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身——by姜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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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插在盆景上的玫瑰花茎被人为折成两截,仅有的两片花瓣落在地毯上。
温北砚冷淡地收回目光,一眼看到挂在门把手上的礼品袋,取下。
鬼使神差般的,在袋子被他抛向垃圾桶的前一刻,他卸了几分力道,纸袋砸到地上,里面掉出来一张便签纸,顺着微弱的气流飘到他脚边。
临睡前,叶淮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下,点开,是温北砚传来的消息。
【正二。】
-
礼品袋是曲懿在苏祈离开后,放在温北砚家门口的。
第二天中午离家前,曲懿有意无意地往3001室扫了眼,袋子完好无损地挂在门把手上。
她走过去,眼睛朝袋口里钻,CD还在。
他是睁眼瞎,还是一整晚没回来?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答案,咔的一声,门开了,曲懿慢半拍地抬头,对上另一双眼睛,对方平静地传递出“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的反问。
“……”
曲懿轻轻咳了声,下巴朝地一点,“这个你不喜欢?”
温北砚从她目光中躲开,“喜欢什么?”
似意有所指,曲懿稍顿指了指袋子:“唱片。”
“是你放在这里的?”
他不知道是自己放的?
曲懿有些莫名其妙,“我在里面放了张便签,你没看到?”
就怕他不知道谁送的,她还特地在便签纸上写了一句话:“3002,谢礼”。
曲懿打开袋口,求证似的,手伸进去胡乱掏摸一番,没找到便签,倒是被CD盒边角扎伤几回。
难不成是她忘记放进去了?
曲懿抬眼,见他保持着双手下垂的姿势,站在明暗交接地带,离自己足足有两米远,明显不想和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曲懿也不自讨没趣,隔着一段距离点了点头,“是我放在这里的,给你的谢礼,你要是不想要可以还我。”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但他目前只能得到这个,温北砚言简意赅地说:“多谢。”
明明是自己跟他道谢,怎么最后反成他轻轻松松说出了这两个字?
曲懿脑回路一时间没跟上,最后除了说“不客气”,找不到别的话。
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脸上掠过,随后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踩着高跟鞋掉头离开。
不慌不忙的两个字,从身后响起。
“曲懿。”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曲懿稍愣后回头,他一步未挪,橙色的光披在他肩头,姿态从容。
眼神不太明朗,像在酝酿着什么。
曲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怕他想在自己毫无防备的节骨眼上提起六年前夺走他贞操,又偷偷逃离现场的罪孽。
她脚跟贴地,无意识往后挪了一步,划出更安全的距离,随即梗着脖子装腔作势:“你认识我?”
——以大众眼里高高在上的女明星形象。
其实这问题根本经不起推敲,甚至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废话,偏偏他答了,回答却独辟蹊径,不是“你是明星,我认识你不正常吗”的合乎情理,也不是“你是我老师的女儿,我当然认识你”的理所应当。
而是盛着浓重的自嘲意味:“我能忘记吗?”
一字一顿,敲在她心头。
作者有话说:
曲懿:这诡计多端的病娇:)
第8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两周,曲懿时不时会想起六年前她偷跑到上海见苏祈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但这几次回忆起来的细节全都与温北砚有关。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她在雪色里站了多久,温北砚就陪她多久。
“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一句开场白,温北砚稍愣,随即敛住,天生带笑的唇线自然弯曲着,眼睛继续望着同一个方向,平静到毫无破绽可言。
沉默无言的对视里,曲懿觉得他有些眼熟,终于顺着记忆找到了相匹配的名字。
她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想法。
温北砚收回视线,沉默着转身离开。
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温北砚的背影。
在风雪寂静的冬夜里,消瘦又孤傲。
曲懿呼吸一滞,小跑到他身前,拦住他,“你有女朋友吗?”
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温北砚盯住她看,似乎想看穿她问这句话的意图,许久才微微摇头。
曲懿哦了声,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道德观念不强,但在涉及男女方面的事情上,又特别有原则,不会招惹“有妇之夫”。
对面眼神直白又大胆,温北砚喉间干涩,思绪尚未脱离掌控,迟缓地回答:“没有。”
如他所料,一出声,嗓子是哑的。
曲懿心脏突突跳了几下,这是她做坏事前身体传递出的讯号。
片刻她踮起脚,重重压上他的唇,他这人看上去硬邦邦的,嘴唇却很软,和她一样,被风吹到起皮。
曲懿知道,这是鬼迷心窍,更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报复。
哪怕这对苏祈来说,无足轻重。
这种结论一产生,束缚住心脏的绳索突然收紧,箍得她透不过气。
喘息的频率不断加快,显然只是这种程度的报复,还不够。
忽然刮过来一阵风,刀割般的凛冽,曲懿找回些理智,但这些理智不足以让她放弃这突如其来的对苏祈的报复心理,只够让她回忆起自己真实的喜好,“那你是处男吗?”
苏祈交过不少女朋友,但都没到那一步——在今晚之前。
她骨子里接受不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烂黄瓜。
一阵沉默。
温北砚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没将话摊开说,也没必要摊开说,他能懂的。
曲懿指了指宾馆,先一步走去,半路停下,“你没骗我吧?”
one night,干柴烈火的代名词,落在她这,反倒成了顾虑重重。
温北砚用持续的沉默回答了她的质疑。
不同于外面的寒冷,宾馆里闷热潮湿,门一合上,曲懿心头的燥热加深几分,像被冲上岸的鱼,拼命扇动鱼鳍,脱水后的窒息感有增无减。
打退堂鼓的念头在对上男生沉沉的双眸后戛然而止。
温北砚已经脱了外套,里面薄薄的一件圆领毛衣,平直的锁骨陷进去。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床边,却让她脑补出各种嘲讽,逃不开“看吧,我就知道你没那胆子”这层意思。
她莫名生出几分想要负隅顽抗的心思,洗完澡,披上睡袍,里面是空的。
似撩拨,也像邀请。
他低沉的嗓音侵入她的耳膜,“我给过你机会的。”
她大脑一片混沌,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眼神像海,淋向她干涸的身体,她几乎要溺毙在其中。
疼痛激起她的生理性眼泪。
温北砚双手撑在她肩头,“你哭什么?”
和他脸上细腻的皮肤不同,他的指腹略显粗糙,抹去她眼泪的动作也称不上温柔,像有层沙在脸上来回刮擦。
难得有了控诉时间,曲懿别开脸,声音嗡嗡的,“我哭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时全凭本能,应证了他说的“是个没有女朋友的处男”——她这辈子就没遭过这种罪。
温北砚没说话,手指下滑,缓慢抚着她下唇,好似下意识的举动,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驱使着。
他全身上下都是烫的,汗液也是,她更是。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他的手臂压在自己身前,曲懿瞬间被吓到清醒,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起身的动作压得很轻。
怕惊醒他,更怕迎接惊醒他后的疾风暴雨。
如她所愿,他没有醒,最后她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学着小说,留下几百几千的“嫖资”,更何况她全身上下一分现金都没有,最后还从他裤袋里卷走了几十块打车费。
做人做到这份上太不厚道,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她还是留下了一条银质手链,这是她第一部 网剧杀青后奖励自己的礼物。
曾经她试图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斩断他们之间荒谬的联系,但她忘了,有些羁绊不是她单方面舍弃就能终结的。
……
曲懿感觉自己手脚都变轻了,呼吸长长短短,节奏不一,脑子里反复循环着他那句“我能忘记吗”。
听上去什么都没说,实际上却包含了很多层意思,任她解读。
言多必失,她一时找不到最为恰当的措辞,只能故意拖延时间,目光无声地来回,每次都精准地避开他的脸。
温北砚耐心十足,安静等着她的回应。
曲懿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心虚的人是她,所以不管说什么都是她理亏,最后只能用厚脸皮四两拨千斤道:“我这张脸,一般人见了确实不容易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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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姐,从你上车到现在,已经叹了二十三次气了,你要是怕见小赵总,咱就随便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
“你不懂,我现在最怕的人不是他。”
曲懿阖上眼皮,纤长的睫毛盖下一片阴翳,见她这副惫懒的状态,大壮忘了刚才的话题,一脸关切地问:“懿姐你最近几天是不是又失眠了?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没失眠,就是做贼去了。”
大壮啊了声。
曲懿扯扯唇角,补充道:“我做贼心虚。”
“……”
这次见赵时韫,其实是曲懿主动提出的,今天早上,周挽告诉她陆星蔓团队已经确定接下恋综,也就是说未来一段时间,她不仅要和她待在同一空间议论别人的爱情,她俩和苏祈曾经的三角关系也会时不时被人拉出来鞭尸。
这让她觉得膈应加恶心。
曲懿象征性地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赵时韫衬衫黑裤,翘腿坐在沙发上,有种放浪形骸般的雅痞,他侧起手掌示意她坐下。
曲懿屁股刚沾上真皮沙发,对方先声夺人:“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我是想把你捧火,可又怕你火了之后离我越来越遥远,跟个白眼狼一样把我之前对你的好也给忘了。”
曲懿笑笑:“你要是舍不得我现在爆火,就把那恋综推了,我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现状。”
“你知道盛安每天用在公关上的费用多少吗?尤其是你的。”赵时韫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界面,手指噼里啪啦敲击一阵,把屏幕亮给她看,“这就是每天用在为你压评、营销上的钱,你要是不火,盛安连本都回不了。”
“你想我火,可以用很多种办法,没必要非得让我一直和陆星蔓绑着走。”
她和陆星蔓属于相看两厌的关系,但不可否认,两人的这种关系确实为她们带来不少流量红利。
“你错了,陆星蔓那边是看我们盛安有意向接下这档真人秀,而且参演嘉宾是你,才会答应节目组的邀约。”
赵时韫直视她的眼睛,“曲懿,有些捆绑关系,不是你单方面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道理曲懿都懂,但实践起来是另一回事。
她一脸抗拒,“我这人玻璃心,受不得骂。”
恰到好处地让哽咽声漫到嗓子眼。
赵时韫比她还能装,在她话音落下后,捂住胸口直喘气,脸色刷白,从茶几抽屉摸出一个透明药瓶,瓶身贴着标签,“速效救心丸”这五个字还是手写的。
还在喘气,声音连不成调,依稀听出几个字:“有我玻璃心吗?”
“……”
曲懿在盛安旗下的所有艺人里地位不低,但实际上没多大话语权,更何况是赵时韫决定好的事,盛安在业内的地位又摆在那,没准这祖宗一个不高兴,把她雪藏封杀了,种种因素考虑下来,她没法跟他硬刚到底,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
赵时韫:“别给我摆着一张臭脸,只要营销适当,这部综艺能成为爆款。”
曲懿在心里嗤了声。
“对了,听说你前几天——差不多半个月前,”赵时韫话音顿了几秒,故意道,“就是苏祈被拍到和Serein乐队那女主唱你侬我侬那天晚上,你在饭局上溜走了?”
“又是周挽跟你说的?”
曲懿从对面的反应里窥见了答案,面上一哂,“我身边的传声筒还挺多。”
“怎么说话呢?大家都是关心你,怕你陷在渣男的泥沼中脱不了身。”
在看清苏祈真面目前,曲懿从不否认苏祈在感情上的渣,但平心而论,她觉得他和普通渣男不太一样,胜在有渣道,不会同时跟两个女生及以上保持男女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