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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海颂礼——by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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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时笺抬头,小声回答,“……算是会的。”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学长表情很温和,并无刁难的意思。刚才也是他笑出声来,缓解了室内的气氛。
  头顶的聚光灯落下来,照见他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
  “算是会?”学长又笑,“随便给我们唱一首吧。”
  时笺很喜欢唱歌,最为盛大的表演经历就是每天洗澡的时候,她的沐浴液和蓬头会听她自娱自乐。时笺握着话筒,指尖有些发颤,学长又开口,说了一个当下挺流行的慢歌名字:“会吗?”
  他这样微笑着看她,问道。
  时笺点点头,又看周愿,只见对方的眼神也是鼓励的。
  十分钟后时笺从面试房间里溜出来,才觉得能够喘气呼吸。
  她完全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唱成什么样,只觉得过程很煎熬,在聚光灯下,有人看着自己,她会控制不住地发抖,出汗。
  时笺对这次面试完全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两周后却收到了通过通知。
  【恭喜你,已经成为学生会文艺部正式的一员了!我们的迎新团建在xx餐馆,下周六晚上六点半,不见不散哦~】
  时笺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捧着手机又仔细看了两遍。
  真的诶,是通过!
  喜悦一瞬间从心里漾开来,她的嘴角要弯到天上和太阳肩并肩——怎么会通过的啊?是周愿帮了她吗?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差?
  意外之喜让时笺开心得要命,按照短信提示加了附在最后一行的联系人微信。
  看头像是个男生,文艺部前辈,时笺按捺着雀跃谨慎地措辞:【学长您好,我是大一新生时笺,刚收到通知短信,请您多指教。】
  那头很快就通过,弹出一条信息:【时笺你好。】
  后面跟上一只萨摩耶狗狗的可爱动图。
  【我是文艺部副部长陆译年,之前面试过你的。】
  就是那个学长吗?
  时笺抿了抿唇,还没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别称呼什么您啊您的,我又不是小老头子[憨笑]】
  玩笑话奇异地让时笺放松下来,她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个一模一样的微信表情。
  时笺:【好的,请学长多多指教![憨笑]】
  文艺部团建选择的地点是湘鄂火锅餐厅,这种吃起来有气氛,又够劲。一共五六十人,包了整个餐馆,点了十箱啤酒,大家互相干杯,欢声笑语。
  部长和两个副部就是当时的三位面试官,陆译年和周愿跟在部长后面做了自我介绍,众人起哄捧场。
  接下来就到了新人,今年招进来快二十个大一和大二的新生,部长让大家挨个站起来,让大家伙儿认识认识。
  前面的几个同学都落落大方,或介绍家乡,或介绍各式各样引人入胜的兴趣爱好,而轮到时笺的时候则分外局促——茂城估计是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
  于是她囫囵说了几句,笼统的爱好,比如很喜欢唱歌、跳舞,然后又干巴巴地说:“我们那里粽子很好吃哦,争取端午节带一些给大家分享。”
  时笺是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新生,陆译年恰好坐在她右手,闻言带头鼓掌,大家也给面子地一齐喝彩——正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启了。
  饭席上觥筹交错,哪怕只是学生,也已经学会说很多场面话——学生会向来就是小社会,时笺曾经有所听闻,但真的身处其中才意识到这种场合对于她来说有如揠苗助长。
  干部们为女生们点了某个日本牌子的果酒,时笺没有看懂花花绿绿的标识,于是问坐在她正对面穿连帽衫的女同学这是不是酸奶。
  “啊这是oki家的桑葚酒,你没喝过吗?”心直口快的连帽衫女生诧异瞥她一眼。
  小小一瓶28元。时笺一时之间无措,猝不及防地露馅,她僵硬地低头去取湿毛巾擦手,却听陆译年在一旁笑着接话:“挺好喝的,是不是?”
  很自然的搭腔,连帽衫注意力转移,用力点头以表认同:“我好喜欢的!幸亏C楼有卖呀,我在寝室了囤了好几瓶呢。”
  时笺默默地捧起果酒喝起来。
  初尝有点酸,但又混杂着甜味儿,后调是酒精轻微的辛辣。
  她不擅长和别人交往沟通,因此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地观察、学习。
  陆译年是时笺到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他鼻梁挺拔,山根很高,勾唇的时候双眸也会弯起来,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这个小装饰令他英气的脸颊削减了一丝锋利感,形成某种奇异的和谐。
  就像是他这个人的性格,让人感觉很舒服。
  席间很热闹,大家都起身互相敬酒,来回走动,早就形不成分桌的格局。
  时笺先前尝了一口啤酒,实在不习惯,便一直安静地坐在原来的座位,偶有一两个前来搭讪的男生女生,聊过几句之后也会选择默默地离开。

  没什么,无非觉得她有些不合群,无趣,接不上话,虽然他们礼貌地找寻别的借口逃离,但潜藏的神情已经告诉时笺一切。她能够读懂,却没有能力解决。
  转了一圈之后,陆译年回来,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他们都在唱歌,”他的视线扫过台上,善意地寒暄,“你不打算上去唱一首吗?”
  现下握着麦克风的是一位大三的学姐,名叫徐妙勤,穿一条时髦的黑色小皮裙,笑容自信漂亮,从周围的叫好声中就能看出她在同龄人中很受追捧欢迎,与时笺形成强烈的反差。
  学姐整个人就好像在发光一样。
  “啊,我?”时笺觉得这个问题令她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搪塞,只能小声地正面回答,“我唱得一般,就不献丑啦。”
  “我觉得你唱的挺好听的,嗓音条件也很好。”陆译年专注凝视着她,少顷微微一笑,“不然也不会在面试时选择你。”
  后来火锅餐馆被大家整成了卡拉ok,场面喧闹混乱,二十岁的年纪活力无限,嗨到灵魂爆炸。
  团建完的这个晚上,时笺回到宿舍把衣服洗了晾起来,又去做吉米多维奇习题册上的数学题。
  她此刻的感觉有点混乱,就像是游鱼刚刚涉足一片陌生的海域,也许有对未知的天然期待,但更多的却是小心、谨慎和恐惧。像是在走钢索,担忧而缓慢地试探出步伐,患得患失。
  不过更直观的感觉是疲惫。时笺的好精神因刚才的派对消耗殆尽。舍友们还没回来,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蜷缩在被窝里小憩。
  主观上还不想睡,但是又想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休眠”,消化一下这与众不同的一整天。
  安静的时候很容易追溯什么。
  时笺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再没有曾经她如何也甩不脱的陈年发霉气味。
  一片漆黑中,时笺感觉呼吸有些过于落寞冷清。
  「海」:【阿午。】
  屏幕亮了一下,时笺目光顿住,确认几秒前刚收到他的信息。
  床帘中偷溜进来的月光好像比之前更熠熠生辉一些,她心扑通扑通地跳,登时坐直身体:【在!】
  他问:【怎么不继续给我发消息了?】
  时笺下意识咬住嘴唇,抱紧双膝,心跳似悬停,如坐上摩天轮一样倏忽轻盈。
  他——
  希望能收到她的信息吗?
  屏幕在黑暗中微弱的光也照见了她莹润的双眼,时笺垂落的眼睫微微扑朔轻闪,仿似秋夜里表面附着潮湿雨露的蝶翼。
  也许有什么原因,他没看到之前那条信息。
  不是因为反感了她。
  反而是期待的。
  ——他一直在等她。
  时笺飞快地敲字输入,绝口不提自己前几周在心底偷偷闹的小别扭,把那一页翻篇:【刚开始接触大学课程,排布得很紧密,有些吃力。学校活动很多,一时之间有些忙不过来。我加入了校学生会文艺部,今晚才刚参加完迎新团建。】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两分钟,就收到「海」的回复:【好,加油。好好学习,你可以做得很好的。】
  时笺忽地有些鼻酸:【其实这次社团迎新不是很好。】
  【我不会喝酒,也不会恭维说场面话,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总是聊一些我没有办法参与的话题,我听不懂他们究竟在笑什么。】
  【在那种环境里我觉得自己好笨拙,一点也不灵光。没有人喜欢和我聊天,因为我会让他们感觉到无趣,厌烦。】
  时笺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哭,抽抽搭搭地抹泪,许多年后她才明白那是对于自己亲近之人表达依恋的一种方式。
  【不会。】「海」说。
  时笺吸了吸鼻子,看到他跟上一句:【我觉得你很灵光,很讨人喜欢。】
 
 
第5章 2015
  秋季学期很快过去,时笺终于开始习惯在清大的校园里生活,不过有一件事是她没料到的——北京的冬天怎么这样冷。
  穿好几件棉衣、外加羽绒服还不顶用,冷风呼呼地刮,寒意可以渗入肌肤。
  时笺不再从事需要体力劳作的兼职,相反,她在网上帮人撰写一些报告、文稿,用知识来换取金钱。这样效率和金额都要比原来高得多。
  也经常会和张玥联系,得知对方的生活一切如意,时笺也就放心了。她也陆陆续续攒了一点钱,说要给张玥寄回去,被她严词拒绝。
  不过张玥提醒她:“你姑妈家自你走之后一直都没歇过,期间还来我这里闹过两次,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时笺明白她的潜台词——以袁志诚和时夏兰的性格,总会从学校那里查到她的去向,说不准还会来北京找她。
  但这毕竟是大动干戈,目前来看可能性不大。
  “张妈,给你添麻烦了。”时笺内疚道。
  “没有,哪里的事。”张玥声音一下子扬起,“倒是你,学习累不累,辛不辛苦啊?”
  今天是北京的第一场雪,雪花纷扬落下,时笺鼻尖冻得有些红,裹紧自己的棉服领口,很乖地回答:“不累。”
  “那就好,那就好。”
  挂了电话,时笺看到一片纯白的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堆雪人,雪地松软,他们互相追逐着打雪仗,时笺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感受到口袋里震动一下。
  是她的「海」。
  他说:【北京天寒,多穿件衣服。】
  时笺看到他的信息就将烦恼短暂地抛到九霄云外了,她笑眯眯地弯起眼,向他汇报:【我穿了五件呐,很暖和了。】
  【要带防风口罩。】他像长辈一样叮嘱。
  他怎么会知道她鼻子都冻得没知觉啦?时笺听他的话,把围巾提上一点,只露出一双乌黑圆溜溜的眼睛。
  时笺主观上认为他发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笑的,她问:【你那里天气好吗?】
  这回等了有五分钟,他回复:【和你一样。】
  时笺颊边笑出了小酒窝。
  “和你一样”,有种令人欣喜的巧合及缘分感,比所有其他的回答都要好。
  时笺:【那你也要多穿件衣服。别受寒。】
  同时引用重复他的话:【要带防风口罩。】
  「海」说:【我很少去室外。】
  时笺愣了下,疑惑地输入:【为什么?和职业有关吗——】
  然后又删掉后半句,只留了个“为什么”。
  时笺到现在仍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有关于他的一切、现实中的任何信息她都不想知道。哪怕知道一分一毫都是对脑中已经构建起的那个具象的破坏。
  这次一直到时笺晚上回寝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认识大半年以来,虽然次数不多,但他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好像世界上没有这个人似的,杳无音讯,但是隔几天再去敲门,时笺发现他仍停驻在原地。
  这有时会让时笺忍不住胡思乱想,不过这段关系本就不可捉摸,也无法定义。她认他做亲近的长辈、可依赖的人,只要他还回信,她也就不纠结于这样那样的问题了。
  -
  2015年夏季学期之后,时笺成为系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
  学校也是捧高踩低的小社会,难免会看这些光环,一些原来不太和时笺搭话的同学也开始慢慢和她熟络起来。
  虽然时笺在这中间往往都是被动社交,但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轨迹发展。
  参加文艺部让时笺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锻炼,第二年秋季学期要办校歌赛,决赛大约在十一月左右进行,从七月多的时候部员们就开始忙碌起来。
  一场文艺晚会成功举行背后的要素很多,场地、灯光、舞美、嘉宾,缺一不可。
  密集的集会和排练铸就了战友情,文艺部的这些同学之间的情谊要比他们各自班级里还要交好。
  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下,校歌赛重磅推出。
  他们这次请到了华语乐坛金曲奖歌手过来坐镇当评委,时笺在灯光组,听总指挥调度——陆译年竞选成为部长,是这次校歌赛最大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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