都很喜欢，叶雾不知道，他其实也像叶雾那样，把这些花都做成了干花。唯有如此，才能保存得长久。
　　拍好照，方知时抱起这捧花站在第二排中间。忽地想起曾几何时叶雾也抱着一捧花站在这个位置，是才要给他送过来的，但在送到他手里之前，就给人分掉了，最后把一枝她留下来的向日葵送到了他手里。
　　方知时从这束花里抽出一枝干花满天星，放在这个座位的扶手上，抱起花，单手拍了照片。
　　希望看下一场演出坐在这里的人，能够喜欢。
　　他往后台走去，怀里抱着花。
　　“哥，手机充好电开机了。”大李见他之后，朝他招招手。
　　“好，把相册里前三张照片发我一下吧。”
　　“好嘞，其实哥你自己发就成，我对你没秘密。”
　　方知时笑着摇摇头，手机递给大李。毕竟是大李的微信，他不好自己操作，大李说的也是客套话。
　　收到照片，方知时保存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刚好在此时叶雾打开了朋友圈，直接看到了。
　　他：希望会有人喜欢我喜欢的花。
　　黄寥是第一个评论的，他评论：师哥你是不是写错了？希望有人喜欢你喜欢的花？应该是喜欢你、喜欢花吧？噫~谁喜欢花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哈哈哈/呲牙
　　朋友圈刚发出来黄寥就评论了。方知时还没回复他，应该是还没有看见。
　　配图有两张，一张是她送给他的花，另一张是他留在那里的满天星。
　　叶雾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自觉唇角上扬，评论道：会的
　　评论完，她放下手机，拿起刚刚读完的书接着读了起来。这本书是方知时曾经在聊天的时候和她提起过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现实中碰面，她翻了很久之前的聊天记录才发现的。
　　窗外没有惊涛骇浪，海浪懒散地推着上一波往沙滩上挪动，没有气贯长虹的气势，正如她此刻放松无比的心情。
　　这本书就叫《山外山中来》，讲的是一家叫“山外山”的私人图书馆里发生的有趣故事。这所私人图书馆就像是上次她借书的书店一样，开门的时间不定。这家私人图书馆借书的要求是借阅人要带花过来，凭花免费入店读书，不管是花店的花束还是路边的野花都可以，也可以向来馆里的人借花，用借来的花借书，因此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图书馆的卷帘门上还印着一句话：“相信我，会有人为收到你的花而感到幸福、快乐，请勇敢一点吧。”这是写给拿着花过来，却吃了这家店“闭门羹”的，书里也写了很多由此发生的故事。
　　方知时从剧院出来，怀里抱着叶雾送给他的花。
　　单手回复了黄寥，又给叶雾发了消息。
　　叶雾刚好看到他给黄寥的回复。
　　他：没有说错。
　　然后又看到了他发过来的消息。
　　他：【相信我，有人为收到你的花而感到幸福、快乐。】
　　他：【不止我。】
 
 
第26章 夫妻相、“以后——以后咱们一起声名远扬吧”　　叶雾一直对花有着莫名的热衷。
　　以前她总是骑一辆小电动走街串巷, 小电动的后边有一个储物箱，她有时候早早地出去，会买一束鲜花放进去, 往往是前一天的, 不会花很多钱。
　　停车去别处的时候花也不拿走，偶尔被别人拿走一两枝, 她就当有人欣赏她的审美了。
　　之前, 她“送”出去的花一直都没有收到过什么反馈，方知时和她说的这些，还是第一次送花收到反馈。
　　希望如此吧，希望会有人因为收到她的花，而感到幸福、快乐。
　　方知时坐到车里，收到叶雾的消息。
　　她：【也会有人为收到你的花而感到幸福、快乐的】
　　比如那一枝满天星。
　　方知时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就是去见她, 还想给她一个拥抱, 抱得紧紧的。但是很可惜，他并不在c城, 也没有随时见她、拥抱她的身份。
　　休息的日子短暂, 第二部 分开拍。 
　　这一部分按照时间线其实是在第一部 分前的, 但是属于回忆的内容，所以放到第二部分来拍。 
　　和第一部 分不同，这一部分的主人公是一位小朋友。这位小主人公是叶雾“三顾茅庐”请来的, 孩子的家长一直不太同意自己家的孩子去演戏，但是小孩却对演戏很感兴趣。 
　　这位小朋友是叶雾在小区楼下认识的。她以为, 这位小朋友和其他小朋友玩的时候, 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很有灵气, 以为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但实际上她想错了。
　　有一次她碰巧从外边回来，经过小区楼下的那一片空地，上面安了一些社区里经常出现的健身运动设备。
　　这位小朋友，就一直坐在秋千旁边，暗悄悄地观察着来这里玩秋千的人们，察言观色，自己偶尔可以趁势玩一会儿，但大体上还是会把秋千“让”给比他还小孩子们，以此获得秋千的长久之计。
　　开拍第一天，纵使没有方知时的镜头，他也来看了看。
　　小演员还没到位，东西什么的，叶雾他们已经布置好了。方知时和叶雾一起，并肩坐在白色椅子上，看向对面的海岸，太阳光把海面照得发闪，海水比陆地宽容，吸收了更多的热，所以留下的温度比陆地要高，大海朝陆地轻轻吹风。
　　他们曾经说好一起吹海风，上一次是拍戏，这一次暂时没有任务，所以显得很悠闲。
　　“你以前试过吗？像昨天那样的题材。”
　　“没有，第一次尝试。”他以前的演出还是以传统的美声唱法为主，昨天算是一次新的尝试。
　　“第一次尝试就已经可以做到这么好呀。你......”叶雾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决定说出来：“你把少年演得很好。我昨天就在想，是不是你像剧里一样，有很多朋友，一群少年说走就走，肆意潇洒，所以就像把自己代入了一样去表演的。”
　　“恰恰相反，”方知时看向她：“我学生时代没有什么朋友，和今天演出的时候的妆造完全不一样，那段时间…..我一直不太想人说话，直到上了大学才交了一些朋友，但是也不多。”
　　“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学生时代会沉寂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学生时代应该是很瞩目的存在吧？
　　“没有，是真的。”
　　“不太想跟人说话？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格格不入。”
　　“哈哈，”叶雾听他这么描述自己，直接搡他一下：“你好中二噢！不过啊，我也是。”叶雾看着大海，回忆着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候觉得自己就是最特别的，每天都想做出一点不同的事情来，不听劝也不信命，每天做白日梦，想着以后怎样怎样，现在回头看看，也挺傻的。”
　　“不傻。” 方知时说：“一点都不傻。”他语气和神情都很认真，说得叶雾一怔。
　　“肯做梦的人，对未来也是有憧憬的。”
　　“你没有过？”
　　“以前是没有，”所以不知方向地过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热爱的，也就是他现在从事的。“但是现在，有憧憬的。以前有过一段不怎么开心的时光，那段时间里，也就开心了不长时间，其余的日子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快乐，或者说……没有什么知觉。”
　　没有什么知觉，不会感受到快乐，也不会感受到疼痛。
　　那段时间，他就是这样度过的。
　　从未听他提起过这样的过去。
　　叶雾想起自己前几天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但今天他就和她说了。
　　愿意和她分享他曾经的不快乐。
　　但她知道，要慢慢来。而且是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她说：“都过去了，起码现在很好，不是吗？我也有过不开心的时候，曾经以为这辈子都过不去，但现在其实还挺快乐的。我导好我的，你演好你的，以后——以后咱们一起声名远扬吧。”
　　她也不怎么想纠结于过去，如果触碰了他伤心的开关，那可就不好办了。
　　“一起声名远扬？”
　　“嗯，”被他这样复述一次，叶雾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指甲，语气却是一点都不服输的：“虽然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有，但是不代表以后还是一无所有吧。”
　　“都会有的。”方知时笃定地说：“你想要的，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