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熊与棉花糖——by小楼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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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伸来一个脑袋,“什么问题?我也要听。”郑小捷开开心心的,毫不见外。
陈思侑却不乐意,“你听什么听,这是我的同桌。”他拿着笔袋去戳郑小捷放在他桌子上的胳膊肘。
“舟舟还是我的朋友呢!你问问她,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郑小捷不甘示弱,抢过他的笔袋,给他扔了回来。
“先把你们的问题整理出来吧,这么说下去,太浪费时间,”对于两人的争论,许柏舟并不理会,她把桌上那堆东西又推回陈思侑的桌子上,“好困,我先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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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美术老师微微来到教室,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及——两周一节的美术课,遥远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同学们抬起头来,有些发愣,看着微微放下自带的银灰色电脑,又捧出一个装着碗莲的水缸,水缸放下,讲桌上腾起一片粉笔灰。
等到微微准备就绪,化学老师小武刚刚走到教室门口,两人沉默对视,最终还是小武败下阵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走了。
微微把目光转回教室,她打开电脑,调试投影仪,又指了指手边的水缸,“还等什么呢?画吧。”
教室里响起一阵慌乱的翻腾声,“谁有多余的A4纸?快快快,借我一张!”“救命啊,谁能给我一张!”
向来行踪飘忽、神秘优雅的美术老师,微微,在一班学生看来,是比班主任更具有威慑力的存在。她的威慑力不是脾气,而是来自于对美术作品本身的极高要求,并不尖锐,甚至显得温和。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审判,让人不敢和她对视,如果不想难堪得无地自容,最好就不要在美术课上敷衍。
就连许柏舟都被陈思侑摇醒,“醒醒呀!许文佩!我知道你在装睡!美术课!”
许柏舟深吸一口气,左手撑住额头按了按,右手摊开伸出去,“把笔给我。”
为了给许柏舟创建一个优良的休息环境,陈思侑自觉肩负起收纳文具的任务,买了一个超大容量的文具袋。此时此刻,在微微和许柏舟的双重逼视之下,陈思侑手都有点发抖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那根黑色自动铅笔,翻着翻着,却忽然扒拉出一朵半干的栀子花。
他随手一扔,栀子花滚到了许柏舟的桌子上,几片干瘪的花瓣一散,掉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玻璃球,还有一只小虫的尸体。
“……”尽管许柏舟很不想理会,还是不得不伸出手,赶在小玻璃球滚下桌面之前,接住了它。
她无法理解,“这什么啊?”
陈思侑终于找到了自动铅笔,他长吁一口气,这才看到许柏舟手里的东西,“这什么啊?”
“你是自动复读的AI吗?”许柏舟问。
“不是,我真不知道,这是谁放在这儿的啊?”
郑小捷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压低声音喊道:“别说啦!微微在看你们!”
许柏舟拿起那个小玻璃球,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就随手放在了窗台的边缘上。
教室里再无人声,只有多媒体设备在播放一段山中雨景,这是微微特意为学生们准备的静心白噪音,大家静不静心不知道,反正是不敢吭声。
临摹的对象是那个装着碗莲的水缸,却不知道主题究竟是”碗莲“还是”水缸“,而微微从来不肯透露更为详细的要求,她只是坐在讲桌旁,翻阅一本书,外壳被布制的书衣包裹住了,看不清书名。
江沚第一个把课堂作业交了上去,收获了微微老师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见状,许柏舟按捺不住了,她加快了下笔的频率,又拿橡皮擦飞快擦除了几道阴影,就要往讲台上冲。
“等等!等等,”陈思侑拉住了她,“把名字写上再走哇,姐姐。”
许柏舟只好暂时停下了脚步,胡乱写了个潦草的名字,又马不停蹄往前冲,好在她的气势让别的同学望而生畏、脚步迟疑,她也成功当上了第二个交上作业的人。
微微老师对她的铅笔画作没有给出评价,却还是对她笑了笑,许柏舟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刻瞥见了江沚交上来的那张画——只有一片飘摇的花瓣。
许柏舟忽然感觉自己胸口有点发闷,她既输了速度,又输了创新。她十分沮丧地走了下去。
教室内的雨声渐渐变小,最终消失,紧接着就响起了下课铃声,微微老师对时间的把控向来十分精准。她把讲桌上的画纸拿给班长,轻声说道:“帮忙发一下吧。”
许柏舟的课堂作业忽然又回到了自己桌上,她不明所以,却又发现上面有了微妙的变化,碗莲图案下面加了几道水纹,变成了一朵逍遥自在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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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假啦,你有什么假期计划吗?”周末即将到来,连接着国庆与中秋的假期,是可以预料到的一段美好日子。陈思侑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假期状态,整个人都飘飘忽忽而不自知。
“没有。”许柏舟却无法回应他的热情。
许柏舟正在整理书桌上的东西,理出来许多题目雷同的废物,她把手腕上的橡皮筋取下来,把废物卷子扎成一捆,丢进了教室后的垃圾桶。
她又拿出一个年岁已久的笔记本,递给陈思侑,“拿回去好好看,把不懂的问题另外记录下来,假期结束还给我。”
陈思侑战战兢兢地双手捧过,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这是你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许柏舟倚靠在墙面上,眼神不自觉飘向了教室前排,“一本化学笔记。”
陈思侑喜不自胜,“我拜入师门数十载,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祖师爷?”
郑小捷忽然转过头,“诶,您今年贵庚啊?”
许柏舟摆摆手,“没关系,你祖师爷低调,不喜欢别人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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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众位同学都做好的背水一战的准备,谁知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的人竟然是阿岚女士。
阿岚女士微笑着解释 ,“你们林老师有点事,和我换了一节课。”
一班的众位同学在整个年级是出了名的镇定自若,此时也小小地欢呼了一阵。对于假期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再轻快不过的序幕。
整节语文课热热闹闹地度过,阿岚女士也并不在意,她看上去也对假期充满了期待。
课堂临近尾声,夕阳也落进了教室内,教室后排的角落里,陈思侑忽然惊呼了一声,郑小捷闻声回头,看见陈思侑一脸奇异地瞪着自己的同桌,而许柏舟的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爱心形状的光晕。
郑小捷好奇地凑近了些,发现那颗爱心里面竟然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字,一个规范的楷体“舟”字。
许柏舟盯着桌上那浮夸的光晕,一时无言以对,她看向窗台边缘,那颗平平无奇的小玻璃球,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是一个完美的折射道具。
“唉,”许柏舟拿下了玻璃球,她终于有了一丝触动,“这到底是什么审美啊。”
快下课了,阿岚女士也做好了动身的准备,她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假期愉快。”
第8章 第八题
假期的光阴是明媚的光阴,所有人都像是踌躇满志,却又漫无目的。即便天色阴沉沉的,远处还有一朵积雨云,隔着窗看来,还是像一幕电影里的画面,《罗马假日》或者《阳光灿烂的日子》。许多故事都发生在假期。
江沚拉开抽屉,摸索半天,才终于从角落里拿出一张墨蓝色的卡片,他离开了窗边的书桌,走到玄关,蹲下来和家中的小黑猫告别,“我先走了。”
戎城中部地皮金贵,租价高昂,是时代先锋和商业精英的聚集地,东区则消费低廉,平易近人,是初出茅庐的穷学生与艺术工作者的容身之所。
上午九点,临近的几个街区都还在沉睡之中,江沚骑车经过,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感觉自己很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一个送奶工,需要摇着铃铛,叮叮当当响一路,才能把沿街的每户人家唤醒 。
夜航剧社就在这片寂静的街道之上,外观上看来是两栋普通的民居,挂了一个窄窄的做旧牌匾,像极了话剧《茶馆》里的布景。
江沚推开那两扇徒有其表的木门,又被一道防盗门给拦下了,门铃早就坏了,他只好用力拍门,边拍边喊,“齐祁!齐祁!”
对门一个牵着狗绳的老太太刚出门,闻声走了过来,很是关切地问道:“你家狗娃儿丢了哇?恁个找不得行哦!”
江沚先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来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在找人。
老太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啥子人取恁个名字?”牵着那只娇俏的中华田园犬走了。
江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来开门。眼看远处又走来了一个同样牵狗的老大爷,他没有勇气再喊,拿出了手机。尽管齐祁大编剧很抗拒接到电话,但江沚也别无选择了。
通话结束,齐祁脚步匆匆地赶来开门,看到眼前只有他一个人,想要质问,却又没多大底气,只能低声嘀咕,“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主……主演呢?”
江沚对这位年长自己五岁的表哥并没有多少顾忌,他随手掩上了门,说道:“连个完整的剧本都没有,实在没有说服力啊,齐编。”
齐祁立刻回避了他视线,推了推眼镜,“在写了在写了……”
走进剧社,可以看见一个简朴的天井,中间堆着十来个小盆栽,墙根上有暗绿色的青苔,地上还躺着一个竹制的扫帚。
“你之前招的助理呢?”江沚把扫帚扶起来,谁知扫帚刚一挨上墙壁,又滑了下来。
齐祁又推了推眼镜,“还是不太合适吧,他也不想待了。”
江沚看见脚边有个小木凳,他走过去坐下,齐祁忽然问道:“你今天是来干嘛的?”
“……”江沚正在打量环境,此时抬起眼睛来,“坐一会儿不行吗?”
“这个,”齐祁似乎有点为难,“你慢慢坐,我就不陪着你了,我回去写剧本了。”
“哥——”
齐祁一只脚踩上了老旧的木制楼梯,他回过头来。
“我不是来当说客,我只是觉得……艺术的生命并不只是依附创作本身,经济的支持也必不可少。所以——”
“我也知道,”齐祁脸上带了点无奈,“可我才从家里走出来,这也没过多久,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也好,”江沚把手里的墨蓝色卡片递给他,“这是一个戏剧展的邀请函,不知道谁放在我家客厅的。”
齐祁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想要接走,却又半道犹豫了,“这个,该不会是我爸留下的吧……”
“你就当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好了。”
齐祁拿手心捧着那张邀请函,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忽然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他的好表弟。
江沚敷衍地揽了他一下,又说:“还有,哥,你能不能再重新物色一个主角?”
齐祁立刻又沮丧了,“所以你之前的答应得那么快,是在骗我了。”
“没有,”江沚也真是想不明白,“我是真的觉得她不太合适。许柏舟……她这个人,很难沉浸在虚构的环境之中,换句话说,她很难把感情寄托于除眼前之外的事物。”
“啊,你是说她思维固化?没有没有。“齐祁犹豫着摇摇头。
江沚很是无奈,只好放弃了委婉的说辞,他说道:“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人家对你这个舞台毫无兴趣啊。”
“更何况,虽然我不了解演员的标准是什么样的,但至少得有丰沛的感情吧,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投入,怎么能去打动观众呢?”
齐祁原本是不赞同地听着,此时忽然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
“大家都知道青春可贵,但总有些人感受不到。是什么人呢?正是那些处于青春之中,拥有一切而不自知的人。”
“我们要展现的就是这种懵懂。有预料的失去怎么能叫失去呢,时光一去不复返,残忍的点在哪里?就是不知不觉间,俶尔远逝啊。”
江沚听完这一番话,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懵懂的神态,或许是因为,他也处在这个动不动就要远逝的时段里。
“请问,有人在吗?”有人径直穿过装饰性的木门,又推开了半掩着的防盗门,谨慎地探了个头。
“抱歉,我们暂时不对外开放。”齐祁急匆匆赶过去,想要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