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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柿——by不似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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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瘦了五斤,她才不想功亏一篑,“我不吃,我吃饱了!”
  秦恕慢慢把筷子并好,拿起小碗放在她面前,“你吃一口,我怕你下毒。”
  岳金銮:?
  她气得当场夹了一筷子冰糖肘子放进口中,“本郡主没下!”
  今儿个厨子炖的火候不错,冰糖肘子怪香的,岳金銮的火气都被肘子消除不少。
  秦恕坐在桌前,又指了指黄焖鱼翅,“这个也吃一口。”
  岳金銮吃给他看。
  秦恕指金丝银耳,“这个也……”
  岳金銮瞪他,主动把桌上的菜全部吃了一遍,最后又悄悄摸上冰糖肘子,小口小口开始啃。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冰糖肘子可真香真糯真甜呐。
  她吃得忘我,桌子下的小脚丫都幸福得一晃一晃,吃饱了,才突然想起她的初衷。
  完了——
  她不是在瘦身,怎么就吃了?
  眼泪当场便沿着脸颊徐徐滑下,滴落在她面前油乎乎的盘子里。
  这伤心程度,不亚于和尚破戒,而这害她破戒的罪魁祸首,便是秦恕!
  岳金銮扑到秦恕跟前,哭得伤心,“都怪你,我白瘦了!”
  秦恕被她扯住袖子,“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岳金銮泪眼婆娑,拿他衣袖擦眼泪,“为什么?我哭得太丑了?”
  她立马就不哭了。
  “不是。”
  秦恕视线往下,看着她吃得圆鼓鼓的小肚皮,淡淡道:“现在似乎有些漂亮了。”
  日子过得快,很快便过年了。
  年宴上分饺子,岳金銮吃到包了铜钱的,她小心地把铜钱洗干净、包起来,放在香袋里。
  她年初一同太后、皇帝拜了年,便能回家去了。
  太后皇帝疼她,给了不少利是包,沉甸甸的都被她放小金库里。
  她打算以后给秦恕用,反正都是他秦家人的钱。
  出了皇帝的承明殿,岳金銮便往常宁殿奔,鞋尖的小绣球儿甩来甩去,满头花钿钗环在风中发出琅琅轻声,她笑得分外甜。
  姮娘在后面追,却发现岳金銮像个小闪电,居然追不上。
  “郡主,慢些呀!等等我!”

  “不,去常宁殿不能慢!”岳金銮才不听,她要当第一个同秦恕拜年的人。
  天上下起了雪,冻得岳金銮鼻尖通红,她走到常宁殿,却见殿门关着,在门外探头探脑了一阵。
  大年初一,各宫都在走动,几乎是不关门的,难不成秦恕出去了吗?
  她还是第一回大年初一吃闭门羹的,着急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叩叩门,“秦恕,你在不在呀,我来给你拜年了!”
  叩完,她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碎碎念,“老天保佑,秦恕一定要在里面!”
  她时间不多,接她回岳家的马车已在宫门口等着了。
  来找秦恕的时间,还是忙碌一上午抠出来的,若是他不在,他们便要错过了。
  门“吱呀”转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岳金銮捂脸笑了,“灵验了!”
  “老天没听见,我听见了。”秦恕面上神情淡的不像是过年。
  宫里张灯结彩落在每个人的眼中,唯独秦恕还是最特殊的一个,他通身的冷清,不为红殷殷的彩灯而融化一分,他不是炮竹也不是桃符,更不是人人唇边那抹笑,他是现在正在落下的那场雪。
  雪掉在岳金銮的睫毛上,她眨眨眼睛,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常宁殿可真冷清,是她今早跑过那么多宫殿里最冷清的一个了。
  岳金銮道:“秦恕,新年好!”
  秦恕目光动了动,语气比雪温沉了不少,“嗯,新年好。”
  “这是我给你的利是包!”
  岳金銮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红封,“祝你新的一年要开心噢!”
  秦恕打开,里面许多东西,唯独没有钱。
  有岳金銮画的小像,上面是一只笑着的秦恕,旁边写着几个飞扬小字。
  “我希望秦恕笑口常开。”
  有梅子糖。
  “我希望秦恕的酸不会酸过梅子糖!”
  有金疮药。
  “我希望秦恕永远不会用到这个。”
  有长命锁。
  “我希望秦恕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恕:“……”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看出来了,岳金銮是真的非常希望他活久一点。
  里面还有许多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一枚硬片滑进他手心里,秦恕看去——原来是有钱的。
  不过是一枚铜板。
  一枚,岳金銮送给他的铜板。
  岳金銮看见那枚铜板,笑得特别开心,“这是我昨晚吃饺子的时候得来的,吃到包铜板的饺子,就是宫里最有福气的人啦,现在我把这份福气给你,你好好收着!”
  秦恕于是收拢掌心。
  指节因为用力,有些过分泛白。
  岳金銮伸手,“你给我的利是包呢?”
  秦恕转身走进殿里,取出一袋锦囊的东西,还挺大。
  岳金銮摸了摸,又软又硬,还沉沉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她没有时间立刻打开,便提在手里。
  “除了这个,你新年便没有对我的祝福了吗?”
  秦恕看着手中的铜板,“我希望……”
  “岳金銮不会死。”
  岳金銮惊诧抬眸,错愕盯着他。
  秦恕还是那个十二岁的秦恕,凉薄寡言的秦恕。
  她觉得这句话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秦恕又怎么会知道他死过,一句祝福而已——不值当她想这么多。
  “谢谢你呀。”她笑道。
  姮娘在外面催,“郡主,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回家吃饭了。”
  母亲做的饭可好吃了,岳金銮不想错过,可眼前的秦恕,她也舍不得让他自己待着。
  她要回家过好一阵子才回宫,秦恕只能一个人留在宫里了。
  虽然才养了他几个月而已,为何会如此挂念呢。
  岳金銮灵机一动,突然道:“秦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她指了指门外,抓紧他的手,“跟我一起回家过年,马车就在宫门口,只要你说你想,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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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岳金銮:不想去看看岳父岳母?
  秦恕:……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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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更)
  岳金銮一人上了马车。
  此行回家, 只带了姮娘与灯草,以及几车宫里的赏赐。
  秦恕不愿同她回去,她也不好强迫, 她想,她的确是太唐突了。
  车轱辘压过街道上的青石板, 马车上岳家的标记分外醒目, 她虽坐在车里,也能听见街上的议论纷纷, 无非是说岳家的小霸王回来了,外头又要不太平了。
  有人问,为何不太平呀?
  便有人将她曾经在宫外的那些魔头行径一一说与来人听,把人吓得脸色惨白。
  岳金銮无心去搭理他们, 因为她正抱着秦恕送给她的“利是包”, 那只大锦囊。
  她打开一个口子,悄悄往里瞄了一眼, 怀疑自己看错了。
  岳金銮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
  桃木剑、拷鬼棒、护身符、木鱼、佛珠、拂尘……还有一本, 大悲咒!
  岳金銮:?
  这都是什么!
  秦恕难道皈依佛门了吗?
  岳金銮扒拉了半天,从袋子底部又找到了一只用黄色符纸包着的辟邪铃。
  符纸上不知画的是什么符咒,但这铃铛, 岳金銮是见过的, 上一世秦恕常常挂在腰间的玉佩上,铃铛很小一枚,银色,且是哑铃,发不出声, 听说是苏才人亲手编的。
  那时的秦恕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身上穿的都是金丝玉缕, 唯独还留着那枚朴素的哑铃,叫他那般无情冷漠的形象里,多了分与□□凡胎无异的鲜活。
  岳金銮摇了摇铃铛,咦,还有声。
  居然没哑——
  这铃铛本义是给小孩子辟邪用的,秦恕给了她,又附赠了那么多驱邪除魔的东西……难不成是觉得她是个妖怪?
  岳金銮有些头痛。
  岳家已经到了,岳金銮把东西全部塞回袋子里,起身下车。
  刚撩开车帘,身下失重,她已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举起来丢在背上,岳金銮颠簸了一下,看向了身下的少年。
  少年眉眼初露锋芒,剑眉星目俊美飞扬,与岳金銮一样,嘴角有两只浅梨涡,他嘴角叼着根狗尾草,斜了岳金銮一眼,薄唇一翘,犬牙雪白,隐隐有几分自在明朗的味道,他懒洋洋道——
  “爹、娘,小傻子回来了。”
  这是她的兄长,岳金吾。
  ·
  年三十的宫宴,秦恕称病未去。
  实则他年年都不去,苏才人在时,身份低微,去了宫宴总难免被宫人捉弄,后来身子有疾,便不去了。秦恕陪着她过年。苏才人走后,秦恕便不过年了。
  那夜宫里热闹,都在守岁,秦恕睡得很早,他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几乎要把一世过完。
  他梦见了十五岁的岳金銮,飞扬跋扈、明艳动人,依然是所有人的明珠。
  她生得很美,举世无双的人间富贵花,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沦为提线木偶,失去了生机与颜色。
  至于他自己,梦里已然十九,成了除却太子以外,唯一有资格一争皇位的皇子。
  他们仍然不对付。岳金銮的心并不放在他身上,她爱上了太子。
  她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都是为了太子,她的爱意那般明灼炽热,好像会烫到人的心,人人都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帝都同意了指婚。
  岳金銮两手上全是伤疤。
  为太子彻夜绣荷包,刺破手指,为太子熬汤炖膳,切着手、烫着手都是常事。
  她不擅长那些,却笨拙的做着,效果永远不如江犁雨,自然也被太子丢在角落里。
  而今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傻乎乎笑着,等着当东宫的新嫁娘。
  有一日她去太后宫中请安,恰逢他也在。
  他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她也不再热衷于欺负他,她满心欢喜,装着的都是另一个男子。
  那天岳金銮笑得分外美,眼角眉梢都像能生出花来。
  她骄傲又得意,说:“秦恕,往后我便是你的嫂嫂了。”
  秦恕的胸腔忽然一闷,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
  他恨了她多年,想过要怎样将她扯入泥尘,看她痛苦、看她无助,甚至痴心妄想过她会在落难时求他救她,看那张幼年欺凌过他的鲜艳面孔是怎样黯然失色的——他甚至想过,要将落难的她藏在金屋里,一辈子只能看着他,她是笑是哭,是盛开是枯萎,都只许给他一人看。
  以此报复她曾经对他的折磨。
  他以为这是恨,但似乎不是——
  这是一种狂热的、病态的占有欲。
  然而他只是冷淡至极的颔首,平静的仿佛对她漠不关心。
  她若喜欢,那便由她去吧,只是太子始终不是一个好归宿,她若嫁了,迟早也要是他的掌中物。
  他记仇,她欠了他诸多,也只好下半生来还了。
  再后来,岳金銮死了。
  秦恕的心像被丝线勒出血般,细细密密的痛苦让他近乎窒息。
  他记得她飞扬的神采与无邪的眉目,后来被尘封在棺椁中腐朽成泥,她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顽劣的在他身后,踩他的影子捉弄他,喝醉了搂着他的脖子要他背。
  这朵花最终没有折在他的手里,死在了她心爱的人的谎言中。
  秦恕杀了太子与其党羽、杀了江犁雨,至于他们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他没有动,只是那孩子命短,大约是天煞孤星,克死父母,不多时便自己病死了。
  临死前,太子睁着猩红的血眼问他,“秦恕,岳金銮那般对你,你却这般为她,值得吗?”
  秦恕看着剑上滴落的血迹出神。
  半晌道:“为何不值,再没有比这更值的事了。”
  喜欢这种东西,一向来势汹汹,又不讲道理——他喜欢她,不仅仅是出于占有而已。
  岳金銮的确欺负了他,可她是第一个给他糖的人,第一个对他笑的人,第一个告诉他,“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要打回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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