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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煞——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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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排坐着的,依次是湘王、秦王、楚王、之后是安乐、平康两位公主。对面是其余宗亲,高台殿上是皇帝与后妃。
  隔着阔阔场地,咿呀歌舞,隔案宗亲看不清晰便罢了,然同坐一排的手足,高座的帝后妃嫔自是个个看得真切。
  秦王殿下对秦王妃,已非盛宠,乃是爱重。
  何婕妤道,“皇后,秦王可当真体贴,瞧瞧蜜里调油的小两口。”
  皇后抱着小叶子,笑了笑,冲着贤妃道,“便长乐一个,岂不孤单,催着他们些,开枝散叶才是真的。”
  贤妃点点头,“就是阿照身子还不稳妥,待她养养。”
  李昭容接过话头,“贤妃姐姐,今个湘王殿下也愿意出来走动了,您啊说不定又有一喜了。”
  贤妃爱怜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随他吧。”
  皇后笑道,“怎能随他?到底是天家儿郎,且该承起宗庙之责。你们啊,各家有合适女郎,且留意着。”
  “陛下,您说呢?”
  这厢后妃窃窃私聊,一侧的萧明温正同将将请上来的霍亭安推杯换盏,相聊正欢。
  霍亭安,历经两朝的将门之子,年少封狼居胥的统边将军。
  曾是前朝赵氏王朝最后的寄托,后来成了大邺开国的功勋。
  只是这样一位出将入相的能臣,自发妻子亡故,便离朝出洛阳,久居长安祖宅已有十数载。
  虽说洛阳距长安不过百里之地,但当真十数年来,霍亭安从未踏入洛阳城。反倒是身为帝王的萧明温去探望过两回。
  朝中无人不知,君臣二人年少相交。当年亦是霍亭安慧眼识人,将尚是布衣之身的萧明温引荐给自己父亲,引荐至彼时的天家皇室。
  故而秦楚二王相争之际,原也有不少人盼着霍侯回来。
  两位亲王实力悬殊不大,若是得霍侯支持,储君之位便是十拿九稳。为此,支持楚王的徐林墨这些年里没少前往长安探望过他。
  徐霍两家,尚是姻亲,虽说徐家长女离世多年,但留存的两股血脉,霍小侯爷,襄宁郡主尚在人世。如此,两家纵是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但是,霍亭安始终不曾回朝。
  甚至直言储君人选,能者居之,争而无用,多来只是枉留鲜血罢了。
  天子自有眼线耳闻,故而这些年除了年少情意,更是愈发敬重。
  而这厢霍亭安回朝,亦是萧明温再三请之。
  实乃二月里,霍亭安意外遇刺,伤势甚重,加之到底上了年纪,终是感慨今朝不知明日事。遂应了萧明温和儿子的话,回洛阳养老,且离亲人近些。
  如此,择了这中秋佳节搬了回来。
  故而今岁这中秋盛宴,有一重亦是为迎霍侯回来。为此,皇后特意操持了一番,譬如这殿中歌舞,案上膳食,都是霍亭安往昔喜爱的。
  这厢皇帝闻得皇后话语,亦转过身来看了眼自己的长子。
  他虽一直同霍亭安闲聊,但妃嫔话语几何倒是也落在了耳中。
  遂道,“大郎愿意,自是好的。皇后眼光一向甚好,且劳你费心。”
  皇后笑道,“陛下谬赞了,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臣妾定好好替大殿下择选着。”
  霍亭安闻帝后对话,不由多看了眼萧D。须臾,目光移到叶照身上。
  只不由赞叹,“那位便是秦王妃吧,当真姝色无双。”
  “经年过去,侯爷眼力一如当年。”皇后颔首道,“瞧瞧,可是郎才女貌。”
  霍亭安自是连连称道。
  一时间,满座皆是对秦王夫妇的赞美之意。
  唯有萧明温神色淡淡。
  他从始至终都看不上叶照,若是给萧晏做妃妾,他半个不字也没有。然却偏偏上了正妻王妃位,他便实在叹息。
  尤其是萧晏病愈之后,他对这桩婚事愈发不满。
  如此卑贱之出身,不能予萧晏丝毫助力。
  这席间,若说还有谁不满于秦王妃,那便是荀昭仪了。
  确切地说,她是不满秦王。
  如此全盛风头,便是一个幼女,亦都被搂抱于帝后怀中。而她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坐在这堂下,分明是无人问津。
  众妃皆笑谈,她若不言语,倒是落得话瓣。
  遂也附和道,“秦王夫妇鹣鲽情深,臣妾看着,秦王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矣,当真情深意切。”
  荀昭仪木讷安分了大半辈子,这句话却是一下戳了几个人的心。
  头一个便是萧明温。
  情真意切,乃君主大忌。更别论独爱一人,简直是帝王路从宽到窄走的一条死路。如此闻言,萧明温冷眼扫了她一眼。
  另一个便是侍奉在贤妃身畔的清河县主,陆晚意。
  陆晚意目光灼灼落在萧晏处。
  自叶照回来至今二月有余,她原该去看看的。初时自是因为她在养病不可叨扰,然随着太医隔段时间的回复,自也晓得她身子慢慢好转。
  但陆晚意始终没有踏入秦王府,她也不知自个什么心情,既高兴于叶照尚且活着,却又遗憾自己终是慢了一步。
  近来一段时日,她稍有缓减,想着萧晏亲王之尊,他日亦极有可能荣登大宝,总是要有三宫六院的。便觉自己尚有希望。
  然今朝荀昭仪的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让她蓦然激起一层冷汗。
  她望着那对璧人,终是生出一点怨念。
  转而望向荀昭仪的眼神,也头一回带了三分恼怒。
  然此刻,无论是陆晚意的愤怒,还是萧明温的冷眼,荀昭仪皆无惧了。
  因为楚王不久前同她言语过,中秋之后,秦王便翻不了身了。
  宴上歌舞升平,殿上诸尊长眸光亦时不时落在此间。叶照推开萧晏,将身子坐正了些。端起面前一盅红枣燕窝慢慢用着。
  没多久便见了底,又持箸用面前的点心。
  贵妃红,小天酥,珍珠酿,雪玉团,四式一叠的点心,她都用了一半,还把居中一碗汉宫棋连汤带料都进完了。
  萧晏扣住她还要夹膳的手,“再吃,你腰封得退一寸。”
  叶照扫了眼确实有些鼓起的小腹,讪讪罢了手。
  至此,萧晏安心了些。
  他闹她半日,不过想她放松些。
  自这宴上,霍靖无举动,又突然认出了萧D,叶照整个人便如一根被拉紧的弦,崩得厉害。
  确实,凭他对霍靖地了解,亦感觉不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大抵是实在太平静了。
  但往往最平静的,都是风暴的中心。
  还有霍亭安,骤然地回归,萧晏并不相信,只是单纯地修养。
  还说什么刺杀伤的厉害。
  二月里的那场刺杀,萧晏再清楚不过。原是他为了牵绊霍靖,让钟如航去办得。
  虽然霍靖心怀不轨,但前后两世,都不曾显示霍亭安是都否真的参与其中,反倒是两世霍亭安击退外敌,匡扶社稷,都是不可辩驳的实事。
  故而,萧晏未曾想要他的性命。
  再者,也不可能那般容易要他性命。长安霍氏祖宅,尚有自己的府兵亲卫护守。故而行刺恐吓一番尚有可能,要其性命难于登天。
  故而这厢如此说辞,萧晏便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落下。
  可是,明明周遭一切如常,什么也没有。
  殿上这一刻歌舞收场,南苑尚宫回皇命,道是下一桩曲目是边地小调,奉得圣听。
  在场诸人十中□□是洛阳高门,世代在这富庶之地,对边地小调亦无甚兴致。
  只因殿上霍亭安开了口,“此乃老臣闲时听得,很是不错,陛下听听,图个新鲜。”
  原是霍侯奉来,诸人便撑了撑精神。
  无丝竹伴奏,无伶人增色。
  场中阔地清开,静下。
  只一张矮矮紫檀木圆凳至于中间,持琵琶的曲人莲步姗姗而来。
  琵琶声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不见倩影先闻音。
  “……这一霎,这青天不遂人间愿,留奴家、在此凄凄又哑哑,北去南来几朝暮、红颜成白发……”
  青衣曲人踏入殿来,薄纱遮面,只露明眸。
  半阙毕,屈身行礼,委身坐下。
  拨弦转调重开喉。
  “莫惊怕,莫愁前路无知己,会有人、与尔西窗再闲话。莫惊怕至此无乡、四海可为家……”
  夜风徐徐吹入殿,她腰间半块白玉龙纹环佩和声起,叮当作响。
  皇亲位上,叶照撑案起身。
  然还未容她开口,便有人挣扎着欲站起来,却又颓然跌回座上。
  却是又急又钝,唤了声“小小”。
  冰弦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怀抱琵琶的女子闻声回眸,清风撩起她面上轻纱。
  四目相视里,是错失的青春年华,然眉宇涌动间,是不变的十年情意。
  “明郎。”她唤那旧日称呼。
  殿中静了一瞬。
  这人既是霍亭安荐的,自有他先开了口。
  道,“湘王殿下好曲目,府中收容天下名伶,难不成亦识得此女?”
  湘王道,“识得。”
  霍亭安道,“慕姑娘在寒舍三年,乃清倌人也,殿下爱才,既又是故交,想是缘分所致。若是不弃,且收了去,以供尊听。”
  这厢诸人算看明白了,这是霍侯在给湘王送人。
  可是这霍侯何故要讨好湘王,难道秦王不是更顺手吗?
  明显,这不对。
  哪里不对,萧晏也说不上来。
  但绝不该是送人这个举措。
  霍靖便罢了,霍亭安断不至此。
  萧D道,“此女,本王不收。”
  此言一出,满座勉力压住哗然。
  唯萧明温轻呼口气,已经有一个儿子娶了个卑贱的江湖女,再来一个纵身妾室通房,但是秦楼楚馆的出身,他亦是不愿的。
  却闻萧D声音再度响起,“本王迎之,迎娶为妻。”
  他转身低首道,“父皇,十年前儿臣江湖漂泊,得蒙慕姑娘所救,许了她终身。今日践此诺。望父皇祝福之,儿臣叩谢。”
  江湖漂泊。
  昔许终身,一朝践诺。
  不是求恩准,是望祝福。
  萧D从来少言又冷语,这朝是回宫数年来对萧明温说得最多的话。
  却又是三两言两堵住了萧明温想说出口的阻止。
  他如何会江湖漂泊?又如何不良于行?
  萧明温认命地点了点头,“准奏。”
  至此,满座还不曾回神。须臾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接连恭贺之声。
  然还是有霍亭安再度开口,“慕姑娘,恭贺你双喜临门。”
  还有一喜何处?
  慕小小亦回神。
  是的,明郎是意外之喜,她本只是为她的阿妹而来。
  霍亭安道,“你且看看,那秦王妃可是你千辛万苦要寻的妹妹?”
  “阿姐!”叶照起身,含泪柔柔唤她。
  已无需慕小小自己承认,便已说明了一切。
  当真姐妹情深。
  萧晏已经感觉到迫近的危机,他不在意叶照的出身,也可给她另外一套身份。然今日,宗亲当前,百官眼下,她的出身昭然若皆。
  观殿上,果然萧明温一张脸,已经冷如寒霜。
  而他身侧,楚王萧昶正挑眉饮酒,一派自得。
  宴终人散。
  自是三三两两,悄声闲话。
  论的什么,不言而喻。
  离开昭阳殿时,霍靖目光始终凝在叶照身上。
  然她与慕小小久别重逢,显然已经来不及在意周遭的氛围。
  萧D亦是一心流连的慕小小身上,终日平静的眼波,有了涌动。
  唯有萧晏,背脊阵阵发凉。
  这夜,一行四人先去了湘王府。
  慕小小自可与萧D促夜长谈,然叶照实在耐不住,且想同她先聚首夜话一番。
  然这话着话着,彼此便听出了不对劲。
  慕小小道是二月里被霍靖从百里沙漠待来了洛阳,后她趁着霍靖和应长思外出办事逃脱,于长安城中被霍亭安所救,知他是朝中权贵,便想着是否能遇叶照重逢,如此留在了那处。
  话至此处,慕小小方意识到,“恩人姓霍,他说他姓赵啊!他还为我寻回了玉佩。这玉佩当日被霍靖夺了去,正是因为他为我寻了回来,我才……”
  “先不说了。”萧晏多年的政治敏锐告诉他,要出事了。
  慕小小今日于天子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同萧D定了多年之前的情,又同叶照相认姐妹之谊。一旦有事,这是将秦、湘两处王府都算计进去了。
  “让阿姐上马车,先去本王沁园住上两日。”
  “怎么了?”叶照和萧昶皆疑惑看他。
  萧晏太阳穴突突地跳,“快走,稍后同你们解释。若无事自然最好,若……”
  然,一行人正欲上马车出发时,湘王府府门被叩响。

  竟是大理寺携同京兆尹,以及刑部,三司皆到了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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