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山外山——by苏之灼

　　“今天一起来上课吧，下节课是绘画课。”
　　他们进教室的时候, 已经有学生把画笔准备好了。叶雾还是第一时间小步挪到叶子身后，后面慢慢靠近, 在他身边的过道上走了几个来回, 最后停在他身边坐下。
　　叶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陌生, 应该是不记得她了。虽然感觉有点失落, 但叶雾知道这也很正常，依旧对叶子笑。
　　这节课不是手工课，所以他们各自只陪一位小朋友就行了。刚才方知时目睹了全程，自己坐在一位小朋友身边。
　　绘画可以培养孩子的想象力和观察能力，这也是这里开了绘画课的原因。对于绘画感兴趣的小朋友，在画画的时候明显会更专注一点。如果对画画不感兴趣，那么注意力就会非常不集中。
　　所幸叶子是后者，在画画的时候，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叶雾默默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画画。
　　他画得并不精致，但简单的线条却可以很传神地勾勒出事物的外形，并用颜色填充。
　　叶子现在在画一只蝴蝶，两笔画出翅膀的轮廓，笔尖停了停，又接着画出蝴蝶的两根触角。
　　“画得好漂亮。”
　　叶子像是没听到叶雾说的话，动作没听，也没有什么回应。
　　方知时回头看她，向她笑笑，安慰她。
　　叶子涂色的时候颜色运用得很大胆，给蝴蝶的两边翅膀涂上了不一样的颜色，一边红色一边蓝色。颜色涂出勾线外一点，他也没太在意，而是把画出去的那一部分当成是蝴蝶后翅底下的翅尾，稍加装饰变得很好看。
　　叶雾突然觉得：叶子在画画方面是有天赋的，而且很有天赋。如果稍加培养，可能会很有未来的。
　　“真的画得很好。”
　　叶子依旧像是没听到一样，给自己的小蝴蝶做装饰，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他都画得很清楚，看起来应该是很细致地观察过蝴蝶的。
　　他画好之后放下笔看向窗外，微微佝偻的小小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叶子画完啦～”张老师过来，动作非常缓慢地走到他身后，俯身过来看，叶雾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给张老师，她看向方知时那边。
　　方知时在陪一位小姑娘画画。那位小姑娘编着两个麻花辫，允许方知时在自己的画纸上画画。
　　方知时捏着小小的彩笔，一步一步和她商量着来，和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会很认真很真诚地转头和小姑娘对视。这位小姑娘是有一只眼睛失明了，那边的眼睛戴着眼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画得很开心。
　　叶子画纸上的蝴蝶，让叶雾想起之前在西城的时候，方知时邀请自己去看的那场演出，她记得其中有一句歌词是“蝴蝶落在我肩膀”，剧名好像也是这个。
　　当时她身边坐着的，都是当地特殊儿童关爱中心的小朋友们，方知时那天是做了一场慈善演出。
　　也是那天夜晚，他们驱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行驶，在夜晚狂奔。
　　现在窗外的阳光毫不吝啬，投照到方知时身上，她意外地发现，方知时的后背往上一点，差不多到肩膀的位置，竟然有一个蝴蝶的图案！
　　她沿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有一扇窗户上贴着一张蝴蝶的剪纸，阳光照过去，投在方知时身上，就像是蝴蝶落在他肩膀上一样。
　　随着太阳移动，这只蝴蝶也在慢慢移动。
　　他站起身，小姑娘画完了。这只蝴蝶现在飞到了他的腰间，随着他向前走，不断下移。
　　张老师在和叶子就这张画讨论，叶雾加入他们。叶子和张老师每天都能见面，虽然他也不会开口和张老师说话，但是人和人之间的磁场是很明显的，现在，叶子把张老师当做“本方”，把叶雾当做“彼方”。
　　叶雾认真地听着张老师温声细语地和叶子说着画里的内容，叶子的目光就落在画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大概可以看出来，他是有在听的。
　　叶雾换了个位置，蹲在叶子桌子的前端。突然，前面的那位同学画画的时候就一直心不在焉，画得差不多了，就更加不专注，看到有一位老师在窗外，马上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出去，走的时候有点着急，不小心把他身后的叶雾一下推到了叶子的画上。
　　画纸刚好有一部分露在桌子外，叶雾被意料之外的力量“推”了一下，核心力量没稳住，手在抓住桌沿的同时也抓住了画纸多出来的那一部分。
　　画纸，被她攥出了一个裂口。
　　坏了。
　　叶子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刺耳的哭叫声快要穿透耳膜，叶雾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躲开叶子挥过来的手，而是赶紧想办法把画纸粘好。没有及时闪开，叶雾被抓伤了。
　　小孩子的指甲不算锋利，伤口不算深，但叶子却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留情。这种场面张老师见识过无数次，她马上开始安抚叶子的情绪。
　　叶雾却是吓懵了。
　　方知时第一时间过来，把叶雾圈在怀里，才要带着她走出教室检查一下伤情，叶雾回过神来，把挽起的长袖放下，想起自己以前学过的应对知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颗糖：“你看，这儿有一颗糖。”
　　应对这种情况，说“别哭”是基本没有用的，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选择。
　　叶子果然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眶里还有泪水，但是看到叶雾手里的糖，马上镇定下来，张老师从叶雾掌心里拿过来，慢慢剥开送进了叶子的嘴里。
　　看着叶子情绪恢复了，才跟着方知时出了教室。
　　方知时马上把她袖子挽起来，看到她白皙的小臂上有三道抓痕，有一道出了血，而且伤口有点长。方知时瞬间皱起眉头，但他皱眉并不是怪谁。他把叶雾袖子固定好，牵着她的手轻车熟路到了这里的医务室。
　　医务室里有一名校医，此时此刻正躺在唯二的病床上，睡得正香。方知时径直走向药品区，从一众药物中找到碘伏，在柜台上找到棉签。
　　“坐。”他俨然一副医生的样子，坐在医生的椅子上，让她坐在患者的椅子上。
　　“是是是，方大医生，动作很专业嘛。”
　　听到她的称呼，方知时紧张严肃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不敢说专业，之前音乐剧里演过医生，倒是真的去诊所还有医院跟着做医生的朋友观察过一段时间。”
　　“杰森那次？噢不对，那次你不是演医生，是死者家属。”
　　“那次我也去医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但是没有遇到过医闹。”
　　“希望你不会遇上。”叶雾叹了口气：“希望大家都不会遇上。”
　　“嗯。”
　　方知时把棉签沾满碘伏，另一只手拉着叶雾的手：“会有点疼，我慢点。”
　　“没事儿，我这从小就受伤，都习惯——嘶！”
　　“很疼？”他动作已经很轻了，被她“嘶”的一声弄得不敢再继续。
　　“没有，”叶雾撅撅嘴：“就是有点突然。”
　　“你以前经常受伤？”
　　“我想想啊，”叶雾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也不能说经常吧，偶尔，偶尔受伤。再说了，我也不是很弱，受伤只是意外。”
　　“嗯，意外，纯属意外。好了。”
　　就在他和他说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被他引开，他给她上好药了。
　　方知时把棉签扔进专用垃圾桶，拉过她另一只手，神色认真：“下一次，记得快点躲开。”
　　“知道了。”叶雾低头看向他们交握的手。
　　方知时摸摸她的头，顺势往前一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是不是吓坏了？”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极了。“这一次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下次不会了。”
　　对于他温柔似水的嗓音，叶雾一向没有抵抗力。她发现自己开始贪恋他的怀抱，他的话像是一阵风，吹过一池春水，她点点头。
　　医务室大夫的呼噜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刚冒出来的一声更像是电钻钻墙一样。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就被这“装修工人”打破，叶雾笑的时候肩膀颤了几下，方知时牵着叶雾出了医务室。
　　这里的走廊山养着很多的花，五颜六色的，开得正好。
　　拜方知时所赐，每一次看到这些花，叶雾都会想到《山外山中来》那本书。和方知时手牵手走过这一段“花路”，她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是个实干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从关爱中心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起草了一封邮件，修改了几次终于满意之后敲了发送键。

　　等待对方的回复。
 
 
第36章 老大、“这位，我女朋友。”　　发完邮件, 叶雾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反而有种暗爽的感觉。
　　成则成，败则败, 无所谓的。
　　从电脑前起身, 叶雾伸了个懒腰，回房间的时候手机收到消息。
　　他：【到家了。】
　　他：【图片】
　　图片上是他院子里的那片花, 每次他到家都会给她发, 不同的角度，拍出来也是不一样的光线和色调，都非常好看。
　　这些照片让叶雾愈发怀疑他说他每次摄影作业分数都很低的话的可信度。
　　方知时到家之后给她发消息，叶雾靠在自己卧室的门框上，在对话框里打了很多字，马上要按下发送的时候又犹豫片刻, 按下删除键把打好的字都删掉了。
　　也许到时候会是惊喜呢？
　　她回：【早点休息～】
　　敏锐如方知时, 回复道：【这么久只打了四个字？】
　　他：【恐怕早不了了。】
　　她：【？】
　　他：【一个人, 一壶茶，一段话, 猜一夜。】
　　他：【图片】
　　这张图片是在他的露台上拍的, 桌子上放着的是一壶茶。
　　噗嗤。
　　他竟然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叶雾笑着回复：【秘密】
　　他：【？】
　　不知怎的, 这个简单的问号，竟然隐隐透着些幽怨的情绪。
　　她：【事成之后告诉你^_^】
　　他：【好的，老大。】
　　老大！？
　　看到这条消息, 叶雾不再靠着门框，站直身子回他：【这是什么称呼！】
　　他：【对家里老大的称呼。】
　　家。
　　这个名词, 让叶雾有些动容。
　　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叶雾直直地看着屏幕, 消化着他这句话。
　　他：【好了, 快休息吧，该睡了】
　　他：【晚安。】
　　这两句话跟得很紧，也让叶雾心上一紧。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回复他对未来的暗示而有些失望呢？
　　前一句连句号都忘了加了。
　　方知时刚到家就泡了壶茶，晚上有个任务要完成，早睡不了，泡壶茶喝茶提神。
　　他给叶雾发去消息的时候，其实犹豫了一会儿。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怕得不到回应，怕期待落空。
　　在他以为她不会回消息的时候，收到了她的回复。
　　她：【好的，家里老二。】
　　还模仿了他的句号。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彼此却能回想起很多他们之间的回忆，都是快乐的，是璀璨的，闪着光的，就像当初那些灯光和星光一样。
　　睡觉的时候，他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最近几次拍摄，陆与争都显得有点闷闷不乐，状态不太好。在今天第8次NG之后，叶雾想和她他谈一谈。才走上前去，她就被方知时拉住，拉到一旁没有人的地方去。
　　“他是个小朋友。”方知时和她说。
　　“童年时期的心理状态很重要的，可能会影响未来，影响一辈子的。”叶雾的语气很焦急，不是为了拍摄进度，是为了这位小朋友。
　　所以她才很着急，想要和陆与争好好聊聊。
　　“正因为是小朋友，想化解他的问题，应该去找他父母聊聊。”
　　小孩子是受环境影响的，没那么多别的心思。
　　方知时上前一步，把叶雾搂进怀里，拍她后背：“我知道你怕他心情会不好，咱们一会儿安慰安慰他，让他知道没有人怪他，没事的。”
　　“嗯。”叶雾点头应了声，从这里走出去，远远地看到陆与争正坐在大石头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情绪好像很低落。
　　叶雾牵着方知时走过去，蹲在陆与争面前。
　　“小陆不开心吗？”
　　“姐姐，对不起......”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下一秒马上就能掉出眼泪来一样。
　　“没有人怪你呀。”叶雾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的头发又多又蓬，手感很好。“今天爸爸妈妈会过来接你吗？”
　　已经有几天了，都是陆家的司机来接他的。
　　陆小朋友点点头：“他们说过今天晚上会过来接我。”
　　“好，别害怕，咱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