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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煞——by风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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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上天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叶照记得在逃亡的第二年,她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曾在酒泉郡见过他二人。
  那处刺史亡故,霍青容作为刺史遗孀,归乡回母族。
  萧晏来接故人。
  西地风大,吹开马车窗帘的一角。
  车内一双人对面坐着。清丽婉约的女子泪眼婆娑,抵头靠在萧晏胸膛。
  叶照随在人群中,掩过孩子骤然响起的哭声,低眉敛目,同马车擦身而过。
  “饿吗?”萧晏将人置在床榻上,掖了掖披风两侧,转身给她端来一碗饺子。
  叶照垂眸望去,肉眼可见是半生不熟的。
  “妾身用过膳了,不饿。”
  “不饿也进些。”萧晏手中的玉匙已经喂到唇畔。
  叶照抿唇,没有张口。
  萧晏顿了顿,面色有些发沉,“那我们歇息。”
  屋中侍者早早被退了下去,叶照依礼起身,给萧晏宽衣。
  她就披着一件披风,再小的举动,身前亦时不时露出一截春色。
  萧晏扣住她解腰封的手,拨开,“本王自己来。”
  叶照低着头,退开半步。
  这一退,披风勾在床栏。
  海上明月,碧波涌动,大片春光流泄,尽收眼底。
  萧晏蹙眉扶住她,解了披风,将人卧在榻上。
  他一手撑在她颈畔,一手拉了床被子欲要盖上去,却蓦然滞了动作。
  身下这具如蜜桃般弥散着馨甜气息的身子,曾几何时破败不堪。
  任他如何搂抱,都捧不起完整的她。
  那一年,血衣剥下,她连一块规整的皮肉都没有。
  身后箭矢新伤,身前五毒旧疤。
  锁骨上,是被穿琵琶骨后,残留在肌理皮层下的铁链倒钩。
  纵是此刻想起,萧晏呼吸亦变得困难,喘着气,眼尾一圈圈泛红。
  只是此情此景,落在叶照眼底,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她有些恼怒。
  便是给他做妃妾,也无需如此双目灼灼地盯着。
  好歹熄了灯吧。
  她僵硬地缩了缩身子,将一张又红又热的脸别过去。
  萧晏回神,喉结滚了滚,拉上锦被裹住。
  片刻,落了帘帐倾身上来。
  方寸间,叶照撑住他臂膀。
  低声道,“殿下,还未熄灯。”
  壁灯、琉璃盏原是都熄了,殿中唯剩两盏龙凤红烛,还在案台高燃。
  “那两盏不能熄。”萧晏终日浮在面上的笑盈入眼眸,捏了捏她面颊。
  叶照懂得萧晏的意思。
  新婚夜,新妇要食生的饺子,寓意儿孙满堂。
  龙凤烛火该彻夜燃烧,意夫妻情深不灭。
  但是,没有必要。
  这些该是留给他妻子的。
  “殿下,妾身惶恐,不敢逾矩。”叶照坚持道。
  “你非要事事都与本王对着来吗?”萧晏眉宇微提。
  上辈子,让搬来清辉台也是这么一句话。
  不敢,怕逾矩。
  少喝一碗避子汤,也推三阻四地不愿意。
  叶照这厢被问得有些发懵。
  即便如前世般是要刺激霍青容,这做得已经够全套的了。她若真吃了那生饺,享一夜红烛,那他来日在霍青容面前,转圜的余地便更小了。
  何必蹉跎岁月。
  叶照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男子,慢慢同前世最后的面容重合起来。
  心中愈加感愧。
  须臾,叶照敛正神思。
  阿姐说过,容色不过是敲门砖,相比以色侍人惑人心神,终究情之一字,更能让人信服。只是需掌着分寸,此间情是晓之以情,而非情爱之情。
  且对着的,是萧晏这样的人。
  他爱她无双颜色,却也能在知晓她是暗子的一瞬,及时抽身。
  而今朝再入府门,叶照清楚,相比霍靖给他的任务,牵制迷惑萧晏,她更想要的是萧晏的信任。
  如此,才能让他早日提防霍靖,将其连根拔起。
  这样前后捋透,叶照吸了口气,觑着萧晏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拣着霍青容这厢事宜缓缓道来。
  从眉眼神情,语气声响,无一不贴心恭顺,谨小慎微。
  无一不是以殿下为主,为殿下考虑。
  每字每句,一点点冲散这一室的靡艳旖旎,一点点软化男人已久累起的刚硬和灼热。
  她仰躺着,萧晏俯压着。
  待她声停话止,萧晏算是被磨尽了力气,从身到声全软了。
  只提着气冷嗤,“说完了?”
  叶照又默了片刻,确定所言无有不妥,遂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以,什么都要留给本王发妻。是否今夜你也不打侍奉本王了?”
  “侍奉殿下,是妾身的本分。”叶照拿捏着分寸,伸手去解萧晏亵衣。
  萧晏也没接话,只一把拂开她的手。翻身坐在床榻,缓了半晌。
  侍奉容易,是本王消受不起。
  他垂眸默了会,拂袖绕过屏风转了出去。
  片刻,已经换了身亵衣,手里还多出一身女子的交领小衣。
  萧晏撩起帘帐,将衣衫递给叶照,“穿上!”
  叶照接过,柔声道,“谢殿下。”
  萧晏靠坐在榻上,看着她穿戴。
  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将后背的颈带系好。
  系好了,手也没搁下。
  他摸上她锁骨,摸上前世里残缺不堪的骨骼。
  烛火“哔啵”作响,周遭静得让人发慌。
  叶照低下眼睑,看他骨节分明的五指。
  “睡吧。”萧晏收回手,合衣躺下。
  “灯……”
  “闭嘴!”
  这一夜,他没再碰她。
  只是让两支红烛烧到天明。
 
 
第11章 、试探
  翌日寅时三刻,萧晏便已起身。
  叶照同他一道睁开的眼,看滴漏时辰,知晓他要上朝去,遂下榻给他拿朝服。
  上辈子偶尔磨不过他,也曾来清辉台小住,萧晏当季的衣衫都归置在右首通铺耳房中,叶照是知晓的。
  然才踏出一步,她便下意识收住了脚,轻声道,“不知殿下衣袍在何处,妾身去取。”
  萧晏翻了翻袖角,抬眼告诉她位置。
  须臾,叶照捧着衣衫回来,眉宇却蹙着。
  当是萧晏久病未上朝,许久不穿朝服。这衣袍虽理得规整,不曾落灰。但也没有熨帖,袍摆尚有折痕,领口处还有一块边角翘着。如此上身,显然不合礼数。
  “怎么了?”萧晏问。
  叶照指着衣衫如实禀告。
  “让司制过来。”萧晏扣着案几冲门外唤人。
  “那妾先伺候殿下梳洗。”
  萧晏嗯了声,靠在一旁的座塌上,抽了本书看。
  叶照比不得他,提个嗓门就能使唤人。只规矩行至门边,温声传话。
  话毕转身,尤见屋内灯下,萧晏侧脸温润,鬓如刀裁,凤眸凝光落在书卷上。
  屋中只有他二人,叶照突然便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只咬了咬唇,回身对守夜侍者吩咐道,“拣些殿下素日爱吃的膳食送来。”
  “等等,再问一问医官,可有汤药要用?是膳前用还是膳后用?别同早膳冲撞了。”
  还未至平旦,晨曦未露,外头乌蒙蒙一片,静得很。
  她声音低柔,萧晏却还是听得清晰。
  萧晏听清了,便开口追话。
  “请苏神医侍药。”
  “早膳送两份,添一盏阿胶羹”
  这清辉台二十年来,头回入住女子,哪怕是一个六品孺人,府中侍者也不敢怠慢。故而这一夜由从贤妃处拨来的掌事,廖姑姑亲来上值守夜。
  廖姑姑年近三十,梳单螺髻,着一身杏色窄袖襦裙,朝叶照欠身行礼时嘴角挂着欣慰的笑。

  能有条不紊地传各司,还能想到药膳和早膳的前后用法,是个心细的。
  甚至得了侍寝,还能连着陪同侍膳。
  阿胶羹最是滋阴补气。
  想来昨夜是受累了,好在殿下会疼人。
  廖姑姑替贤妃娘娘松了半口气,眼前这厢是个有造化的人儿!
  叶照有些报赧,实乃对方穿戴齐整,自己却还是一身小衣,难免局促。只是看着远去的人影,叶照尤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过来!”萧晏似想到什么,搁下书卷起身。
  转入内室,到了床榻前,叶照方发现萧晏手中多出把匕首。
  “忍着些,总归要疼一回的!”萧晏拾起她左手,拣了食指划破口子,往那块雪白的巾帕上挤出血来。
  叶照愣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合着是拉她来挨昨夜没受的疼。
  偏那厢还在说,“这点疼赶不上那遭!”
  叶照垂着眼睑,怎么就能青天白日说得这般心不跳气不喘的。
  “疼吗?”萧晏扔了匕首,从案头拿来个小瓶倒出粉末给她敷上,转眼便止了血。
  “……疼的。”叶照皱眉。
  萧晏盯了她一眼,撂开手,甩袖转出内室。
  止血粉中有一味草药红爻,虽有极好的止血功效,却用来极痛。每回他自个用,都能逼出层冷汗。她倒好,连个寒颤都没打,眉头都是提醒了才皱。
  所以,霍靖是怎么训的她,苍山一派又是什么邪魔妖道,能让她痛也不喊出来,甚至麻木到都感觉不到痛楚!
  萧晏呼吸一窒,猛地顿下脚步转过身去。
  叶照随在身后,眼看避之不及就要撞上他胸膛,遂提气往后移了半丈。
  “你离本王那么远作甚?”萧晏欲要揽人的手扑了个空,只愤愤掩过尴尬。
  叶照正欲回话,捧盆端水的司寝和持斗捧炭的司制两处正前后脚鱼贯入内。
  皆是一副神色匆匆,屏息不敢喘气的模样。
  “殿下安坐。”叶照弯下杏眼哄他。
  萧晏静了声,由她侍奉。
  叶照拣过帕巾给萧晏温面,然后点了一支香计时。
  遂站在一旁研磨澡豆,未几澡豆成粉。叶照看了眼香,正好过半,便揭开巾帕,转身拿起匣屉里的青铜剃刀。
  湿润刃面占上澡豆粉,自然形成糊状。
  叶照手法轻柔又细致,一点点敷在萧晏面上。
  萧晏坐着,叶照站着。
  叶照屈膝俯首,鼻息随着剃刀从下颚至鼻下至耳畔,丝丝缭绕。
  耳畔处收尾,后半寸便是脖颈,鼻息全落在上头。
  萧晏偏头躲了躲,“痒。”
  “别动!”叶照拨正他的脸,“就好。”
  有些动作连着语调全刻在骨子里,怎么自然怎么来。
  两人都顿了顿。
  叶照先回的神,洗净剃刀,开始给萧晏剃面。
  她是用刀的好手,但这厢刃在人面,且是他的一张脸,她便愈发小心谨慎。
  外头晨光已经亮起,柔柔洒进屋来,渡了叶照一身。
  萧晏半阖着眼看她,扭头往她掌心蹭去。
  “殿下!”叶照转瞬收刀,眉宇含了两分怒气。
  似训不听话的孩童。
  是真的。
  她回来了。
  萧晏嘴角噙了笑,回正姿势。
  她面容没有破碎,眉眼会溢出怒色。
  “妾失言。”叶照低声道,“只是怕伤到殿下。”
  萧晏看着她又复了恭谨卑怯色,便也收了笑,压平嘴角,“无妨。”
  对镜剃面,窗下熨衣,殿中案上已经摆好膳食,正冒着热气和香气。
  时光静好。
  然不过片刻,这份安适便被打破了。
  司制掌事跪在萧晏跟前,将话道来。
  原是萧晏的朝服,折痕和翘边处,需高温炭火置于熨斗中,熨烫两刻钟方能服帖。然冷炭点燃,催温生火,也至少需一刻钟。这样算来,根本来不及。
  “来不及你们想办法。本王养着你们是解决问题,不是扔问题的。”
  “这……”司制颤颤道,“不若殿下换吉服……”
  “荒谬!”萧晏拍案坐直了身子,“你是今个晨起,人醒了脑子还睡着?”
  “殿――”叶照手中锋刃本停在他下颚处,他这样豁然坐起,刃口便垂直往下切去。
  叶照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本能地素指勾刀,逆转刀刃,控着力道将那把三寸青铜剃刀刃面对着自己掌心。
  饶是如此,掌风余力还是拂起萧晏几丝鬓发。
  叶照心悬起,萧晏转头看她。
  片刻,他问,“伤着没?
  “没!”叶照连忙捧了铜镜与他。
  “本王问你的手伤到没?”萧晏将人拉过来,手心手背地看。
  “谢殿下关心,也没!”掌心除了一柄青铜剃刀,空空如也。
  时值,苏合带着药膳进来,加上前头的司膳、司寝、司制,一殿怏怏十数人,算是看出了秦王殿下对这季孺人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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