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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选暴君——by三月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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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瑄只觉得头昏脑涨,眼里心里都是她,血液也似不受控的往某处直窜,想都不想,伸手去捉她的脸。
  画面陡然一变,宽敞的床榻,他仰躺在软衾之中,谢瑛望向她,水波潋滟的眸子沁着雾气,绵软的帔子垂到手肘,她举手拔去钿头钗,如云似绸的黑发铺面撒来。
  周瑄忽的握住她双臂,声音暗哑:“十一娘,过来。”
  谢瑛笑,如一尾鱼滑进他的怀里,细软的手指一点点绕过他的肩颈,触到耳垂。
  帘帷轻摇,风雨拍打着楹窗,屋檐下的落水声清泠急速。
  她忽然哭起来,滑腻如脂的手臂尽是被周瑄攥过的痕迹,周瑄急了,上前想去安抚,却被她嫌恶的躲开。
  她眼眶微红,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掉,拢起衣裳咬牙切齿的恨道:“你可知我是谁?”
  周瑄怔愣,下意识去回:“你是十一娘啊,还能是谁。”
  谢瑛却拼命摇头,伸出手指对向他:“你记明白了,我是六郎的妻,我是云六郎的妻!”
  云六郎的妻!
  周瑄脑中轰的一声,再往前看,榻上那男子的脸忽然变样,正拥着谢瑛跌进重重帘帷当中,谢瑛铺散的黑发被他压在肘间,他令她欢愉,令她低哭,俊俏白皙的脸突然转过头来,冲他笑道。
  “我就是云六郎!”
  周瑄猛地坐起身来,剧烈的动作扯得帘帷撕拉一声,连带着小几上的瓷盏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承禄赶忙进来,甫一抬头,便见身着里衣的圣人,兀的从墙边楠木架上抽出长剑,一剑横劈开来,紧接着落地宽屏断成两截,咣当倒了下去。
  他身形颀长,墨发散开与漆色里衣混在一块儿,通身上下透着股凌厉杀气,挺拔的肩膀兀的一颤,周瑄抬起头来,幽眸随着剧烈的呼吸转至浓烈,如寒冬腊月冰面上凝结的霜雾。
  何琼之在外殿,正捏着樱桃毕罗往嘴里塞,听见动静噌的站起来往殿内冲,顺手往腰间去摸,才发现佩剑卸去,跑到门口一把抄起长颈玉瓶,踹开大门。
  周瑄往外瞥来,沉肃的视线上移,看向何琼之高举的玉瓶。
  “都出去。”
  承禄怕何琼之吃腻了,便给他端来茶水,将一盏盐放在旁边。
  何琼之小声问:“陛下做噩梦了?”
  承禄点头,“昨儿便呓语不断,原以为睡得长睡得好,没想到起来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何琼之拂去衣服上的毕罗渣子,正襟危坐,抬头便见周瑄换好常服阔步走出。

  当年周瑄被遣出京,何琼之一路随行,刀尖舔血的日子共同撑过,自然是忠信仁义,最得周瑄信任。
  初回京城,郊外伏杀案尚有主谋没有落网,何琼之暗中查访,总算有些眉目。
  他与周瑄禀报完公事,便说起朝中新提拔的官员。
  “陛下,孟家进京了,住在忠义伯爵府,就是十一娘的夫家。”
  何琼之粗枝大叶,并不知晓周瑄和谢瑛曾经有过一段亲密关系,何况当时两人有意避讳,他也只知道两人闹翻,后来没了联系,至于为何翻脸,他是不知情的。
  周瑄嗯了声,“孟季同的外甥也到了吗?”
  他问的是澹奕,何琼之一下明白过来,点头道:“人已经去工部屯田司报道了。”
  多年前,澹奕与谢蓉一见钟情,若非谢宏阔从中阻挠,两人或许早就喜结连理。
  澹奕出身寒门,现下也不过被圣人提到六品员外郎的位子上,攀附权势的谢宏阔岂会容忍长女嫁给这等寒碜之人,当机立断给谢蓉定下和崔家的婚事。
  好好的姻缘,就这么被棒打鸳鸯了。
  周瑄扶额,眉心蹙紧。
  何琼之问:“陛下可是头疾复发?”
  那时周瑄遇袭,对方人手是他数倍之多,最后杀的只剩他自己,一人一剑殊死搏杀,甲胄上溅满鲜血,剑刃打卷全是豁口,幸亏撑到何琼之的援兵。
  那一战,让周瑄留下时常头疼欲裂的后遗症。
  “不妨事,城外伏击案你抓紧办,别打草惊蛇,该抓的人,一个都别放过。”抬眸看着何琼之,拇指摁在瓷盏边缘。
  承禄吩咐小黄门去请尚药奉御,挑帘看见外头开始飘雪,想到过会儿要去弘文馆,便又折返回来。
  周瑄在边境待过数年,体力甚好,自是不用轿撵。
  如此,承禄便去预备保暖的物件。
  何琼之陪同周瑄用了几口早膳,前几日搬宫,门下省忙的不可开交,又因新朝官员更迭,人手不足,不少官员索性宿在馆中,便于规整编纂。
  隋侍郎建议招募经生、书手,周瑄批复下去,虽可缓解人力问题,到底还是需要开科取士,弥补诸多缺口。
  两人自紫宸殿徒步去往门下省,途径史馆斜对面高墙时,周瑄瞥到一抹秋香色身影,却一顿未顿,抬脚离开。
  谢瑛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洇湿眼眶。
  天太冷了,浓黑如墨的半空破开口子,直往下扬洒雪花,空气中宛若流淌着霜雾,而那人从雾气中阔步走来,身影如同青松挺拔俊逸,黑色皂靴没有片刻停留,拐进楹门,踏上高阶。
  前面黄门躬身说道:“夫人怕是要多等一会儿,圣人去了弘文馆。”
  谢瑛面色苍白,手脚发抖,风雪沿着兜帽袭进领子,后颈又湿又凉。
  黄门觑了眼,心里暗暗叹气:以往圣人都没来过,本想领个轻快活儿,看来是不能够了,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这位夫人倒霉。
  他跺了跺脚,把手抄进袖中。
  谢瑛见状,从腰间取出钱,递过去:“中官大人,劳你费心跟我受冻,你有事便去忙,我再等会儿。若圣人还不出来,便也打道回府了。”
  黄门态度立时恭敬,“夫人哪里话,都是做奴才的本分。”他悄悄掂了掂分量,当即觉得再捱些冻也无妨,“那您先在这儿等等,我手头还有个活儿没忙完,便先告辞了。”
  谢瑛点头,黄门作揖离开。
  她低头,手中提着的食盒包了厚厚一层绵衾,只是不知道圣人究竟何时能走,天是没命的刮风抖雪,她打了个喷嚏,鼻子酸酸的。
  馆内安静,书页翻动的声音犹如春蚕啃噬桑叶,雕花铜炭炉烧的呜呜作响,时不时发出爆裂的烧灼声。
  “陛下,这位便是魏公的得意门生,校书郎云彦,前几日修整完毕的国历亦是由他主笔。”隋侍郎看向旁侧官员,伸手指着右边第五人。
  周瑄扫去,入眼是先是看见他微低的身躯,月牙色襕衫清淡儒雅,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修长,骨节清隽有力,他看过云彦的书,史馆呈奏的典籍中有他的文墨,那笔字倒也对得起这双手。
  隋侍郎见他在打量,便忍不住叹道:“若老臣没记错,魏公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个是云六郎,另一个便是圣人您呐!”
  声音苍老不失力道,言语间透着自豪欢喜,说完便满怀期待仰望周瑄,自然是等他附和两声。
  周瑄挑起眼尾,想到魏巡曾说过,云六郎和他很像,开蒙早,肯苦读,没有一点绮襦纨绔风气。
  外头的风呼啸着吹卷帘栊,雪片子将那明黄色窗纸打的透湿模糊。
  廊下婢女冻得直搓手,院里不知何物倒地,哗啦的巨响惊得数人跑去拾掇,就连馆内,仿佛也忽然冷冽下来。
  周瑄抬手,压在修撰的国历上,目光却往门外影壁投了过去。
  声音清朗疏淡:“校书郎,劳你为朕讲解一下新编国历与往年的差异。”
  抬头,吩咐黄门:“备下吃食,一并端来弘文馆。”
  风咔哒一下吹动门板,密匝的雪似乎更猛烈了。
 
 
第4章 ◎的确该要孩子了◎
  当今御极后办了不少官员,三馆亦是如此,年后搬宫,大量书籍需要规整修撰,然人手不足,故而个个都当骡马用,不分昼夜,巷道中经过的官员无不脚步疾驰,乘风一般。
  谢瑛都要冻僵了,眼前白茫茫全是雪。
  “十一娘?”试探的声音带着几许惊讶。
  谢瑛抬手擦着睫毛上的雪花,回头,但见一身穿绯色圆领官袍男子逆光而来,精瘦健壮的身躯孔武有力,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跑来。
  “何琼之?”谢瑛怔住。
  当年她去书馆,除了周瑄,最多见到的人便是何琼之。
  他与周瑄关系自幼便好,离京后跟随周瑄经历了几场硬仗,在军营打出名声,现下已经是三品右威卫将军,官声显赫。
  意识到自己失态,谢瑛往后撤了步,改称道:“何大将军。”
  何琼之没在意称谓,只是重见故人显得很是兴奋,忍不住咧嘴笑道:“老远还以为看花眼了,没成想果真是你,冰天雪地,你在这儿站规矩呢!”
  谢瑛跟着笑:“当我还没出阁时候呢,我都嫁人三年了,早就不用站规矩。”
  从前但凡谢瑛去迟,多半是在家中被谢宏阔责罚,或关在黑咕隆咚的柴房自省,或跪在烟熏火燎的佛堂抄经,以至于何琼之常打趣她,是站规矩的常客。
  何琼之更黑更瘦,人却很精神,浓眉大眼透着股干练劲儿。
  “你来这儿做甚?”
  谢瑛往前拎过食盒,弯眉道:“今日郎君生辰,我来给他送碗汤饼。”
  何琼之感叹:“咱们三人,谁都没想你是第一个成婚的,方才我看见他了,果然不负云六郎美名,面若冠玉,斯文儒雅。”
  “进去等吧。”何琼之站直身子从阴影中拔出脚来。
  谢瑛摇头:“圣人在,我过会儿进去。”
  何琼之哦了声,想起两人断绝关系的事来,这些年周瑄片字不提谢瑛,想来当初的矛盾天大,两人都是倔脾气,平时瞧着挺讲道理,翻脸后却谁都不肯低头,但凡有一个肯让步,也不至于闹成今日的局面。
  何琼之如是想着。
  长条案前,云彦依旧在为周瑄讲解,声音平和纯粹,举手投足间能看出修养极好。
  何琼之默默看向被风拍打的毡帘:谢瑛那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咬咬牙,他状若无意道:“外头有个小娘子,提着汤饼站在墙根下冻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谁家的。”
  汤饼二字咬重了些,唯恐云彦没听明白。
  说完,也不敢去看周瑄,心虚的仰着头,盯着横梁一眨不眨。
  云彦手一顿,忽然想起今日是自己生辰,忙起身作揖:“圣人见谅,约莫是内人给微臣送汤饼,她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容微臣前去看看。”
  周瑄神色冷冷,斜向手边冒热气的汤饼,云彦看见,解释道:“今儿是微臣生辰,还望圣人准允。”
  “去吧。”
  内间只剩下周瑄与何琼之,安静的有点骇人。
  何琼之讪讪笑道:“云六郎和他娘子倒是恩爱的很。”
  周瑄抬头,眸光清冷深邃。
  何琼之捂着眼睛避开,心道:不好。
  当年他和周瑄醉酒,问过一嘴谢瑛的事儿,周瑄当时就是这副表情,也不说话,就那么阴恻恻的看着他,看的他小腿肚直打颤。
  果然——
  “蓬莱宫宫门戍卫皆重新换防,人员可排查清楚了?”
  何琼之倒吸了口气,虚道:“尚未。”
  “幕宾奏疏梳理好了?”
  何琼之面红耳赤:“臣学识浅薄,还在酝酿。”
  “何大将军隔着食盒都能看清里头是碗汤饼,想来能力没甚问题,那便是刻意疏忽倦怠了。”
  龙之逆鳞,不可触,不可触啊!
  周瑄合上书籍,冷鸷的目光落在他黢黑的脸孔,掷地有声。
  “稍后自行去领二十廷杖。”说完停了少顷,补道:“用这么粗的实心棍子打。”
  两手圈出碗口粗细,对着何琼之比划。
  何琼之:.....
  替补讲解的陆校书郎躬身进门,紧张的话音尖锐,好容易平复下来继续道:“圣人,旧历中关于此处用的是定朔之法,极易出现连大月或连小月的现象,故而我等与太史局联合商议,定以进朔法取而代之,您看....”
  周瑄凝视着屋檐下,被风拦腰截断的冰锥,七零八碎跌落廊中,狂风卷积着帘幔,撕扯出暴躁的模样。
  狭隘的快/感中隐约夹杂着几许不屑,恼怒和自嘲,他知道怎样能让对方难受,此时却因为无法尽情施展而觉得不尽兴。
  顷刻后,他起身,淡声道:“回紫宸殿。”
  雪片子兜头打来,经过廊庑,周瑄负手站定。
  低低的笑声从西偏房传出。
  他扭头,红漆木窗隔开两个天地。
  屋内的人影挨得极近,像是拥在一块儿。
  “早知你在吃汤饼,我便不巴巴送来了,路上倒是捂得严实,可惜等你半晌,现下都凉透坨成一团,定是难吃极了。”说罢,谢瑛从他手里夺碗。
  云彦抱着往后一躲,笑:“阿瑛亲手做的,别说是坨了,便是馊了我也全得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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