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by不似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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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兰颇的目光阴沉如鼠窥,见她看过来,扯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岳金銮心里不太舒服,利落转开眸光。
太子在敬酒。
他近来情场事业双失意,喝得醉醺醺,大舌头吐字不清祝皇帝大寿,摇摇晃晃没个站像。
皇帝原本挺高兴的,看着他却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眼中甚至没有了身为皇父的慈爱。
太子说着说着居然哭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叫起江皇后的名字。
皇帝一忍再忍才没有发怒,只是挥手让人把他拖下去。
宴会上一时鸦雀无声,得了太后授意,乐女斗胆拨弦,琴瑟重新相鸣,众人才像化了雪人般软下骨头,温温一笑,只当无事发生。
岳金銮留意了一眼,太子被拖下去以后,江犁雨很快来到他的席前,借屏风遮掩拥住了太子的脖子,仿佛在柔声劝说安慰,又像诱哄,和美的音色被乐曲声盖了下去,很快一声都听不见了。
只有流水般柔润的曲调徜徉在空气中。
岳金銮回过神,才发现太子席前已经空无一人。
江犁雨也不见了人影。
岳金銮左右看看,灯草被姮娘叫去有事,画脂像从什么地方刚回来,走到她身后,柔媚轻语,“郡主,三皇子约你去梅林香阁见面。”
梅林香阁在御花园的梅园内,彼时红梅开的正好,香海一片,众人都在宴会上,御花园应该一个人也没有。
秦恕好好的约她去梅林见什么面?
岳金銮看了看秦恕的席位,果然没人,可他也不一定就去了梅林。
“没见今日是什么日子吗,千秋节的宴会上也能轻易离人?转告他,我不去。”岳金銮淡声道。
画脂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符,中心刻着个小而清拔的“恕”字,是秦恕常用的信物,轻易不离身。
岳金銮一怔。
画脂笑吟吟勾起红唇,曼声催促道:“三皇子可要等急了,郡主,当真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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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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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梅林无人, 香阁上更是漆黑一片。
岳金銮立在门前,迟迟不进去,“你不是说秦恕在这儿等我, 怎么不见他人?”
便是仅借天上月色那点光,她也不难看出香阁里一个活物也没有。
画脂走进去, 没点香阁里的烛灯, 反把手上提的宫灯给熄了,“三皇子说, 要你先等等,他那处有事缠身,一会便到。”
“你方才一直跟着我,如何知道秦恕有事缠身?”岳金銮冷笑。
画脂徐徐转身, 音色比往日都要低沉散漫, 阴暗不清的眉目笼着青黑,“三皇子都将玉符给奴婢了, 郡主是不信我, 还是不信殿下?”
岳金銮袖子里的指头慢慢蹭过温凉的玉符。
指腹在“恕”字上用力按了按,直到皮肤都印上痕迹,才不语地走进香阁, “到底要我等多久?”
“郡主不要急, 总会来的。”画脂盯着她纤清的背影,下颌轻抬,“郡主渴不渴,我为你倒杯茶吧。”
她捧起桌上空空的水壶摇了摇,“没水了, 大约今日是千秋节,小宫女们都去玩了罢, 居然没备水。郡主稍等,奴婢去添水,一会便回来。”
按理添水这样的小事,平日都不该由画脂这样的大宫女经手,只是今天岳金銮没有带小宫女,自然这等杂事也由她来办。
岳金銮坐在桌前不出声,月色疏离之下,她鸦睫轻颤,投射在桌面上的影子只有一丝被风拂开的发梢在动。
画脂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
这么乖么。
还真是听秦恕的话,可惜,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秦恕了。
她抱着水壶,牵了牵唇,门外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挡在她的面前。
黑影压根不给画脂惊骇的机会,一拳打在她颧骨上。
这一拳不轻,画脂惨叫着撞上桌沿,沿角正中小腹,一口腥甜从嗓子眼里滑了出去。
画脂魂不附体地抬起头,那黑影却退出香阁,用力将门合上,叮叮当当一阵,上锁了——
“画脂。”
柔绵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
画脂身躯轻震,一把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上她脖颈。
她仓皇泪下,发抖吞下一口唾沫,视线上扬,对上岳金銮似笑非笑的美目。
“郡、郡主饶命……”
岳金銮指尖轻提,那把灵活的小匕往下,对准了画脂的心脏,“嘘——”
·
梅林园口,何泗领着徒弟吃酒望风。
“师父大喜,等咱们帮成了江妃娘娘这桩事,她可答应要将灯草姑娘亲手送给你,那徒儿们的师娘可有着落了。”
徒弟笑着敬酒。
何泗往躺椅上一仰,“那小蹄子仗着是眉寿殿的人,看不起我个阉官,不妨事,等岳金銮死了,岳贵妃一病,看谁还能护着她,迟早到我何泗的手掌心里!”
他腿肚儿盖着貂皮,另一个年幼的小徒弟跪在雪地里为他揉捏。
小徒弟冻得鼻尖通红,眼睛都不敢往上掀一下。
何泗面前放着张案桌,上面摆着肉果点心,菜色不比宴会上的差。
旁边吊的小炉子上煮着酒,绵长的酒气醺然勾人,化了半园的雪。
徒弟连忙奉承,“是、是,那小蹄子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您老跟前拿乔!”
何泗看看天上星辰,“这都几时了,人怎么还不来?亏我这把老骨头还亲自在这儿守着,这么冷的天,要冻死我?”
他听见几串踏破积雪的脚步声,只当要等的人来了。
可乍一看夜色里徐徐行来的人,却一下弹了起来,扯住徒弟厉声问:“来的人怎么是三皇子?”
徒弟答不上来,秦恕已然走到何泗跟前,漫不经心扫过他的酒炉茶案,“何公公好雅兴。”
他说完,便目不斜视往香阁走去。
何泗拦在秦恕面前,皮笑肉不笑,“这好好的办着宴席,三皇子怎么上这儿来了,梅林现下无人,没什么好看的,三皇子若要赏景,还是去别处吧。”
秦恕倏忽垂眸,温而寡淡的漆黑狭眸看不出一丝情绪,“何公公都能来,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秦恕今非昔比,早不是那个人人尽可欺凌的小皇子,如今宫里谁见了他不得赔笑屈膝,抬抬眼睛都不敢。
何泗再倚老卖老,在秦恕这个颇受帝王垂青的实权皇子面前也得再三思量。
他无须的脸上浮出笑意,“还不是趁着今夜无人,吩咐徒弟们将这园中好好洒扫,皇上冬日最爱来梅园,我也算尽一份心。”
秦恕薄唇轻抿,齿间溢出一个“嗤”字,尾调上扬,“徒弟们做事,公公这把年纪,竟还要大冷天的守在门口监督不成?”
他冷淡道:“让开。”
何泗牢牢挡着,半分不让,“还不是因为徒儿们做事不小心,我不看着可不行,如今年纪大了,谁也不把我当回事,只能管管这园中杂务了。”
秦恕身后仅带着一个司桔。
何泗身边却有两个徒儿,三人列成一排,死活不让秦恕进去。
秦恕略有几分不耐地蹙眉头,喉结轻滑,“何公公,当真不让?”
何泗眯眼,“夜深雪重,三皇子还是请回吧。”
“好。”秦恕一笑,折身往假山后走了两步,“何公公,借一步说话?”
何泗看看四下,带着那个年长的徒弟进了假山,“三皇子何……”
“事”字未脱口,便被秦恕漠然打断,“杀了。”
何泗身后的徒弟视线一冷,犹如训练有素的暗卫,扼住何泗脖子,掌骨转拧,“咯”的一声,方才还活生生的何泗轰然倒地,没了呼吸。
“干得好。”秦恕慢声夸奖。
他扬手,一串何泗受贿而来的碧玺佛珠掉在何泗脸上。
血迹沿着何泗浑浊的眼角流淌而下——
无声无息。
沾满了每一颗饱满晶莹的佛珠。
“宫里那条红叶河不错,把他丢进去。”
司桔一改往日嬉笑,平静道:“就这样杀了,只怕……”
秦恕轻笑,“只怕什么?他身上罪孽不止一桩,受贿不提,杀人放火的冤案亦不在少数,真上了堂,只怕救他的人又要动歪心思扯无辜人下水,不如永绝后患。父皇会满意这样的死法的,醉酒溺水,还保全了他作为先帝心腹的体面,不是么?”
他扫过地上何泗的尸体,低沉冰凉的话,不知在诉与谁听。
“你诸般杀孽,我不管。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动岳金銮。”
·
卫兰颇撩起长袍走向梅林。
宴上不少家世一般的子弟见他是岳家侄儿,有意拉拢攀附,害他到现在才来。
江犁雨早告诉他,一切都为他准备好了。
岳金銮就在梅林香阁上,江犁雨还给了他一瓶含春丸,只要岳金銮反抗,他便掰开她的口舌喂她服下,到时便是天仙玉女,都不敌药力,自会愿意与他欢好。
卫兰颇不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要了岳金銮的身子,岳家人难不成还真敢把他杀了?
还不得乖乖把女儿嫁给他。
反正皇家不会要失贞的媳妇,退婚便是。
到时候他作为岳家女婿,轻易便可回卫家夺回爵位,什么秦恕什么太子,都得眼看着他春风得意,坐拥美人归!
卫兰颇笑得太过,导致气喘不匀,捂着心口歇了半天才继续往前走。
他什么都好,唯独身体太差,肯定是天妒英才!
梅林门口站着一个人,模样像是个小太监,卫兰颇分明记得江犁雨说过,在梅林门口接应的是大太监何泗。
何泗会拦在这儿,直到他办完事,再由何泗去叫人,撞破他与岳金銮的奸情。
小太监看见他,细声细气道:“可是岳家的卫公子?我是何公公的徒儿,他嫌这儿冷,上屋子里烤火去了,让我在这里接应你。”
卫兰颇点头,暗暗埋怨这何泗做事不周。
他登上前往香阁的长阶,眉梢兴奋乱扬,心脏砰砰狂跳,走到香阁门前,上面已经没有了锁的痕迹。
角落里一个娇柔纤影款款走出,借阴影挡着面目,“卫公子。”
卫兰颇知道这是谁,“画脂,表妹可在里头,是醒着还是睡着?”
“睡着了。”娇影淡淡道:“卫公子若是现在离开,也来得及。”
卫兰颇心中冷笑。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成功近在眼前,他现在走,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除非他疯了。
“走什么走,废话真多!我要进去!”卫兰颇拧眉,“你今天声音怎么不大对劲?”
娇影意味深长地笑了,“染了风寒。”
“既然卫公子执意要进,那便进吧,切莫后悔。”
卫兰颇不愿再等,推门而入,双手满是因体弱与紧张而生出的汗水,他欢喜地低低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吗?”
往里走,他看见一方美人榻。
美人榻上蜷缩着一具纤细的身影,听见他的呼唤,发出浅浅如梦呓的低吟。
听得卫兰颇面红耳赤,扯开腰带便扑了上去,一边亲吻一边狂热唤着“表妹”、“心肝儿”的字眼。
女子被他折腾地苏醒过来,乍一看见身上伏着个对她欲行不轨的男子,吓得失声尖叫。
卫兰颇吓出一身冷汗,慌张捂住她的口鼻,“表妹别叫,我是表哥,我是你的表哥!”
身下的女子不听,又叫又哭,滚烫的眼泪灼了卫兰颇的手背。
他有一刹那的不忍,可想到只要占有岳金銮便可得到的光明前程,狠心从怀中掏出江犁雨给的含春丸,强行灌入女子口中。
药丸很快化开,辛辣刺鼻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女子不一会便没了声。
她如瀑的黑发凌乱伏在榻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失去生机地半睁着。
四下黑沉,卫兰颇看不清,只想趁着安静快点了事,胡乱往下亲去,却亲到无数从女子口中涌出的液体。
卫兰颇茫然沾着嗅了嗅。
是血——
他心中大骇,哆嗦着伸到女人鼻尖,仍带有余温与弹性的皮肤下,只有静止的冰凉。
“死、死了?”卫兰颇衣衫不整地滚到榻下,身下湿了一片。
江犁雨给他的,不是含春丸吗,为什么岳金銮吃下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