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by莽日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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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了,也只有他会在见到自己的丑陋不堪后,依旧照着她的期盼,没有任何责备,不会试图强行逼迫她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好女郎。
望舒不知道为什么晏希白会喜欢自己,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他一样。这世间上的感情大抵就是如此奇妙,前世望舒曾无比抵触与晏希白独处,因为望舒在他眼中,早就丢掉了所有伪装。
他知道自己的狼狈恶毒、心如蛇蝎,他知道自己在假装菩萨,做虚伪的事,说虚伪的话。
重活一世,望舒已经彻底纵容自己,按照心意而活了。她不需要再刻意掩饰自己,她不需要再去讨好任何人,卑微的获得他人喜欢。
眼底下异常干涸,没有一滴眼泪值得为自己而流,她曾经控制不住的拿自己去跟旁人比较,可她如今却常常羡慕戚容音,羡慕裴言昭,羡慕她们生性单纯善良,羡慕她们永远为他人着想。她在想,到底是不是自己真的伪装太久了,竟然习以为常追逐良善。
站起身来,重重的摔在床上,斜阳从窗边透了进来,万籁俱寂之下闭上双眼。
这辈子,为自己而活,为晏希白而活。
*
醒来之后,这一瞬间还在思绪放空。门外传来戚袖爽朗的呼唤声,“望舒,望舒……”
素娥小声的提醒道:“将军,娘子正在歇息。”
那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那外室母女欺负望舒,她怎就搬了出来。”
素娥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欲语还休。两人挤眉弄眼,眼波流转,僵持不下。戚袖显然是个急性子,焦急地说:“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倒是说啊。”
望舒站起身来,一路走出去开了门。“阿姊,我这脾气哪能受委屈啊。想出来住几日便出来了,没有任何理由,与旁人也无甚干系。”
她走过来抱住望舒,头笨重的抵在她肩膀上,叹气道:“望舒,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女郎,也不怕被人闲话。”
望舒笑道:“若是有人敢取笑望舒,阿姊一定会替我揍他的,对吧?”
她无奈地替望舒理了下鬓间碎发,感慨道:“越长越漂亮了。”
望舒见她又黑了些,“边境苦寒,阿姊这些年风吹日晒,辛苦了。”
她张开双臂,向望舒转了一圈,展示道:“是不是也更加孔武有力啦。”
说罢她忽然抱起望舒直直抗在了肩上,不顾她的挣扎,直直走出了大门。
望舒此刻感到天旋地转,万物颠倒,惊慌失措喊道:“阿姊,这是要作甚?快将我放下来啊。”
她却说,“走咯,带我的小望舒回家。”
第16章 你听我解释!
日落于西,戚袖扛起望舒后便不顾众人目光,一路走到门外,稳稳当当将她放在了马背上,望舒牵着缰绳,坐的有些歪歪扭扭,险些要向两边倾倒。
戚袖随后一蹬,跨步上了马,将望舒扶住,两人共乘一骑往戚府方向走去。望舒撒娇道:“阿姊何必如此着急,我还未曾收拾好衣物,就随你这般光溜溜回去啦?”
她不理会望舒的挣扎,笑道:“你又怎会缺了那点衣裳,想必家中还有的是,干脆便留在那里,改日再添些新衣。”
望舒坐在她的怀里,春风扑面而来,是无边的惬意。阿姊怕马跑的太快太颠簸,就一路放慢了速度,望舒问道:“对了,阿姊可认识那个叫裴言昭的小哑巴神医,我那日见她与楚凌云颇为亲密,他们二人是不是……”
望舒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应有的这段关系,只是延长了语气,稍微带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戚袖大大咧咧的说:“哦,她呀,她好像是楚凌云的救命恩人,见过几次,不熟。望舒不必担心,楚凌云在军中之时便与她一直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阿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男女之情。”
望舒呵呵一笑,按照阿姊这粗大条的神经,看不出来也正常,毕竟李家小郎君明恋了她这么多年,众人皆心照不宣,独独她看不出来,还天天与人家称兄道弟。
“若是他敢负你,我便提着大刀上门揍他一顿。”
望舒无奈地叹息道:“阿姊,你误会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无论他们二人关系如何,我都是要与楚将军退了婚约的,我不喜欢他,两人硬要凑在一起,最终也是与我阿耶阿娘一般,相看两相厌。”
戚袖道:“望舒不想嫁,那敢情好啊,留在家中,我也能养你一辈子。”
“阿姊那点俸禄可养不起望舒。”
她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说:“这,这以后会涨的嘛。”
*
望舒与戚袖回到家中之后,刚下马就看见长兄在外边候着,他唤道:“望舒,你可算回来了,再晚些大父可是要发脾气。行了,赶紧随我前去宴厅吃饭吧。”
望舒娇笑道:“你胡说,大父可从来不舍得向我发脾气。”
宴厅之中颇为热闹,望舒一下子便看到了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男女合席,其间有族中德高望重的几位尊者,也有一些大父麾下的将领。望舒浅笑着向他们问了安,刚想找个偏僻些的角落坐下,大父便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颇为欣慰地道:“几年不见,望舒竟长得这般亭亭玉立,颇似你母亲。”
望舒自小便敬仰大父,前世他久战沙场,伤了身体,晚年时多病忧劳,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再见,看着他鬓白苍颜,内心难免有些唏嘘,望舒盈盈一拜,唤道:“大父近来安好?”
“甚好甚好,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再替大周征战几年。你先前的事大父可都听说了,我们望舒做的对,颇有你大母当年风范。是你阿耶不明事理,委屈了我家望舒,如今回来了便好,有大父在,我看他还能欺负你不成。”
望舒此时笑得颇为真诚,“谢谢大父。”
“哎,你可知方才兰成在庆功宴上向圣人求娶公主。”
望舒好奇道:“那可成了?”
大父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随后像个老顽童般吊着望舒胃口,望舒皱着眉头焦急等待他的回应,他才缓缓道:“成了。”
“真的啊?”望舒发自内心的为戚兰成和晏妙年感到高兴,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亲自见证的一个重大改变了。
大父拍着她的肩膀,道:“我怎么记得望舒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楚家那小子这次立了大功,大父就盼着他早日将你娶回家去,可内心又万分不舍啊。”
望舒有些错愕,尴尬的笑了笑。若是任由事态向前世那般发展,必然是能解了二人婚约,但想到还有晏希白,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试探性的开口道:“大父,望舒只当楚凌云是哥哥,从未对他生过爱慕之情,只想与他退了婚约。”
阿耶听到这番话,直接出来呵斥道:“望舒莫要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早早便定下了,岂是你说不嫁便不嫁。”
望舒回呛道:“先前大父因一饭之恩,也为父亲母亲定下媒妁之约,可到头来呢?现下你们感情如何,我阿娘又在何处?”
阿耶见她当面驳斥,又句句戳中他的痛点,拍案吼道:“你……”
大父转头瞪了他一眼,放下牵着望舒的手,走到案边坐下喝了杯酒,缓缓道:“一门姻亲乃两家之事,更何况楚家也是高门大户,我还需仔细斟酌,断不会委屈了望舒。再说,你仔细想想,楚将军可是京中不可多得的英年才俊,这几日你便与他好好相处,说不定能培养出感情来,到时候你恐怕得闹着非他不嫁呢。”
望舒表面上点头应了是,但大父现下这意思,显然是不想二人退婚。望舒内心难免感到有些恶心,父权社会之中,他们便是天和地,即使这桩婚约并不是她求来的,但从来都没有人会正视她的诉求。
望舒找了个位置坐下,在众人目光之下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告辞回了闺房。
既然如此,我一定与楚将军“好好相处”。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总会有办法曲线救国。
*
这日,望舒忙完手中事,终于得了空,春山过来向她禀告道:“娘子,先前裴言昭得圣人恩准,现下正在太医署与各位医工讨论医术,交流心得。那日楚将军回到家中,不知为何就被打折了腿,这两日就凭着圣人恩眷,一直来在太医署中。”
望舒自嘲一笑:“呵,他楚凌云可真是未曾将我放在眼里。这边对婚约之事一字不提,那边还想着怎么勾搭凉州的小娘子。走,去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望舒问晏妙年要了令牌和由头,便带着素娥,直直赶往太医署。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正巧,就在门口便看见了楚凌云,望舒阴阳怪气道:“哟,楚将军,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望舒?”
他波澜不惊,淡漠地行了个问好的礼节,道:“望舒妹妹,别来无恙,近来可还安好。”
望舒直奔主题,道:“还不错,若楚将军能顺势解除了我们二人之间的一纸婚约,想必我会过得更好。”
他愣了愣,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想起此事,“望舒妹妹大可放心,我从来都未曾将此婚约放在眼里,这都是长辈的决定。”
望舒心中悲愤,原来我独自守了十几年的婚约,在你眼中连屁都不是,望舒直直甩了他一巴掌。他出于防备心理,险些就要还手,却被素娥拦了下来。
望舒嗤笑道:“你自然是一身清风朗月,不用守着婚。可我呢,我家中无人不盼着我早日嫁给你,他们从小便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早早也交换婚书。可在你眼中,原来从未承认过这门婚事,真是枉费我为你徒徒蹉跎十几年。”
他睫毛轻动,“我回去便禀明家中父母。”
望舒余光中瞥到了裴言昭,她正缓缓从门中走出。望舒皮笑肉不笑地揽上了他的手臂,“凌云哥哥,望舒从小便心悦与你,阿耶正打算为我们筹办亲事,你想什么时候成婚呀,端午之前可好?”
楚凌云推开了她的手,道:“你疯啦?”
望舒却挑着眉,得意洋洋看向他的身后,他意识到不对之后,转过身来,只见裴言昭定定看了他二人半晌,正打算扭头就走,楚凌云连忙追了上去,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却被裴言昭一鞭子打在身上。
望舒惺惺作态,“将军别走啊,我俩未婚夫妻可是好久不见,不如找家酒楼话话家常?”
许久未有回音,两人渐渐走远,望舒一脸嫌弃的转过身来,却看见晏希白站在身后,右手正紧紧拽住腰间香囊,身子微微颤抖。
望舒有些心虚的行了礼,问道:“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好巧啊。”
他有些激动的说:“你方才说从小便心悦楚凌云,要与他成亲……”
“那先前你对本宫说的那些话呢,呵,或许至始至终对于你来说都不过只是一个玩笑,本宫却傻傻当了真。”
望舒摇了摇头,见周围又诸多奴仆旁观,只能苍白无力的说了句,“不是的,殿下您听我解释……”
望舒想要走到他跟前,他却直直后退,未曾想,晏希白晃了晃身形,在日光下面色格外惨白,随后直直倒在了地上。
望舒连忙跑了上去,呼唤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她回头看了素娥一眼,“快,快去叫御医。”
周遭侍卫连忙过来将晏希白扶起,小心翼翼的抬进了太医署,一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医者为他看了诊,一边把脉,一边啧啧摇头,神秘莫测,望舒都快要急死了。
第17章 入梦
半晌后,太医断定,“殿下这是常年劳于案牍,近日来忧思过度,方才霎时间急火攻心,这一时不慎就昏倒了,我待会儿开一副药方,回去后且嘱托殿下多加歇息,平时里也尽量用些清淡的饮食。”
望舒垂下眼眸,有些自责。晏希白之所以会急火攻心,大概是方才与楚凌云说的气话,全都被他听见了吧,可这一时之间还没能解释清楚,他便匆匆倒下。
她有些焦急地问道:“那殿下要何时方能醒来啊?”
老太医捋了捋胡须,不是很确定地说:“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留一个侍女在外候着,若殿下醒后再来召我把脉,再来一人去替殿下煎药,醒过来便可让他喝下。”
晏希白过来之时便没有带侍女,望舒看了眼他的贴身侍卫,道:“我与殿下也算是旧相识,方才他直直在我眼皮下昏倒,如今实在难以心安,便由我留下照顾殿下吧。”
他抱拳行礼,道:“是,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