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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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闻言微顿,细看了他一眼,只笑了笑,亦未多言。
倒是青州的两位姑娘如沙漠遇水,绝地逢生,嘴角笑意不可抑制地溢出来。
而苍山派的三个师姐妹则各自眼风扫过,却也未变神色,左右有司颜在,便是毁了容也能入这秦王府。
叶照更是无动于衷,当日闻陆晚意会在百花宴中,她遂向霍靖提议改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如今极配萧晏。
再者,择选人数不定,也不是只一个,贤妃怎么也会留下她的。
眼下,她的心思重新回到了司颜身上。
让萧晏去抱香亭是不可能了,这连贤妃都出了亭子,来到跟前。本还想着若只是萧晏着了道,且从贤妃入手,许能有所补救。
这下倒好,司颜在右首第一位。按着他们从右而来的路径,完全可以一下控制母子二人。
夜幕四起,叶照尤觉无力。
只看着他二人一步步走向司颜处,要观女子颜色。
“今个早些掌灯,本宫仔细瞧瞧皮肉。”贤妃拍着萧晏的手,柔声道,“原也都是好姑娘,你都纳下也可,就一点,且用心着些。不许欺负了人家。”
萧晏也没言语,只挑了挑眉,吩咐掌灯。
未几,两队侍者便齐整地入了水榭长廊。
一队提着羊角灯,一队掌着琉璃罩。
灯火燃起,转眼水榭之上,池中星月失色,周遭亮如白昼。
叶照观灯盏,辨光焰,又看了眼身侧青州姑娘头上簪的一套四支蝶恋花红宝石攒珠钗,终于定下心来。
“让本宫看看。”贤妃被萧晏扶着,已经在司颜处顿下脚步。
“妾见过娘娘,殿下。娘娘、殿下万福金安。”司颜盈盈而拜,缓缓抬首。
叶照眼风偏过,确如自己料想一般。
司颜那双含情目,已经浮上琥珀色。
叶照气沉丹田,拢在袖中的双手,提起内劲,转瞬五指间已是掌风回旋。
靠近青州女的右掌,只凝了一分力,保证既不伤到她被人发觉,又将她那四支珠钗由着掌风牵引,慢慢从她繁茂的发髻中往外齐齐挪出了半寸。
半寸足矣。
这套蝶恋花发钗,蝶身缀着红宝石,花叶铺展,则是连城赤金镂空的织网状。单插是灵动清丽,齐上便是花叶相接,顶大的一片碎金点点,华贵又不失娇俏。
而此刻,叶照便是将这片碎金挪了点方向,让其更加闪烁些。
两手配合的刚刚好。
挪位成功之际,叶照左手亦是功成。
她处在最左侧,半丈之外便是三根灯柱,点着三盏琉璃灯,而灯柱间有铁丝横廊,每处横廊上亦挂着一盏灯盏。
如此便是左侧里有等距的五盏灯火。
她之左手所为,便是同样以掌风牵引着横廊的两盏灯火往最中间灯柱靠拢,如此强光照过连成一片的金丝网状,深深浅浅浮在司颜眼际。
红宝石的光芒则在聚光的映照下更加流光璀璨。
而叶照本就因前头萧晏的唐突抚唇退后了半步,如此正好可身形不移地操控这一切。
凝神又凝力,虽是须臾的功法,她还是感觉整个人仿佛脱了层力。
然而,心中确是欢悦的。
这厢不用她再冷眼观察,只听动静话语便可知晓司颜的焕瞳术被她破了。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贤妃温和的声音响起,看着莫名往后晃了晃的人,关切道。
“回娘娘,妾身无碍,方才、方才是夜间蝇虫撞了眼睛。”司颜提裙跪首,“娘娘赐罪。”
“莫怕,起来吧。”贤妃瞧她笑了笑,只同萧晏继续往左处走来。
秀女们一一行礼,贤妃含笑颔首。
最后,在叶照面前停下。细瞧半晌,忍不住赞道,“是个美人胚子。”
“娘娘谬赞,妾身不敢当。”叶照福了福。
她眼睑低垂,未将目光落在萧晏身上,是一副恭谨自持的模样。
却莫名听到了一声从鼻孔哼出的冷嗤。
叶照微抬的眸光中,看见男人原本含水的桃花眼,凝了层寒霜。也不知是否错觉,同她对上,他便不冷不热地瞥了过去。
萧晏旁若无人,只扶着贤妃孝顺道,“母妃,您看中了何人?您做主便是。”
“这么听话?”贤妃简直难以置信。
“自然!”萧晏摇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眼见对面人又垂了目光,话出口便带着几分不快,“但孩儿只要一人。”
叶照的目光便重新落回他身上,还带着两分惊疑。
贤妃从抱香亭下来便点了她的名,萧晏没有应声。她猜测左右是入选名额甚多,还要再选几位。
但无论几位,总有自个的位置。
然到这一刻,即便改了生辰八字,叶照也有些悬心了。
他就选一个,又对自己各种不满。
这辈子才初见,叶照绞尽脑汁也想不透,何处得罪了这位天潢贵胄。
“一人?”贤妃亦惊了惊。
她睨着萧晏半晌,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叹了口气,冲着一侧的卢掌事道,“天色已晚,且带姑娘们下去用膳歇息,本宫同殿下商量了,再传人。”
*
一行六人被安置在茂玉轩的东暖阁中,因为萧晏只择一人,一时间都没了声响,只默默饮茶用膳。
叶照更是沉默。
她不说话,还有另外一重缘故,是受了伤。
方才进屋时,司颜快行了几步至她身侧,竟毫无征兆地拍了她一掌。
若非她反应快,提气抵御,大抵能被她拍出血来。
饶是如此,这厢她体内尚且真气涤荡,喉间翻涌着血腥气。
“夜风袭人,拂灯聚光,你便不知给我控着灯盏吗?”司颜密音呵斥,显然已猜到几分知晓功法被破的缘故。
目光更是如刀似剑地划过带着蝶恋花发钗的姑娘身上。
叶照只作未闻。
小半时辰,贤妃处的姜嬷嬷传话而来。
言殿下疲乏,不再接见,便在此处由她传令封品级。
诸人行礼如仪,跪听王令。
嬷嬷摊开卷宗,满目含笑,“奉秦王殿下令,封季氏为六品孺人。”
“谢……”叶照松下一口气,正欲谢恩。然话还未说完,姜嬷嬷却还在宣读。
“封王氏、肖氏、孟氏为七品昭训。”
萧晏居然纳了四人。
除了叶照,还有三人。
而这三位不是旁人,皆是和她一样化作他姓的苍山派弟子。
她的师姐们。
明明破了司颜的惑瞳术,怎会如此?
“季孺人,请吧。”未容叶照反应,姜嬷嬷行至身侧,恭谨引过她。
叶照满腹狐疑尚且来不及思虑,这厢闻言,更是莫名。
“敢问嬷嬷,去往何处?”
“沐浴熏香。”姜嬷嬷同卢掌事对视一眼,看着面前又美又怜的姑娘,眼角的皱纹因笑得欢喜而更加深刻,“孺人大喜了,殿下今夜召您侍奉。”
作者有话说:
叶照:???天子选秀也没有当天就!!!
第10章 、同寝
“娘娘可要去湘王府看看大殿下?”马车内,姜嬷嬷给贤妃倒了盏茶,“左右陛下给了恩典,您今日便是住在秦王府中也无碍的。”
“这个时辰,大郎多半已经歇下,莫去扰他了。”贤妃撩帘望外头夜色,只吩咐车夫快些赶回。
他是赏了恩典,但哪有宫妃独自宿于宫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那仿若是襄宁郡主的车驾。”陆晚意坐在贤妃身侧,亦瞧着外头景色。
贤妃闻言,多看了眼,只轻叹了声转身落下帘子。
“娘娘,已过戌时二刻,天全黑了。郡主再逗留此地……”陆晚意顿了顿,“怕是不好,淑妃娘娘又该罚她了,上回罚跪的伤也不曾好透呢。”
“再说这长街上,也不安全。”
“你是个心细的。” 贤妃持着陆晚意的手,笑了笑,“那你去劝两句,唤她一同回宫吧。”
车驾停下,陆晚意躬身下车。
夜色中,二人依礼见过。
陆晚意如何劝的,贤妃坐在车中,也没在意去听。只是片刻后,陆晚意回话,郡主求见。
“襄宁!”贤妃冲人招了招手,示意上前。
“襄宁见过娘娘。”霍青容站在车外福了福,踏上马车。
“娘娘,妾身说了,有法子治好殿下的病,君前亦承诺了两月之期……”
“本宫知晓你的心意,也明白你的意思。本宫今日与你说句心里话,抛了君臣身份不言,你的父亲同七郎的父亲,乃至交好友,交心志同之人。便是冲着这一点,本宫原也认你这个儿媳的。”
贤妃见霍青容满目幽怨,欲言又止,也不为难她,只将话接过来,继续道,“但是两月于我们寻常人来说,自是转眼而过。于七郎,却是朝夕瞬变,本宫实在等不起。”
“可是,殿下一下纳了四人!”霍青容的眼泪簌簌落下,“这便罢了,妾身闻殿下今夜便传了人侍奉,他……”
“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这不是早晚的事吗?”贤妃笑道,“只要你寻来药,陛下都应了你的,你何必在意这些。”
“正妃之前,先有庶长子,哪家主母……”霍青容自知失言,只垂眸抹了把眼泪。
“那你便弃了入王府的心,你的身份也不是非要入秦王府不可。”贤妃拍着她手背,言辞恳切道,“眼下便是这样的路,本宫多说无益。”
“只一点,今夜这般光景,你如此候在秦王府门口,无论于你还是于七郎,都不好。”
霍青容闻言,咬着唇口抬起头,“谢娘娘提点,襄宁知错了。这便回去。”
陆晚意未再上车,乃被襄宁郡主拉着同行。
“这襄宁郡主倒是和县主处得甚好。”姜嬷嬷陪在一侧,给贤妃捶膝,“倒不见她对县主有敌意。奴婢记得县主自请为秀女的那日,郡主还拉着她的手,说什么娥皇女英,成就一段佳话。”
“相仿的年岁,自然有话说。”贤妃有些累了,合眼靠在车壁上。
“年少爱慕罢了,经了世事,再遇旁人,小儿女的一点心思也就散了。”贤妃嘴角挂着虚无的笑,话语渐轻,“全心喜爱一个人,哪容得了同旁人分享一丝一毫。”
*
清辉台西首的暖阁中,置着一方汤泉,叶照泡在其中,已经有大半时辰。
两柱香前,侍女就已经给她收拾妥当,她便可以出浴了。
这般拖着,实乃挨司颜的那一掌还不曾恢复,她体内真气涤荡得厉害。
这幅模样,别说伺候萧晏,说不定还会露出马脚。
叶照阖目,争分夺秒调服内息,控制自己莫分神去想旁的事。
“来人,更衣吧。” 又一刻钟,叶照平复了内息,面色亦好看了些。
乘波踏雾出浴,是一副冰雕玉砌的身子。唯有一张脸被热气熏得陀红,似雪域之巅接天的一抹艳丽云霞。
“怎么了?”叶照张着双臂,未觉身后有人上前,只侧首问道。
这一扭头,便着实吃了一惊。
萧晏在她身后,正接了衣衫给她披上来。
“殿下……妾身不敢当。”
一时间,叶照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行礼也不自在,站着更加不自在。
这人如何就出现在这里!
“有何不敢的?”萧晏一袭披风卷上来,连人带衣抱起,“府中举止皆有时辰规矩,你让本王候你多久了?”
“别,殿下放下妾。”叶照挣扎道,“殿下才将养好身子,使不得。”
萧晏愣了愣,对,他有病,有大病。
遂配合地咳了两声,却也不曾将人放下,只大步往清辉台走去。
夜风徐徐,月色融融,清辉台已在眼前。
叶照想起前世被召幸的那一幕,窗上伊人倩影,哀戚呢喃。又想起白日里襄宁郡主停在府门外的车驾,瞬间便明白了萧晏的意思。
这是做给霍青容看的。
便是此刻人不在,左右有人将话传给她听。
前世,霍青容便说得剔透,殿下顽疾在身,所做不过是不想耽误我罢了。
你,不过是他安慰贤妃、用以冲喜的一剂药。
归根到底,你我孰亲孰疏,一眼便知。
这些话,曾在三年的耳鬓厮磨中,被慢慢掩埋。
萧晏独宠她,成日在她屋中。偶尔会让她有种错觉,她和他之间,唯剩彼此。
直到一朝离别,没有了她一张惑人心魄的脸蛋,和狐媚勾人的床帏手段,大抵他方才明白镜花水月的荒唐和错失真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