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裙摆——by 江小绿

　　女生身上裹着毯子，不停走来走去招呼他，忙碌的像一只蛾子，如果不是泛红的鼻头以及浮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一点也看不出正在病中。
　　“不用了。”周北屿接过她手中烧水壶，忍不住说，“我自己来就好。”
　　“好的好的。”今昭连忙问，“你知道插头在哪里吗？”
　　“我找一下。”
　　周北屿第一次踏进她家，整个感觉，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怪异。
　　空荡荡的屋子，过于宽敞，却没有任何生活气息，就好像刚装修完的样板间，她是一个借住在里头的房客。
　　别墅区安静得毫无人气，水声清脆响起，周北屿手放在开关上，拿着烧水壶在底下接水。
　　“你家里其他人呢？”今昭站在客厅，周北屿背对着她，声音不大，在安静空旷的空间却清晰可闻。
　　没一会，持续的水声中，听到女孩轻轻巧巧的回答。
　　“我没有家人啊。”
　　“我外婆在我初中的时候就过世了，之后一直是一个人住。”
　　她说完，空气久久安静，直到水壶里的水接满溢了出来，周北屿察觉，回神关掉水龙头。
　　大概是他太久没说话，今昭又开口，似乎是笑了一下。
　　“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太可怜了啊。”
　　“那你多来找我玩玩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
　　周北屿找到一块干毛巾，擦干了烧水壶上面的水，找到插座，把水烧上去。
　　开关一跳，嗡嗡声逐渐变大，他擦掉手上水重新走出去。
　　今昭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低着头，正在揪怀里兔子抱枕的耳朵。
　　“你的其他朋友呢？”周北屿问她。
　　“上次那个，网吧老板。”
　　“他啊，他很忙的，每天要忙着赚钱。”今昭重新见到他出来，仰起脸，露出温软乖巧的笑容。
　　“而且我更喜欢和你一起玩。”
　　两人静静对视几秒，周北屿眼眸微垂，突然问，“吃药了吗？”
　　“啊？？”今昭猝不及防，粉红色泡泡氛围顿时被打破。
　　周北屿微抬下巴，示意她绯红的鼻尖，“感冒，吃药了吗？”
　　“......吃了。”
　　“那就好。”他语气平平一声，为这段聊天划上了戛然而止句号。
　　“.........”
　　今昭没什么招待客人的习惯，这么多年来过这个地方的也只有盛风一个。热水烧好，冒着热气的杯子搁在茶几上，今昭从卧室出来，怀中抱着一堆零食。
　　“暂时只找到这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把东西一股脑放到周北屿面前，想起什么，抓起手机。
　　“对了，要不要吃水果，我现在定一点。”
　　“不用这么隆重...”周北屿坐在沙发上，稍显不自然。
　　“要的，你是客人嘛。”今昭说完，也沉默住了，两个人干坐在客厅，她眼神不经意往四处瞟着，绞尽脑汁。
　　“对了，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房间...房子？”话到一半，她感觉到不对，硬生生改了个口，即便如此，周北屿眼神还是怪异望来。
　　“不了。”静默一瞬，周北屿拒绝。
　　“刚才大概看过了。”
　　“哦哦。”今昭手指放在腿上，无意识扯了扯衣服下摆，又马上提议，“那你要去看看我的电竞房吗？可以试玩一下电脑，网速真的很快！”
　　“...下次吧。”周北屿在她要再度说话之前，率先开口，截住了话头。
　　“我过来就是顺便看一下你，买了点东西，你下次饿可以自己煮。”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准备要回去的架势。
　　今昭眼睛落在电视机前的游戏手柄上，眼前一亮，急中生智出声，“那你要不要玩一下游戏，我家有这个。”
　　她献宝似的把游戏盒子举起来，用力晃了晃，“商店的游戏我基本都下了，最新出的都在里面，我们要不要一起玩两把。”
　　这套游戏设备还是盛风买的，全球最风靡的掌上游戏机，每新出一款游戏都能听到后排男生热情讨论，感觉这个年纪基本都难以抵抗。
　　果不其然，周北屿面露犹豫，稍作挣扎之后，答应下来，“那好吧，就玩两把。”
　　今昭开了客厅电视大屏幕，超薄液晶屏视觉效果一流，游戏界面更是做得逼真。
　　她把遥控器交给了周北屿，男生坐在地毯上微仰着头，认真在上面挑选。
　　他点进了一个非常经典款的闯关游戏，今昭之前和盛风玩过几次，勉强手熟，能顺利找到起点进去的那种。
　　这款游戏是联机的，可以两人PK也可以双人组队闯关。进去时，周北屿新建了个人物，一个戴帽子的男孩，头顶着字母z。
　　今昭就在他旁边，双马尾的棒球帽女生，头上id是：今天也要很开心。
　　两人分别拿着游戏手柄，周北屿按着指示，点上了旁边pk选项。
　　游戏开始，进入加载页面，两个人隔着一定距离站在两边，今昭扁扁嘴，心里暗骂他不解风情。
　　果然一进去，她就被碾压的很惨，周北屿一点也不像刚玩这个游戏的，他开始短暂的生疏之后，很快摸索到节奏，一路遥遥领先她，没过多久，系统页面就出现了大大的通关显示。
　　今昭一愣，他的速度，好像比盛风还要快几分。
　　果不其然，这局游戏结束退出来，历史记录最高的保持者，已经由盛风变成了最新的z。
　　周北屿也看到了那排记录，漫不经心，“那就是你的那个网吧老板朋友？”

　　今昭乖乖应声：“嗯。”
　　她接着仰头望着他：“下把我们可以一起组队吗？”
　　抱大腿带飞的感觉，是与众不同的快乐。
　　跟周北屿打游戏和盛风不太一样。今昭其实很少和他玩，只有实在无聊的时候才会一起组队两把，即便是游戏里并肩的亲密，她也会觉得不自在。
　　但是周北屿不同，她即便就这样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是一种淡淡的、安心的愉悦。
　　他打游戏的时候话很少，神情专注，无意识冷着脸。
　　但是遇到危险或者需要做什么时，都会微偏过头提醒她，冷静地丢出几个短促词汇，今昭在他的提示和带领下，第一次顺利来到了终点。
　　她看到最终的那座浮在空中的岛屿时，微愣了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界面，以往的时候，总是在跑到一半或者大半，游戏就已经结束了，盛风等她一会没耐心，直接冲过了终点。
　　而此时此刻，空中岛屿前的绿草地上，穿着明黄T恤戴帽子的男孩站在那，他背影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听到身后动静，微微转过头来看她。
　　衣角飘摇，风吹起岛上花朵飘在空中，她的马尾也被扬起。
　　今昭听到耳边一道男生沉着温和的声音。
　　“准备好，要过终点了。”
　　今昭按下手中那个键，他们并排站在一起，跨过草地河流，穿越云层，登上了空中那座美丽岛屿。
　　望见底下美景的一瞬间，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闯关成功提醒，今昭首次俯瞰到这座小岛的全貌，在云朵层层掩盖下，广袤无比，美丽震撼。
　　今昭好一会没有抽离出来，直到周北屿按着按键，退出游戏。
　　“两点了，准备回去了。”
　　“啊。”她如梦初醒，愣愣抬头看着他，满脸意犹未尽。
　　“这么快就回去了吗？”
　　“不再玩玩了吗？”
　　“不了。”周北屿淡声拒绝，“玩物丧志。”
　　“.........”
　　今昭败在了他的严于律己之下，放下游戏手柄，认命起身。
　　临送他出门前，她还在嘀咕抱怨，“你就过来看我这么一下？”
　　“这就走了。”
　　“我怕你生病一个人在家出什么问题。”周北屿解释，然后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没什么起伏说。
　　“结果现在打游戏都没问题，我看应该没什么事了。”
　　“.........”
　　今昭悔不该当初。
　　早知道就不打了，躺在沙发上装死，还可以换一波同情分。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她最后恋恋不舍地说。
　　他走之后，周遭骤然安静，整个房子空荡荡，热闹过后的冷清，孤独感加倍。
　　今昭嘴角不由自主往下耷拉，肩膀微塌，拖着沉重步子慢吞吞往厨房走去。
　　那里放着周北屿带来的那袋东西，被他拿进来后，随意搁在流理台上。
　　今昭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几盒超市配好的速食面条，白色手工面上码着排骨和青菜，里头还有调料，直接煮就可以吃。
　　她翻到底下，还在角落找到了一袋装好的感冒药。
　　【谢谢小周同学】
　　她拍了张照发给周北屿，附赠一个双手在头顶可爱比心的小女孩表情包。
　　下午的时候，今昭就自己煮了碗排骨青菜面，味道和周北屿那天煮的竟然有几分相似，就是汤底不那么浓郁，但比起中午的泡面，已经是提升档次。
　　她不由打开手机，想在上面搜索同款。
　　盛风过来那会，空气中排骨面的香味还未散，他闻了几下，有些微诧异，“你自己做饭了？”
　　“煮的面。”今昭吃了两顿感冒药，状况好点，头疼的没那么厉害了，鼻涕依然流。
　　她裹在毯子里额头贴着退热贴，鼻子里还是塞着纸。
　　“怎么这么严重？”他打量她一眼，眉头紧锁。
　　“让你去玩水。”盛风气骂。
　　“胆子肥了，人这么多怎么敢的。”
　　“别说了...”今昭一想到那天事情，胃里就翻滚上涌，马上露出不适，脸色苍白往枕头上靠。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低声认错，看着在对盛风说，其实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眼中不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握紧袋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
　　八月末，日落下山后开始降温，偷得几分凉爽。
　　今昭这几天生病，盛风几乎每天过来，给她做饭补充冰箱。
　　前一天，看到冰箱里的面条时，他还惊异了下。
　　“你竟然还会买这种营养速食。”他扶着冰箱门端详几眼道。今昭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打了个滚。
　　“别人给我送的。”
　　“谁啊？你那个明月朋友？”许明月名字好记，盛风听她打电话说过两次就记住了，今昭这些年也就这么一个朋友，每次提起什么事，他本能就先想到她。
　　今昭望着天花板脸上傻笑，没有解释。
　　今天的晚饭依然是三菜一汤，营养齐全，咸淡适宜，食材本身味道很突出，健康家常。
　　盛风这几年手艺突飞猛进，他拿筷尝了口，忍不住骂了声，“我都快变成专业厨师了，以后网吧开不下去干脆去路边开餐馆算了。”
　　今昭咬着啃一半的鸡翅，立马举手，“那我肯定当你们店的vip会员，一口气冲三年卡。”
　　盛风气笑了，“感情我们的关系就只值三年是吧？”
　　“额，不是。”今昭解释，小心抬眼看他，实话实说。
　　“我是怕三年后就倒闭了。”
　　“嘶。”盛风扬起手又甩了甩，咬牙威胁，“我这手怎么这么痒想揍点什么东西呢。”
　　“.........”今昭闷头吃饭，安静如鸡。
　　这天，两人吃完晚饭，时间还早。
　　外面夕阳很漂亮，红霞像油彩布满整片天空，晚风徐徐，夏天傍晚惬意漂亮。
　　“对了，最近院子里的石榴红了，你想去看看吗？”盛风坐在对面，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今昭面色顿住，许久，轻轻一点头。
　　“可以的。”
　　鹤鸣市被前几年的开发划分出了一道线，这边是老城区，另一边是新城，老城代表着过去记忆和童年，新城标示着新的生活和未来。
　　两人骑车过去，在路边扫的共享单车，一人一辆，不过半个小时，前面风景不知不觉变样，车子拐进陈旧的巷子，狭窄弄堂，现在还住着不少老住户。
　　骑车经过时，偶尔会遇到熟人，拿盆出来倒水的阿姨，见到前头少年，眼睛一亮。
　　“是阿风啊，最近工作不忙，有空回来了？”
　　“是啊曹姨，回来看看。”
　　两人说话间，今昭车子驶了过来，她骑得不算慢，一阵风似的晃过，那人眼前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