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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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怕,没人照顾小叶子。
而在她两世的印象中,萧晏的耐性和脾气都算不上太好。
他出身贵胄,从来都是别人顺他、让他。如小叶子这般,大抵是头一个。
便是如今宠着她,叶照也总忧心,他哪日便被激怒了。
世人,大都如此。
无欲则刚。
她一个人时,怎样都无所谓。
如今有了小叶子,她便又贪心她能好好长大,能平安顺遂。
有了这样的欲望,她连前世萧晏利用她累她枉死的不平都咽下去了。
他对孩子好好便成。
然而,萧晏这厢便失了耐心,被激怒了。
确切地说,他听不得叶照说这样的话。
他猛地站起身来,满目赤红地望着她,胸口起伏不定。
低斥道,“说了苏合会治好你的,以后都不许说这样的话。小叶子、小叶子绝不会只有我一个亲人……”
萧晏情绪难控,似是触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他缓缓蹲下了身,半跪在叶照身畔,低声道,“小叶子会父母双全的。她会平安长大,成婚生子,会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阿照!”他抬眸唤她,却又垂首在她膝间,哑声道,“你身子好了,大可以带她走,我不奢求一家团聚。”
“但是这辈子,我再不要一个人养育她。”
夏日午后绵长,叶照惊讶于男人这一刻几经卑微的话语,更惊讶于此刻她膝头的触感。
萧晏的眼泪濡湿了她的长裙。
她伸过手,轻轻拍了拍他,“我不说了,你起来吧。”
萧晏蹭了两下,站起来。
竟然又换了副面孔,咬牙道,“你记住了,没有那一天的。要是有,我便将你葬在萧氏陵园中,你这辈子心心念念想要的那点自由,下辈子都别想得到。”
萧晏甩袖离开翠微堂时,明明怒气冲冲。然他背脊颤动,拐出院门时,已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溃败模样。
他扯送衣襟,喘出口气,去了一趟苏合的院子。
问什么时候能治好叶照。
苏合正在调试配方,被他这样一呵斥,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半晌方回神意识到这祖宗又怎么了。
方叹气道,“人家病的厉害,多思多想也正常。你这跟着掉魂添什么乱?”
苏合一想当初观他梦境所知,想起小叶子,亦不由打了个冷颤,“得,这是多半被你家小祖宗折腾!”
苏合叹气道,“总之我保证,王妃伤不到性命,你总得容我些时日。眼下,你多陪着安慰安慰她情绪方是真的,病弱之人亦生郁气,王妃又是个话少的。”
萧晏脱了外袍扔在案上,半躺在摇椅上,神思明清了些,摇着扇子嘟囔,“本王能入得院子,才能伴着她,陪着她但!本王进得去吗?随随便便本王进得去吗?”
……
秦王殿下在府中为着多看一眼自个王妃,同知己老友叫唤着。而西头将将才复了亲王位的楚王亦在叫唤。
萧昶眼下自没工夫同自个王妃嚷嚷,反之楚王妃正拼命安抚。
谁承想,陛下六月初才复位了他亲王爵位,六月中旬萧晏便传出了身子康健的消息,中宫的赏赐更是流水一般的送去。
寻常赏赐便罢了,那金头凤,八合簪送了秦王妃,是何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就是属意她为未来的太子妃,乃至一国之母吗?
“枉你还是顺宁伯嫡女,高门贵女,白的被一个贱如草芥的江湖女压得死死的。”楚王拂开楚王妃,“以后就等着给她三跪九叩吧。”
“中宫放着自个人不疼,胳膊肘往外拐,妾身又什么法子?”楚王妃跺脚,气焰委顿下来,“不若听母妃之意,算了吧。皇后不是告诫少些非分之想,也可保富贵荣华吗?”
“富贵荣华算什么,你没有过吗?本王没有过吗?现在不就是富贵荣华吗?”楚王呵道,“皇后便是当年吓破了胆,一味求安生!”
“我们求安生,他萧晏许吗?你想想年前,他死了王妃,疯癫入我府中,一顿狠打。父皇还让我让着他些,简直荒谬至极!”
“那殿下也且想缓缓,稍后召来属臣从长计议。”楚王妃正安抚着,侍者来报道是霍小侯爷来了。
闻霍靖,萧昶稍稍定下心来,“他这数月在长安城照顾霍侯,本王险些将他忘了。”
“快请!”
霍靖入府,当真三言两语便稳了楚王的心。
一言秦王妃母族与楚王妃不可同日而语。
二言便是天子和中宫看好,还需民心所向。
所谓民心所向,霍靖送了萧昶一份名单。
萧昶阅来大惊,半晌才道,“本王是听闻正月里头,中原之地的武林人士死伤惨重,不少门派首领皆被毙命格杀。便是近日里,尚有不少掌门被刺杀身亡,这、这都是秦王妃的手笔?虽说她出自江湖,怎会如此厉害?”
“眼下,她可是真真地在府中养病啊!”
霍靖起身拍了拍萧昶臂膀,“里面有些是真的便够了,罪名坐实,旁的只是用来推波助澜的。”
他笑了笑道,“再说了,殿下要对付的是秦王妃吗?难道不该是秦王殿下吗?”
萧昶受蛊般的点了点头,却倒也不是当真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是顾虑道,“便是秦王妃真杀了这些人,引起绿林不满,民间骚动,如此讨要说法。但萧晏尚且掌着兵部,朝中能用之人不少,平息也未必是难事!”
“除非、除非……”
“除非秦王殿下自顾不暇!”霍靖接过话来,“或是秦王妃有官家罪名坐实在前。”
霍靖话语落下,萧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不成小侯爷?”
“那本王要做什么?”萧昶转了话头。
霍靖眸光亮起,“殿下也说了,秦王掌兵部。且城防禁军都是他人,您总得防他万一……
顿了顿,霍靖凑身悄言,“万一他横心一摆,那、纵是臣再有谋算,也挡不住他兵革之利啊!”
萧昶闻此语,后背一阵寒凉,却又无法反驳,说得确实在理。
只低声道,“小侯爷如此襄助,他日本王该如何报答。”
霍靖推开身来,“良禽择木而栖罢了。当年中宫令下,赵氏族人不得于朝中谋其位,如此保得平安。而家父位极人臣,旁人只当是家母亡故而生的退意,自然多少也有这重缘由。实乃是与陛下多番政见不同,家父尚觉疲累,亦忧君心难测,故早早隐退,求得阖族平安,连我亦空有爵位而无官职。”
“然臣膝下,绵延子嗣,自不甘父命牵制。来日殿下大成,还望扶我霍家门楣。”
萧昶恍然,只道,“来日三公位,六部门,出将入相,任君择选。”
“中秋在即,殿下早做准备。臣盼彼时,人月两圆。”
霍靖离开楚王府,回头望府门上高悬的匾额。
感慨,索性这楚王的脑子差秦王当真不是一星半点。
马车使过秦王府,他撩帘看府门大开、侍卫森严的府邸,从腰间掏出半块白玉龙纹环佩,细细摩挲。
阿照,也该踏出秦王府了。
第42章 、晋江首发
七月中旬的时候, 苏合给叶照换了方子,至今用了二十余日,咳疾缓减不少, 虚汗也止住了。
这日八月初十, 苏合重新切脉,邀王府医官共同会诊,论了半日,最后决定暂且沿用目前的药方。
一日早晚两贴, 七日一会诊。
医官散去,翠微堂中就剩苏合一个,做收尾工作。
他问叶照胃口如何。
叶照点点头, “尚可。”
苏合又道, “药苦吗?”
叶照道,“苦口良药。”
苏合甚是满意,“在下知道,有些苦的, 今日起不用那般重的药,给您放些甘华蜜。同甜汤一样好喝。”
说完,冲叶照莞尔一笑。
苏合生就一副好皮囊, 又是自小长在青山绿水远离尘嚣处, 身上比常人多出一股难得的淡泊飘逸。
笑起来,也是俊朗中透出一股清甜气,让人平添好感。
“谢苏神医。”叶照亦报之以微笑。
这种天地造化的美人胚子更是没话说。但凡稍微面上养出点血色,眼中复了些神采, 便是眉不描自黛, 唇不点已朱。
眉眼弯下, 便是勾着你看。如今还多了一股西子病弱之态, 让人望之生怜。
这两人,谁笑,萧晏都觉的赏心悦目。
但他们对着笑,萧晏就觉得哪都不对劲。
他干咳了一声,将苏合推过去一点,想在叶照旁边坐下。然小叶子挨着叶照,他只得抬了抬脚,老实坐在侧首。
“夜中惊梦,可要添些什么药?”萧晏瞧了眼逗趣的母女俩,抬头问苏合。
苏合顿了顿,“王妃吗?可频繁?方才如何不说?”
叶照弹小叶子额头的手停下来,她不过昨夜一次梦魇,梦见阿姐在霍靖手中,境况很是不好。实乃近日心中莫名发慌,大抵日有所思罢了,又如何值得一说。
只是昨夜梦中实在渗人,她反应激烈了些,甚至还抓破了萧晏手背,勒红了他手腕。
她目光从他掩在广袖中的手上划过,轻声道,“就昨夜里,不过是我白日多思,无妨的。”
“已经连着第九日了。”萧晏的声音的砸过来,“昨夜最重,惊醒了过来。”
话落,屋中三人都看着他。
苏合自然没旁的意思,不过问个数,转身道,“王妃,让在下再看一眼您舌苔。”
叶照照做,只是目光不自觉在萧晏身上落了一瞬。
最近一段时日,她按着习性都是卯时三刻醒来,但总有些疲乏头疼,萧晏便哄着她再睡一会。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合眼睡去大半时辰方再度醒来,神思和精神便足了许多。
不想竟已是多日夜中梦魇,所以都是他安抚睡过去的吗?
萧晏这厢没觉得自己做得多好,也不奢望叶照动容。他摇着扇子,倒是明里暗里看了小叶子好几眼。
只心中念叨,别从今个起,小姑娘搬来此间,将他轰了出去。
奈何小叶子卧在叶照身侧,一心听着苏合的话,面上无甚神色。
累的秦王殿下一颗心半上不下,浮在空中。
苏合观过,又重新切了回脉,道是无碍,若是惊醒不得入睡,喝碗安神胎便可。
如此,诸人遂放下心来。
“苏先生,我阿娘是不是一直用着您的药,就不会有事了。”苏合正欲离开,小叶子突然开口道,“是不是她就和我们一样了?”
惶惶两世,她都不曾见过母亲康健的模样。
苏合乃杏林国手,医术冠绝天下,施针用药但凡涉及病情便十分谨慎。遂而这厢回答小叶子,便也很是认真。
他想了片刻道,“差不多吧。”
萧晏看他一眼,破天荒没留下,同他一道离了翠微堂。只是离开院子时,回首望过,正好撞上小叶子眼神。
小叶子无声瞥了头。
叶照如何看不到?
关于小叶子和萧晏之间,她曾不止一回问过,父女两个避之不答,她也不再穷追到底。
眼下,只将小姑娘抱在身侧,轻叹了声。
“阿娘可是又要说我不该冷冷对秦王殿下?”
“我可没说。”叶照睨她一眼。
想了想道,“阿娘只是希望多个人爱你。他对你,挺好的。前些日子,可是还带你去了淮阴侯的碧波宴?在宴上给你剥了莲蓬,还喂你吃了水黄桃?”
闻叶照提起碧波宴,小叶子咬着唇口低下脑袋。
萧晏怪癖甚多,能吃莲子但是碰不得生莲蓬。平素原也无需劳他大驾,就是一碗莲子汤都得放温搁在他面前,他才伸手用过,就别论要他剥莲子。
其次,他也碰不得桃子。为此,府中连棵桃树都没有。
因为这两样,他碰之过敏,遍体生红疹。
结果七月底淮阴侯府的碧波宴上,秦王殿下为了讨女儿欢心,赢那一篮子进贡的水黄桃,居然下场参加剥莲蓬比赛。
他下场,哪个没眼风的敢赢了去。
于是得了那一篮彩头,更是当场洗净、去皮、切碎、冰镇,颠颠捧给了女儿。
待回府,秦王殿下一身皮肉,已经红肿不堪,痛痒难忍。
“我便知道他会同阿娘告状!”小叶子轻哼道。
“他没说。”叶照顿了顿,片刻道,“是侍者不小心露了嘴,阿娘猜的。”
原也不是侍者露了嘴。
秦王府里的人,都是长的一副唇舌。但凡萧晏说一,没有人说二,便是暗里都不敢。
实乃是他连着两日未来翠微堂,叶照莫名心慌,自己去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