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by三月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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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咀嚼,边吃便温和的看向妻子。
谢瑛手臂搭在膝上,托着腮拨弄他腰上挂的青色香囊:“你都好些日子没回去,阿娘每回看见我都抱怨,说你索性把家安在馆里是了,当初娶什么娘子。”
云彦清润的眸中露出几分打趣:“倒不知是阿娘原话,还是阿瑛借机讽我。”
“我诓你作甚,当真是阿娘原话。”谢瑛直起身子,手却被云彦拉住。
他的手修长温暖,拇指一点点摩擦谢瑛的掌心,沿着细纹滑到指根,继而十指交握,另一只手顺势抚上谢瑛的眉,一点点移到唇角。
垂眸,淡笑着道。
“我请愿是阿瑛诓我。”
谢瑛腮颊染上红晕,欲抽出手来,云彦忽将她拉进怀里。
楹窗上投出缱绻的影子,何琼之咽了咽唾沫,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竟能跟圣人一道儿听人墙,果真是惊心动魄忐忑刺激,当即浑身热血沸腾,待想趴近看个究竟时,忽听身旁人冷冷喷了口气,登时绷直身体不敢乱来。
周瑄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瞳孔冰冷漆黑,如泛着寒光的剑刃,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就在何琼之以为他要推门进入时。
周瑄转身朝着廊庑深处走去,步履和缓,霜凝雪雕的背影渗出冷漠森寒,像有摧毁天地的戾气。
何琼之赶忙追了上去。
“阿瑛的礼物呢?”
谢瑛轻打他掌心,道:“你想要什么?”
“阿瑛送什么,我便要什么,不挑剔的。”
谢瑛到底心存芥蒂,虽明面上不在意,可总是记着云臻的话,孟筱曾送给云彦一套纸笔,且是亲手做的,里头藏了多少情谊恐怕说不明白。
“那我回去好生挑挑。”
提起食盒,谢瑛刚要开口离去,云彦从后抱住她,下颌搁在肩膀,“阿瑛不必费那等闲心....”
热气呵在颈间,谢瑛仰起脸来,回头。
云彦捧着她的脸,额抵额,声音暗哑:“我与阿瑛讨的礼物,你早前答应了的。”
回程途中,谢瑛歪在车壁,脑中不断回响云彦说的话。
成婚三年,的确该要孩子了。
“我今早去库房拿东西,碰巧听府里老人私下议论,说四娘子和孟家表姑娘有龃龉,曾当众闹得不大痛快。
四娘子好脸面,如今孟大人升迁,吕家姑爷被强令休沐,她这才躲在梧院装病。”白露扶谢瑛下车,将领口绸带系紧,又帮她戴好帷帽。
寒露小碎步跑上来:“我还纳闷呢,原是这样。”
前头甬道,翠碧领着个大夫急匆匆往梧院走。
寒露歪头问:“四娘子病了?”
昨晚谢瑛见过云臻,她中气十足,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何况府里有大夫,何至于出去另找。
谢瑛管家,虽说不愿意与云臻生呛,却也怕她在风口浪尖惹出什么麻烦,牵连到伯爵府,故而梧院周围增添了人手,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同她禀报。
傍晚翠碧打小厨房出来,正巧迎面撞上谢瑛。
她吓得手一哆嗦,低声福了福礼便加快脚步小跑起来,手里端着的瓷碗擦着盖盏发出紧迫的脆响。
“站住!”谢瑛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
翠碧满脸紧张慌乱,背对着谢瑛站定脚步,低头不敢看她。
“跑什么,不怕摔了。”
谢瑛责备,目光落到瓷碗上,虽盖着盏,犹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四娘得的什么病?”
翠碧喉咙发紧:“回娘子,只是妇人常见的病症,不打紧的。”
府里大夫不看带下病,谢瑛倒是知道,如此从外头请人来看却也正常,只是翠碧眼神躲闪,明摆着心里有鬼。
她蹙眉,声音冷下来:“你可想清楚再说,若你主子出了差错,仔细你有几条命来抵。”
翠碧登时面色苍白,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去。
手里的瓷碗顺势砸到青砖,汤汁滚溅的到处都是。
“奴婢真的不知道,四娘子只叫奴婢请人过来,问诊时奴婢守在门外,什么都没听到。”
“药方在哪?”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急切的斥责。
“怎的,连我身边的丫鬟都要盘查,明儿是不是打算审我?”云臻厉着嗓音出来,一阵风似的站到谢瑛面前,瞪了眼跪在地上的翠碧,骂道:“还不快滚回院里,丢人现眼的东西。”
翠碧抽噎着爬起来,收拾起碎瓷片拢在手心,随后回去梧院。
云臻身后跟来一人,提着樱粉色长裙,腮颊因为追赶云臻泛着酡红,看见谢瑛后柔声福礼:“嫂嫂好。”
白露和寒露在旁面面相觑,方才怎么说来着,四娘子和孟家表姑娘不是有龃龉吗,怎么这会儿倒从一个院里出来了。
谢瑛不动声色瞥去:“阿姊的病,当真不用再请大夫?”
云臻冷笑着睨她:“用不着你好心,谁知你是想治我,还是想害我。”
拂袖而去,与来时一般迅猛。
廊庑下,谢瑛与孟筱前后站着。
孟筱今日打扮的精致些,发间对插着两支攒珠石榴花步摇,衣裳是前两日新裁的,衬着她皮肤白净许多。
她眨了眨眼眼,欲言又止。
谢瑛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问道:“表妹有话跟我说?”
孟筱摇头,步摇泠泠颤动,继而又默默点了点头,“嫂嫂,你会不会怪我说错话?”
她乖乖巧巧睁大眼睛,很是温顺的看向谢瑛。
“嫂嫂,臻姐姐好像害喜了。”
第5章 ◎云彦从后抱住她◎
谢瑛猜到云臻有事瞒着,却没敢往喜事上想。
云臻与吕骞成婚六载,一直未曾有孕,如今吕骞境遇惨淡,云臻反而怀上,谢瑛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孟筱红着脸,半晌,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的纸,递给谢瑛。
“嫂嫂,旁的我不识得,但这方子上有附子和大黄,都是活血祛瘀的药材,臻姐姐好像不想要这个孩子。”
谢瑛没看药方,收过后折叠起来,低声问道:“孟表妹,是四娘亲口同你说的害喜?”
孟筱拧着帕子,有点局促不安,“是我自己胡乱猜的。”
“晨起我消食的时候,看见翠碧端着一碗酸辣汤,又听她与旁人说臻姐姐最近胃口变了,总爱这些酸的辣的,晌午我来梧院坐,看见桌上摆的樱桃毕罗臻姐姐一个都没动,机缘巧合又发现了这张方子,才知道臻姐姐有喜了。”
“孟表妹的心思委实缜密。”
“宁愿是我想多了,但若真像我猜的那般,还望嫂嫂能阻止臻姐姐。”
“好。”
申时二刻,天已经阴的密不透风。
知道谢瑛不喜黑,白露多点了两盏灯,将屋里弄得亮亮堂堂。
谢瑛对着那碗莲子羹看了许久,寒露不解:“娘子,可是炖的不够软糯?”
谢瑛摇头,心里在想孟筱的话。
看似赤诚,实则半真半假,梧院近两日报的饭菜里根本没有酸辣汤,樱桃毕罗倒领去不少,因着不是节令,云臻即便不吃也会霸占着。
也就是说,孟筱根本不是从日常吃食里发现云臻有喜,藏头露尾,定然暗怀鬼胎,何况以她和孟筱的交情,远达不到谈论此事的地步,她断可以去告诉曹氏,可她偏偏同自己交代。
碰巧,曹氏与姨母挑选屋舍,今儿宿在姨母新居,若要通禀她,怎么也得明日晌午。
没想到,吕骞清早便再度登门。
谢瑛将人请到前厅,又着白露去梧院叫人。
吕骞看了眼桌上茶水,低声笑着感慨:“我落得此等境地,难为弟妹不嫌弃,拿敬亭绿雪招待,这份情谊,吕骞当终生不忘。”
“姐夫说这话自是见外,阿耶阿娘都记着姐夫好,每每提及总要嘱咐我不可慢待姐夫。
他们如今忙着帮姨母家挑选屋舍,待闲下来自会与姐夫仔细说道。”
谢瑛一番话,将云家态度摆明,亦是安了吕骞的心。
吕骞叹气:“岳丈岳母通情达理,我此番过来也是想让四娘跟我回去。”
白露站在厅堂外,谢瑛起身过去听话。
“四娘子不肯过来,还嚷嚷着要出门,守院的护卫怕伤了她,被打的不敢还手。”
“你亲自去说,若她想出门必须到前厅来一趟,否则哪都去不了,只能在梧院待着。”
谢瑛当真瞧不起云臻,她身上竟没有半分云家风骨,且不说吕骞没有定罪,便是真的被当今责罚,她也不该如此绝情寡义。
吕骞进士出身,难免有文人傲气,可他被云臻多番羞辱,竟还低声下气过来寻她,想必已经知晓云臻怀有身孕。
进门,云臻看了眼吕骞,随后一语不发走到对面圈椅,坐下。
她眼眸锃亮,面颊通红,发完脾气来不及收敛的架势颇有些尴尬,她啜了口茶,低头撩起绢帕沉默。
“四娘,跟我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你走吧。”云臻闷闷说道,“从你骂我那刻起,我就决意同你和离。”
吕骞着急,起身想上前,云臻像见鬼了似的,厉声道:“你站那而说话!”
“圣人命我休沐,不是要革我官职,你四下求人,到处打听,焉知落在圣人,御史眼里是何模样,便是无罪也会有罪,他们会拟出许多条目弹劾我,我怕你弄巧成拙,这才说话重了些,哪里是骂你。”
“事到如今是嫌我丢人了?正好,和离便是,省的我碍你眼。”
谢瑛头疼,云臻撒泼耍浑的伎俩拙劣而又让人无力回击,抬头,修养极好的吕骞被堵得说不出话,生生退了两步,跌坐在圈椅上。
许久,平复下心情:“你跟我回去,我发誓日后对你更好。”
“你若不是为了孩子,你肯多看我一眼?”云臻破罐子破摔,咬紧嘴唇瞪他,“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求求你,签了和离书,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在外人面前编排你,诋毁你,但求你顾念我的好,给我留条活路。”
吕骞浑身凉透,他淡了声音,笑:“真到那一步了吗?”
云臻别开头,不敢看他,毕竟颠倒黑白,心里是虚的,可她又紧紧攥着手心,知道断断不该心慈手软,她还年轻,后半辈子还有指望。
所以必须和离,必须跟吕骞划清界限。
谢瑛庆幸公婆和云彦没有在府,这事不管如何收场,至少与云家无关,即便日后吕骞憎恨,也恨不到他们头上。
“你放心,我死也不和离。”
吕骞起身,朝谢瑛作揖辞别:“让弟妹看了笑话,今日是我唐突,还望弟妹帮我照顾好四娘,我改日再登门拜谢。”
谢瑛点头,正欲开口。
忽见一道身影晃过,待转身去看,听见咚的一声响动,紧接着传来云臻的惨叫。
血,缓缓从她身下流出。
谢瑛不敢相信,云臻竟用如此惨烈的方式与吕骞断绝关系。
她亲眼看着云臻撞到桌角,四方红漆雕花大案被撞翻,云臻捂着小腹痛苦倒地,血很快流淌出来,与云臻的痛苦声交缠在一起,触目惊心地涌入眼帘。
吕骞怔住,忽的蹲下,伸手想去触碰云臻,半途又缩了回来,双手死死抠着头,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粗重的呼吸声急促而又悲痛。
云臻蜷着身子,疼痛使得她面容扭曲,血液自身体消逝,她的唇也很快虚白,额上浮出大片冷汗,攥着衣角的手忽的一扬,指甲划破吕骞的左脸手臂掉在地上。
“四娘,你很好,很好。”
吕骞慢慢站起来,涨红的脸上泄出愤怒和挫败,他踉跄着抵在桌沿,望了眼被撞翻的大案,目光冷冽的瞥向云臻小腹。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拿笔,我这就签下和离书!”
梧院的灯彻夜未熄。
曹氏回来后便扑到床前,握着云臻的手不松开,她亲眼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女儿的脸惨淡无色,屋里泛着浓浓的腥味。
云臻昏死过去,时不时因为疼痛发出呻/吟。
外间,鸦雀无声。
忠义伯坐在圈椅上,神情凝重,一语不发。小女儿云恬攥着手帕,时不时朝木门看一眼,既害怕又不敢发问。
谢瑛亦坐在圈椅上,腰肩笔挺,目光沉静,然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总会想起云臻身下的血,她凄惨的哭嚎。方才救治时,大夫撩开衣裳,云臻小腹处撞击的淤青清晰可见,是用了十足的气力,也是下了决心除去孩子。
谢瑛抬起眼来,正巧对面云恬看了过来。
小姑娘眉眼中皆是担心害怕,她半张着唇,想开口又默默咽了下去。
曹氏走出来,双眼通红,拿帕子擦拭泪花,忠义伯起身,上前将人扶住,曹氏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又是一通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