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山外山——by苏之灼

　　“谢谢。”
　　门合上之后，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
　　从刚才的热烈狂奔，到现在安安静静地并肩坐在缆车上，只听到缆车摩挲轨道的咔嚓声。缆车是封闭的，沙漠的风吹不到他们。一点一点抬高，能看到的光点越来越多，慢慢地，可以俯瞰这一片安静的沙漠。
　　售票处慢慢变小，被风吹出的小沙丘相错着进入视线。在夜晚看到这些，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听到一阵敲击的声音，循声过去，看到方知时指节敲了敲缆车的车顶。
　　抬起头，从透明隔板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低头看，可以看到地上的“星星”，是点点灯光。离地上的星星越来越远的同时，离天上的星星越来越近。
　　夜幕为透明玻璃提供了底板，叶雾看向车顶，她看到那里面他们两个人的倒影。她在抬头想上看，而方知时，在看她。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到哪里，只是继续抬头看着星空，直到缆车到了顶。返程的时候，离天上的星星越来越远，但离地面上的“星星”越来越近。
　　方知时也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在车顶相遇，她看向窗外。启程时由于跑了一小段，呼吸未平，所以她心跳得很快，现在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了。
　　看着逐渐靠近的地面，她的脑海闪过许多片段。
　　他给她系安全带时，他们比现在并肩坐时靠得还近，他的神情很认真，生怕有半分差池。他朝她伸出手时，眼神比在舞台上还清澈明亮。他拉着她的手向前跑时，未经打理的头发向后吹，没有绑上的风衣衣带向后飘。
　　分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常能给她一种青春的少年感。
　　方知时就是这样一个人。
　　缆车到了底。
　　其实总共不过十分钟，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尤其是返程时，和他目光相遇之后。
　　回去的路上，叶雾坐在副驾驶位置睡着了，后来是被一阵灯光晃醒的，那道光来自马路旁，看样子是有一盏路灯的灯泡坏掉了，最近换上了新的，与有些黯淡的其他路灯格格不入。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熟悉，快要到住处了。路过几株大的仙人掌时，叶雾彻底醒来了，这是他们住的地方的入口，很有特色。
　　方知时停好车，两个人没有马上下车。
　　“那天你去书店拿的那本书看完了吗？”他问。
　　或是因为刚刚睡醒，叶雾一时之间没有把他说的“那天”、“书店”和“那本书”联系起来，回忆了几秒，才忽地想起来原来他说的是那天青骄奖颁奖那天，她和他在会展中心旁边的那家书店偶遇时她拿的那本书。
　　“看完了，但是没有带过来，在我家里。你想看吗？”
　　“想，”他提议，也不完全是提议，听起来有些不容拒绝的样子：“那等回去我去找你拿吧。”
　　“好。”
　　才进到酒店大楼里，他们就在电梯前看到了提着饭盒的黄寥。
　　黄寥正美滋滋地提着饭盒拿手机发语音：“兄弟姐妹们赶紧来我房间，不不不来楼下接我吧！东西有点多！我姐应该是睡了，刚我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我，她应该发现不了，快来快来，来晚了都没了。”
　　“嘿嘿，好机会啊——”
　　“叶——”
　　“黄寥！”
　　方知时来不及拉住叶雾，叶雾双手环在身前，气势汹汹地走向黄寥，面带杀气，看向他手上那个袋子，问他：“这是什么？”
　　“姐——方大哥？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你管我？先说说这是什么？刚才你发语音我可是听——”
　　叮。
　　电梯到了一楼。
　　叶雾披着方知时的外套，和整个电梯里的人对视。而电梯里，都是他们组里的。好巧不巧，这时候方知时以为黄寥买的这些东西挡着电梯里的人出来了，赶忙上前来提走，于是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
　　“晚上好，叶导。”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接着电梯里的大家都纷纷跟上了一句“叶导晚上好”，包括黄寥，颤着声音，说了句：“叶叶叶导，晚上好。”
　　“叶导晚上好。”
　　电梯里的几位听到连方知时都跟了一句，个个忍俊不禁，又不约而同把视线落到叶雾的身上——她披着一件男士外套，这件衣服绝对不是叶雾的，也不是黄寥的，组里的人对每一个人有什么衣服可是认识得很清楚。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这衣服是方知时。
　　“还不赶紧把东西拿走，万一有别人用电梯怎么办？”
　　“好好好！”
　　更巧的是，黄寥进了电梯，刚好满员。叶雾和方知时只能乘下一班。
　　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上升后，暂时的寂静突然炸开花。
　　“卧槽！我没看错吧！”
　　“没有吧没有吧没有吧！那就是方大哥的外套吧！”
　　“你们不知道？我姐跟方大哥一起回来的。”
　　“你们别忘了现在是几点！现在是几点！这都凌晨了，两个人才回来！”
　　“草！！！！！！！！！”
　　这些声音被隔绝在电梯里，他们两个当然不知道。
　　酒店里并不冷，叶雾感到一阵燥热，想起自己还披着他的衣服，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几个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夹杂着好奇和八卦的意味。现在身上披着他外套的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她痒痒一样，她马上脱了下来，递给方知时：“谢谢。”
　　“你有带外套来吗？”
　　“有。”
　　从c城出发的时候她有带外套过来，也知道这边昼夜温差大的事情，只是看到他留给她的票之后走得太急了，忘记带出去了。
　　“好。”方知时接过外套，放在臂弯处，那件外套上，现在有叶雾的体温。

　　下了电梯之后，是叶雾先到。她拿出房卡打开门，和方知时道了声再见。
　　方知时回她：“晚安，明天见。”
　　回去之后，叶雾冲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没看手机也没有看月亮，只是看着天花板，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确实她的生活中有很多次勇敢的瞬间，她也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的性格，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让她这样思来想去。牵着她的手，在沙漠里狂奔，带她去看天上和地上的星星。
　　心跳的声音好吵。
　　烦死了。
 
 
第16章 恋爱、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和谁？　　这场戏是一场夜戏，在晚上拍。
　　叶雾难得早上有赖床的时候，本想好好珍惜，但这几天都起得比较早，生物钟似乎已经定型了，早上自动就醒了。
　　比她更早醒的，是方知时。他向她问早，之后和她说自己临时有事情，要下午回来，这一次没有告诉她是去哪。
　　叶雾回了消息，又放下手机沉沉睡去，回笼觉是更香的。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房门突然被敲响。她从猫眼看过去，外面是黄寥。
　　她没好气地拉开门：“做什么？”
　　黄寥笑起来贱贱的，从身后拿出好几个饭盒提到身前：“姐，吃午饭了。”
　　黄寥做事显然没有方知时细心，那天早上方知时来送早饭，帮她摆好，把饭盒放得整整齐齐的，也没有饭盒盖子上的水蒸气崩到桌子上。而黄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桌面上一片狼藉。
　　叶雾并不算在意这些，接过黄寥递过来的筷子。黄寥坐在她身边，郑重其事地说：“姐，大家长途跋涉也很累的，偶尔吃顿夜宵，你体谅体谅吧。”
　　“谁发起的？”
　　“......我。”
　　哼。
　　叶雾冷哼一声，开始吃饭。黄寥知道叶雾这是原谅他了，不然不会理她。
　　她一向要求组里的人有工作的时候非必要不熬夜，一是为了他们身体健康，二是为了避免在工作的时候出现什么身体导致的突发情况。
　　“对了姐，你跟我师哥什么情况？”
　　......
　　不愧是黄寥，问出了其他人不敢轻易问出来的问题。
　　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叶雾夹菜的手不着痕迹地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把菜夹进自己的碗里，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同事关系。”
　　“同事？”黄寥的反问句让叶雾的心有些虚。“那就是跟我们一样的呀。”
　　......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黄寥，那一定是纯真。
　　“对，和跟你们是一样的。”
　　“那他们激动什么呀，真是的！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
　　“吃饭吧。”闭上你的嘴。
　　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方知时，组里的人竟然都在群里问她方大哥去哪了，问问题却像是抱着某种目的性，严正某些猜想。问问题的时候，就像默认叶雾知道方知时的去向一样。叶雾当然回复不知道，实际上她真的不知道。
　　就连另一个账号的群聊里，也没有见到他的消息。
　　到了下午，方知时才在群里回了消息，时间是给她发消息之后。
　　整个组去了拍摄地点，在一间民宿里。
　　叶雾把木头堆在一起，搭好造型，又在旁边画出了个点。
　　“这里风这么大，太不好点了。”黄寥负责给火把点火，每次不是刚刚点着就是打火机开了火就被风吹得熄灭了。
　　最后还是几个人挡着风才把火点着。
　　火光雀跃，在木堆里一闪一闪，把围成一圈的人们脸上映得很亮。
　　“好了，来吧。”
　　方知时又换了在海边的那套衣服，现在这个温度，是有些冷的。叶雾说给他加件衣服好了，他说不用，有篝火在这里烤着，想来应该也不会冷。
　　“Action！”
　　方知时坐在篝火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内焰，火光的闪烁在他瞳孔中格外明显。
　　即便周边有很多组里的人，有摄影机有收音设备，但他周身还是充满了孤独的气息。这种孤独难以言喻，像是从内而外散发的一种气质一样，如若不是昨天被他牵着手在沙漠里狂奔，叶雾差点就相信了他现在的样子。
　　他明明没有演出影视剧的经验，却比她以往合作的很多表演系的学生的演技要好很多。或许是音乐剧演员的加成，让他很容易能够投入所饰演的角色的情绪之中，就像现在。
　　他的白色衣衫和火都随风而动，他没有穿鞋，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第二机位的镜头拉近，他身旁的细沙在不断地移动，从这一侧，移动到那一侧。
　　他就像忘记了时间一样。
　　“咔！”
　　这个镜头拍得很不错，方知时同样没有马上抽离，助理把他的外套披到他肩膀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
　　第一时间，他是看向她的。而叶雾也很及时给了他反馈，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在一众人都抢着看相机中的片子时，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其实在用眼神和手势交流。
　　接下来的几个镜头都很顺利，方知时也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整个组的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伸着双手在烤火，整整齐齐的，连手心手背翻面的频率都出奇地一致。
　　“要不咱们玩个小游戏吧，怎么样？”
　　组里有人提议，大家马上响应说好。
　　“真心话大冒险好了，怎么样？”
　　“好啊好啊！”
　　一个组里待久了，这东西也没什么不敢的。平时他们都是团建的时候会玩，用的是手机上一款app，今天也用了这个app。
　　“师哥你手机上有没有这个软件？”黄寥把手机上的app图标指给方知时看，方知时看了之后摇摇头：“没有下载过。”
　　“快下快下，咱们一起玩。”
　　叶雾本以为方知时可能会拒绝，但方知时乖乖地下载了这个app。等方知时下载结束，游戏开始。这一轮是从摄影小哥开始的，他摇到的真心话问题是：女神是谁？
　　他反应飞快，马上回复：“当然是叶导！这还用说！？”
　　这个答案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一阵大笑。
　　接下来是黄寥，他摇到的是“第一次的做梦对象”。
　　“做梦？做什么梦？什么梦还要对象？”黄寥皱着眉头，看不懂这个问题的样子有点可爱。刚刚回答了问题的摄影小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瞬间就像是烧开了的水的热水器一样，头顶仿佛在冒烟。
　　他慌了几秒，小声说：“我做俯卧撑......”
　　“嘁——”
　　紧接着，黄寥就真在沙地里做了五个俯卧撑。
　　下一个，叶雾。她不自觉双手合十，把手机夹在掌心里，晃了几下，最后出来的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