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生香——by绵绵不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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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之下,表哥对面的贵女肤若凝脂,好似水做的。素纱襦裙包裹下的玲珑身段同为女子看了都眼热,也不怪表哥不动心。
女郎光彩照人,自己只得躲在这阴暗处,身若浮萍,四处曲意逢迎。思及痛处,她苍白的十指不自知的紧攥雕花木屏风一角。两人眼角眉梢皆含情,郎情妾意越发刺痛沈紫玉的眼。
佯装没站稳,推翻了花瓶,新采的芙蕖躺在凌乱的白瓷片上,不再可人。
云烟正踌躇十安哥哥想怎么罚她,屏风那端突然传来花瓶碎裂声。正疑惑哪个下人这般毛手毛脚,忽见屏风后走出个一身白衣的姑娘,粉黛未施俏生生的模样我见犹怜。
“表哥,是我不好,打扰到你和这位姐姐了。”含着水光的杏眼微微抬起看了云烟一眼,似是害怕又快速低下头,削肩细腰倒应了时下男子之好。
“无妨,既无事,你便先退下。”裴十安端坐主座,拂了拂茶盏。面带笑容,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
沈紫玉骤然一愣,攥紧手心,面上仍是惶恐不安道:“是,那玉儿晚些再来寻你。”语罢便转身走了。
云烟皱了皱柳眉,手撑桌面,半个身子往裴十安那边去了,拔高声音说道:“我竟是不知,你府里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一可人?!”
少女两颊微红,纤细腰肢紧贴桌面。脖颈下大片白皙晃眼,如枝头上饱满的果子送上门采撷。裴十安抬手摸摸她的头,低首浅笑道:“可是醋了?”低沉带磁性的嗓音自喉中溢出。
云烟闷闷地应了声。
“沈紫玉是我远房表妹,如今父母双亡,无奈投奔于此。”听着解释,云烟闻言这位表小姐如此悲惨的身世,心下生了同情。
“那她可曾缺什么吃的用的,十安哥哥你要好好待人家。”云烟低了低头,不由为自己刚刚生出的心思愧疚,她坐回到椅子上,纤纤玉指绞了绞帕子。
“自然,偌大镇北侯府还能亏了她去,你莫要担心。”裴十安看着面前小姑娘担忧的脸庞,想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果真这样心善。
“对了,我想去皇觉寺上香,你休沐时可否陪我?”看到刚刚的表小姐,不知为何想起那破碎片段。
裴十安自是无不可。
黄昏已至,只听一阵急促脚步声,花厅内风风火火闯进一男子,青衣墨带,器宇轩昂之姿。“裴三,多日未见,我带妹妹走之前咱俩比试比试!”
阮裴世交,阮衍与裴十安自幼相识,行事自是随意许多。
“阿兄!”云烟早知兄长会来,却不想来的如此早,果然还是惦记着这回事。遂无奈扶额,裴十安抽了抽嘴角,阮家这两兄妹都太不见外。
未反应过来,那少年郎已上手勾住裴三的肩,吆喝着往外走去,“妹子,等我们比划完咱们再回府!”
几息过后,便不见了人影。
暗一不知从哪冒出来,乐呵呵地上了壶茶。让自己尝尝这云雾毛尖。白芍提起茶壶斟茶,嘟囔道:“这镇北侯府竟连个丫鬟也无。”
“哈哈,咱家爷最是洁身自好,若不是表小姐进府,这廊下啊,连只母蚊子也飞不进。”暗一不放过任何刷自家爷存在感的位置。
“偏就你话多”白芍睨了他一眼,嘴角却不住上扬,替小姐觅的如意郎君欢喜。
几人唠了几会儿闲话,方见外头来了人。
为首那人头戴白玉冠,湛蓝直缀加身,举手投足温文尔雅,仿若江南文人墨客“嗯?十安哥哥你怎的换了衣裳!我从未见你着过蓝。”
“适才比试润之兄木仓划破了衣摆,小厮就近取了衣物,许是府外绣娘新做的。”裴十安敛了敛眉,光明正大地告状。
果然,云烟听见衣裳被利器划破,鼓起了脸颊,瞪了眼自家哥哥,美目盛满担忧,“那可无事,未曾伤着?”
阮衍摸了摸鼻子,看着两人在面前眉目传情,温情脉脉,舔了舔后槽牙。感情自己顶着这大黑乌青眼圈站在这,内心呜嚎:果然妹大不中留,见色忘友。
面部表情丰富了些,抽到了痛处,阮衍忍不住嘶气,好个裴三,下手真狠,一个大男人无甚事在这博可怜,自己可不稀罕做这事。
裴十安余光瞥见这一幕,开口道:“我倒是无事,润之眼眶须得用药油揉开。”云烟这才注意到兄长两手交叠与胸前,斜倚在横柱边。往日斜飞入鬓的眉眼现一只又黑又肿,一黑一黄煞是搞笑。
“哈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大笑出声,阮衍闻言鼻中哼了一声,利落转身就走。
边走不回头说道:“莫笑了,时辰不早了,你快随我回府去。”
云烟好不容易止住笑,向外头追去,回头笑道:“十安哥哥,那我便先走了。”阳光透过树梢悄悄入室内,洒落金黄一片,少女娇俏美若不似真人。
裴十安走至花厅口,沐浴于阳光下。云烟一步三回头,君子如玉,湛蓝交领上绿色竹纹浮现,线片光亮,紧密柔和,于往常绣娘所制大不相同。
和兄长归了府,看着阿兄乌黑的一只眼眶,吩咐白芍取了药油,亲自上药。看着阿兄郁闷的脸庞,不由失笑。
“烟烟,若是他以后负了你,我定要打上门去。此番是我武艺不精。”阮衍抬头认真的说。
云烟闻言想到那梦里的片段,一时悲从心头来,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么好的阿兄,怎能落得那般下场。
“哎,瞧你,哭什么,莫哭莫哭。”阮衍拿了帕子不知如何下手,想擦又怕自己太大力弄疼了小妹。
“好,阿兄才是,行事莫要太冲动,自己要珍重。”云烟接过帕子随意抹了脸,发红的眼睛看向阮衍,看着不在开玩笑,阮衍想不到竟被提醒,大笑挠了挠头,一口白牙亮眼,“小妹,放心,你莫要担心我。”
第十三章 前缘
皇觉寺香火旺盛,香客不绝如缕,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走卒贩夫。
空觉大师佛法高深,可断前程,知往事,于迷惘中拨云见月。多半日子在俗世中闲云,平素一签难求,只断有缘人。
两辆马车停在山脚下,引人侧目。但看见前边一辆带着尚书府标记,后缀着那辆镇北侯府印记明晃晃。众人心下了然,名门望族出行,自是避开远远地,虽大齐风气开放,但贵贱分明。
云烟掀开帘子,轻快的下了马车,心下正疑惑怎的裴哥哥今日不骑马。却望见侯府马车里伸出一绣足,一段纤细的腰肢轻摆,下来一姑娘。
似是没站稳,十安哥哥在后头还伸手扶了一下。云烟正欲上前却看见女子一袭素纱白衣,小脸绯红扭头低声福礼道谢。两人相依偎,衣袂紧贴,看着这一幕。云烟心脏涩涩的难受的紧,仿佛有什么从心底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从头皮至脚酸酸麻麻,心口暗处涌上一股痛流。
她张开嘴,却讷讷无言,喉咙里发不出一句音。
许是时间久了,后方两人注意到云烟一人伫立在山脚下,周边人熙熙攘攘。
裴十安收回虚扶表妹的手,沈紫玉瞧着像做错了事,红着脸低下头,声音诺诺:“表哥,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没站稳,怎会惹的阮姐姐误会!我们快往前边去。”“不妨事,云烟不会怪你的。”裴十安仿若对谁都是这般温柔。
今日的风朝南吹,云烟不想听,可风声带来细碎的声音,全都听到了。
云烟愣了愣,往日自诩十安哥哥对自己不一般,可自己好似从未看透他。
“怎么了,烟烟?不是要上香吗,听闻心思至诚则灵,踏过每一阶台阶,内心祈求可如愿。”望着眼前人温润的眉眼,云烟眨了眨眼,内心却尤存疑虑。
正值盛夏,皇觉寺所处峰顶高耸,上方常年飘着云雾,缭绕氤氲,她看不清,也不知如何才是对的。
三人并肩上了山阶,因着今日登山,云烟未着繁复裙衫,一身利落的绣裙,爬的干脆。沈紫玉慢慢靠近云烟,小声询问道:“阮姐姐,玉儿不知今日你和表哥单独出门,因父亲殉职,我想在临安为他立一长生碑,这才央着表哥带我来,你不会怪我吧?”
其声娇娇怯怯,仿若有人欺负她。
白芍看不惯这位表小姐,内心膈的慌,面上带着些许怒火抢先回答道:“表小姐有孝心,这皇觉寺谁都能来,干小姐何事?”
沈紫玉似听不得重话,小脸白了白,眼角噙着点点泪花。摇晃了身子,惶恐的说:“是,紫玉知晓了,原是紫玉不配,打扰了阮姐姐。”
白芍怒火中烧,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的火,这什劳子表小姐怎么听不懂人话!忍不了了!抬起手正想大声反驳,却听闻前边世子爷开口道:“好了,紫玉初来乍到,难免会不熟悉,烟烟多担待一些。”
阮云烟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眼前人,眉头微蹙,仍旧丰神俊朗,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但为何,心里头那般不是滋味。
云烟强迫自己扬起笑容,伸手轻拍白芍,示意她自己没事。迎着白芍担忧的眼光,她看向那位柔柔弱弱,风一吹便将要倒下的表小姐,绷住脸上的表情装作满不在意的说道“表小姐初入京,此番更是为亡父尽孝,我怎会怪你?”
眼前人羞红了脸,眉眼轻颤,如风中白莲,惹得路人侧目。
“既然姐姐不怪我,那便收下妹妹的荷包。初见姐姐,玉儿便欢喜的很,玉儿身无长物这几日缝了这荷包小小薄礼,望姐姐不要嫌弃。”沈紫玉福礼递上一花鸟荷包,线脚细密,不似临安流行的苏绣。
云烟接过道谢,内里觉得眼熟,这绣技独特,自己定是在哪见过。
裴十安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眉头舒展。
几人行至山顶,想去殿内上香,一沙弥拦住去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福,几位施主请留步,德妃娘娘今早包下香殿,几位可先请随小僧先去后头厢房歇息。”
得了首肯,僧人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道:“现今西侧湖边余有几间房,但夏日蚊虫多,又湿热难耐;东侧离殿内近,可听见诵经声,略有嘈杂,只余一间房;今日因天家贵客临门,香客难免一时多了,望几位施主多担待。”
只见和尚双手合十,滚动手里佛祖,又念了句:“阿弥陀佛,不知几位施主要如何选择?”
云烟扬了扬柳眉,白芍在边上跳脚,小声嘟囔道:“这什么破运气,往日厢房多的没人住,今日倒好!只余一间东侧厢房,这让人怎么选。”
沈紫玉以帕掩嘴,一袭白衣在日光下仿若站不住脚,摇摇欲坠,她微微抬头,声音绵软无力说道:“要不我便去那西侧厢房,阮姐姐皮肤娇嫩,身体娇贵,不比我如草芥,有个住处便是万般的好了。”
云烟听了这话积压的情绪显些流露出,既如此,那为何要上京?!为何要入住侯府!为何要出现在十安哥哥眼前!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知府里待着不好吗!!
若她从未出现!云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沈紫玉在前方偷偷瞥见阮家小姐眼里一闪畩澕獨傢而过的怨毒,嘴角轻勾,垂眸掩下思绪,面上仍是无辜可怜,惹人疼惜。
云烟抬眼看见裴十安眼里的不赞许,不知为何,就不想再让了。
紧了紧手掌,向前迈了几步,笑着说道:“既如此,便先谢过表小姐好意。我这肌肤,确是日日用脂膏养着,往常所触衣物,略微粗糙些,便会发红发痒,那等地方,云烟实在住不来,想来表小姐也能明白云烟的难处?”云烟颤抖的手指昭显内心的不平静,这是她第一次用这般语调说话。
“既如此,请两位施主移步,随小僧来。”云烟站在日光底下,七月的太阳明晃晃刺人眼,火辣辣刺的身上疼,但身上的疼怎比的过心里的疼!
看着两人相伴离去,小径窄小,似一对璧人,衣袂紧贴。
云烟忍不住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不流出,眼前尽是朦胧一片。不行,还有外人在,她吸了吸鼻子,止住流泪的冲动。似有所感,裴十安回头望了一眼,娇娇软软的姑娘在后头好像眼里噙了泪水,不似往日娇气横生,是自己未曾见到的模样。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沈紫玉看着身侧男子不住回头,十指攥紧帕子,掩下眼里怨毒。转头低声说道:“表哥可是担心阮姐姐,是我不好,使得你们不能在一处住着。”
头上忽被敲了一栗子,沈紫玉懊恼的捂住额头,见表哥轻笑,眉眼温柔道:“尽胡说,东侧只余一间房,怎的就是你的错!”
裴十安心想表妹身世凄苦,小小年纪什么错都往身上揽,和烟烟自小受尽万千宠爱不同,初来临安难免胆小怕事。
这一打岔便将刚才瞧见的忘了,云烟左等右等也没等见关心慰问,反倒收到表小姐送来的香囊,说是驱虫有起效。
白芍待人走了,看着那木托盘上摆着香囊,愤愤打翻了在地,只听咣当一声,那香囊扑棱滚落,一路滚至厢房外的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