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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煞——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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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养他, 爱他, 照顾他,焉知不是将他当作了另一个孩子。
  危局之下,他尚且理智而清醒。
  然而待属于皇后的一切尘埃落定,当这波滔天骇浪过去, 萧晏终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她。
  她握着一柄裹了蜜的刀,随时想要刺死他。
  可是二十年里,任她如何想, 她都只是喂他予糖, 不曾拔刀。
  纵是算计与图谋,装了这漫长的数十年,大抵早已分不清是爱还是恨了。
  萧晏在潼关的一个月,自是无比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思, 不要再起无妄的念想。可是当他回到宫城, 一切如他所愿, 所料时, 他看见那个同他母子相称了二十年的女人,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结束性命,他终究还是心痛的。
  他总是时不时想起,那晚从高楼一跃而下的人,分明躯骨碎裂,鲜血四溅。那般可怖的容色,可是她最后看他目光,却依旧温柔而欢愉。
  仿佛在说,“七郎,我听你话的。”
  这一个月里,萧晏时常想起她。
  梦见她,却是头一回。
  大抵是因为,明日十二月十九,是她的五七忌。
  宫中连着洛阳皇城,在短暂消停后,明日起至接下来的五日,又要重新对大行皇后表示哀思。
  家家哭唱,户户垂泪。
  即便是一国之母薨逝,出殡日举国哀思,守丧月满城缟素,足矣。如此出皇命要京畿都城人人泣泪痛哭的,数百年来乃头一遭。
  坊间偶有议论,道是当今天子爱重皇后,不忍芳魂就此归去,方让苍生呼唤挽留之。
  萧晏初闻这声,只冷嗤发笑。
  他的父皇,要的便是这样声音。
  昌平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皇后崩逝翌日。
  皇帝命史官载:
  庄裕皇后赵氏,前凉嫡公主,十六与帝结发,坐中宫二十八载年,两情甚笃,孕四子早夭。甲午年侍疾,不甚坠楼而崩,终年四十又六。上谥,庄裕孝静慈弼抚圣皇后,系宣宗谥,y宗庙。葬之东陵,待帝同归。
  后又连发两道诏书。
  一道赐予赵氏族人,按皇后意,陛下即醒,依旧归还官职,退出前朝,居南苑逍遥侯府,无召不得出。但凡爵位,可世袭罔替。
  另一道赐予霍氏阖族,道是定北侯霍亭安临危受命,先代帝镇守京畿,后为救皇后重伤亡故。一生功在社稷,入太庙受天下养。其子承爵掌家主位,
  如此史书诏令,说的是帝后恩爱,君臣情深。
  那一夜,赵家公主的纵身一跃,霍家儿郎的生死相随,在皇权之下变了味。
  故去的人终其一生总算得到荒凉的圆满底子,活着的人亦算有了漂亮的虚伪面子。
  然而,终是活人比死人有更大的行动空间。
  萧晏起身靠在榻上,捏了捏眉心。
  他想,若是皇后泉下有知,定是不愿意被如此反复做文章。
  生时,她便对皇帝避之不及,躲于寺庙中。
  死后又如何忍受得了这世间对她情意的曲解!
  可是,又能怎样呢?
  “殿下,你可是梦魇了?”叶照低声问道。
  萧晏“嗯”了声,便静了下来,并没有要说梦到何人何事的意思。
  近段时日,他总是如此,鲜少接叶照的话。
  他不说,叶照便也不多问。
  她看不见,但她能感受他神思的恍惚,和不愿开口。
  遂顿了顿,方道,“殿下喝点水,醒醒神吧。”
  叶照抽手想要下榻倒水,只觉手上一重,不由轻嘶了声。
  “我自个来。”萧晏的手还攥在她手腕上,这样一拉,明显感觉到叶照又颤了颤。
  萧晏松开手,低眸看过。
  叶照细白的腕间,被他勒出一道甚深的红印,想是他梦里抓的。怪不得方才她轻叫了半声。
  这人,依旧连痛都不会完整地喊出来。
  “还疼吗?”萧晏给她揉了会。
  叶照嘴角噙了抹笑,摇头,“不疼了。”
  萧晏看她一眼,掀开被褥。
  叶照听到他的动作,缩起双腿腾地让他下去。
  萧晏突然顿了下来,他看她靠在床头一角,纤弱又单薄。
  他仿佛觉得,叶照在讨好他。
  惶恐,又小心翼翼。
  “怎么了,快些别着凉。”叶照没有听到后续的声音,只摸索着想要将外袍递给他。
  萧晏笑了笑接过。
  想起她已经看不见他的笑,便又嗯了声。
  叶照得他回应,笑意更深些,将他一侧的被子掖好,不让暖意流失。
  萧晏倒了盏水回来,喂她喝了一半,自己把剩下的喝完。然后重新上了榻。
  叶照掀开得刚刚好,他钻进来,她便又搭上被子,靠在他身上。
  “我身上寒的。”萧晏推了推她。
  “我知道。”所以,她是用自己的体温在温暖他。
  萧晏看着缩在他身畔的人,伸手想摸一摸她的眼睛。然,抬了抬手指,终是放下了。
  “殿下还不睡吗?”叶照发觉他没躺下来。
  “你先睡吧。”萧晏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叶照默了片刻,自己掖了掖被角,翻过身去。
  她记得他的习惯。
  但凡心中有事,便总也不说,不许人走又不许人黏着他。
  前世碍着身份,她便闭口不会多言,只识趣地躺在一边。随他自个睡去,还是将她扳过来折腾。
  这辈子,坦诚身份后,她胆子大了些,瞧他对小叶子那样宠溺,她便稍微有些底气。
  记得在入大理寺的前一晚,她也住在这清辉台中。
  那会,她还会同他说,“那你以后有事,不许憋着。”
  她说着这话,心里就想,有事我们一起分担。
  然而这厢失明后,她再没这样想过。
  她几乎什么都听他的,他说喝药,换大夫,重新试药,她便一一照做。
  这帝都皇城,对她有多少声音,她如何听不见。
  但是他已经尽力让她听不到了,她便也可以当作听不到。
  可是即便如此,在这高门之地,她纵是全须全尾,依旧举步维艰。
  如今更是双目失明,遑论分担,她只想着,少添些麻烦便罢。
  这样的念头再次转过,叶照咬着唇瓣,催自己睡过去。
  屋中就一盏壁灯散出一点微弱的光,外头是冬日寒风,吹得又冷又烈。
  萧晏目光落在叶照背脊上。
  她安静地让他发慌。
  叶照刚失明那会,萧晏诚然无颜面对,又值怀疑皇后之际,两厢相击之下,他心态确实有所崩裂。
  明明是对医官、对他自己发的火,可是她坐在一边,无端惶恐。
  好多次,她明明是想握一握他的手,伸出来却只敢拉他的袖角。
  后来拣了个机会说开了,她明明好一些的。甚至他前往潼关之际,还是她鼓励他,百般让他放心。
  可是自他潼关回来,偶尔静下,唯剩两人相处的间隙,她便沉默又安静。尤其是这一刻,她背对着他。
  “阿照!”萧晏轻声唤她。
  “嗯!”她分明不曾睡着,立时便低声应他。
  “你怎么了?”萧晏凑过身看她。
  “我没事啊。”叶照被他拢着往他身上靠去,“殿下还不睡吗?”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萧晏躺下去,吻着她后背脖颈,“上月里,我真的吓坏了。”
  他用指腹贴着在她眼睛的轮廓,又轻又慢地抚摸着。
  “我没有!”叶照缓了缓,将他抚在眼眶的手放进被窝,“殿下既同我说了原委,我便也理解的。”
  “我没了眼睛,看不见东西,药石罔效,殿下是急上头,终究是心疼我罢了。”
  萧晏闻言,将她翻身过来,面朝自己。
  “那今晚,如何那样睡?”
  叶照抵在他胸膛,“殿下有心事,又不肯说,妾身……怕扰你。”
  萧晏蹙眉看怀中的人,突然有些恼火,“你是我妻子,你问了,我不说,你可以打我,骂我,逼我说!”
  “……妾身不敢。”
  若是她一个人,可能会。
  但是如今有小叶子,她便尽可能地顺着他。
  人皆有贪念。
  前世穷途末路,她便也无惧带着孩子漂泊。
  这辈子,有瓦砾遮身,三餐果腹后,她就愈发舍不得让孩子跟着她受苦。
  尤其是,如今她已经看不见了。
  怕,不敢。
  萧晏合了合眼,“是我不好,我没有不理你,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揽着人腰背,将人贴在怀里。
  “我梦到母后了。” 萧晏吻叶照的眼睛。
  纵他自己同赵皇后爱恨相交,恩怨纠葛。可是叶照一副眼睛,终是因她算计而没有的。
  她对叶照,无有恩义,唯有伤害。
  叶照闻言,有些诧异。他竟是为这才沉默着,不同她言语。
  她低声道,“傻子,我都听到你喊母后了。”
  萧晏闻言,却没有松下这数日里提着的一口气。
  他说,“阿照,还件事,我不曾同你说。”
  叶照蹭了蹭他胸膛。
  萧晏道,“十一月二十那日,母后放了数百信鸽给霍靖传信。让他往前走,别回头。”
  “信鸽途径潼关,被箭网全部拦下射杀。”
  “但是,母后发丧那日,我……仿她字迹,寻了霍府的信鸽,重传了她的嘱托。”

  从萧晏的立场,今生霍靖已然又一次败了,连着定北侯府也无法再倚靠。他同霍靖之间,不过权势的相争,并没有动到筋骨。
  但是叶照不同,两世,她在他手中吃的苦,受的罪都是不可想象的。
  萧晏为皇后而重传信件,终究是对不起叶照。
  原来,这才是他近日里时不时不应叶照的缘故。
  风声凛冽的冬日里,叶照觉得心口有股暖流涌过。
  她抬起头,搂上他脖颈,“皇后最后留了我一句话。她说,愿七郎不肖其父,待你矢志不渝。”
  “便当为了这句她对我的祝福,她便是值得的。我亦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不过为人母对自己孩子的一句遗言,他有权得到。”
  叶照亲了亲萧晏下颚,“你做了,便当是让自己好受些。他日,霍靖或执迷不语非要回来,便是他之命了。”
  论及霍靖是否回来,叶照话语落下,两人都不由轻叹了口气。
  皇帝依旧留着霍氏诸人,甚至诏令所言,霍靖仍是霍氏家主,承袭霍亭安爵位。这分明就是刺激着他回来,要斩草除根。
  而霍靖,他当是知晓前尘的。一夜间父死母亡,他那样的性格,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来日风雨怕是根本止不住。
  “所以,阿照,你不生气,我为母后传了信,是不是?”
  “我不爱杀人,也不想活在怨恨中。人世百年,浮云苍狗。重活一世,我想被人爱,也想去爱人。
  屋外朔风凛冽,帐内温度陡升。
  萧晏翻身将人压下,双眸亮过漫天星辰。
  “阿照,那你愿意留下,不走了是不是?”
  叶照是看不见,但她能听到,能感受到。
  男人□□,一身筋骨烙铁般烫着她。
  她没应声,覆下眼睑由着飞霞烧上面庞,在他絮絮叨叨的话语里,流下泪来。
  他道,“那等明岁皇兄大婚,他大婚后,我们再成婚。我们本就少了一次婚礼,届时你从湘王府出嫁。湘王府算你母家,王府主母本就是你阿姐,皇兄是你师父,也给你当母家人……”
  “你说,是不是不走了?”
  叶照浑身被激了一下,蹙眉咬着唇口,没法作答。
  这人明明一直动的口,何时开始动的手?
  被窝里两幅身子,不该有布帛的地方,已经被他扯得干干净净。
  扯完,那手也没闲着。
  嘴里道是,久不归家,门锁生涩,只能素指探路。
  两辈子,他实在太清楚她的那些敏感与羞涩。
  待第二根手指入孔解锁,叶照足趾蜷起,仰头一口咬在他肩膀。
  矜贵风流的天家子,那双手握过朱笔绘丹青,也持过刀剑镇四方,这厢还能在温香软玉中素指弹琵琶。
  曲将终,推高潮,他蛮横又用力地扣着两片柔软花瓣,吊着她,不再弹奏。
  唯有声音又低又哑,“你说,还走不走了?”
  叶照简直要哭出来,浑身发软又发颤,偏因急促的呼吸发不了声,只得频频摇头。
  不走。
  她当已经回得让他满意,可以曲终抽弦。
  却不想,他倒是收回了指腹发白又发皱的手,却也没停下,只揽过她细腰,将她翻了个面。
  他伏在她背上,深深浅浅地吻,从脖颈到背脊,从背脊要腰腹,然后又回到脖颈,开始咬。
  咬她又红又烫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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