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想让我谋反——by脆桃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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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郁灯泠没有躲,只是闭了闭眼。
“想吐。”
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会如此?
薄朔雪四下扫了一圈,确认长公主并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仔细看长公主的面色,发现她脖颈处冒出丝丝缕缕的红痕,像是疹子的先兆。
这般反应,薄朔雪脑中一闪,觉得有几分熟悉。
长公主素有洁癖,在触碰到脏污之物或厌恶之人时,便会这般。
薄朔雪回过神来,从长公主手中拿过那本自己辛辛苦苦写的奏折,远远扔到了一边。
手心在对方肩头轻轻地拍抚,低声哄道:“不想了,不想了。”
闻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气,郁灯泠确实不再觉得那么难受。
她睁着双眸,冷声道:“斩。”
薄朔雪点头:“好,斩斩斩。”
郁灯泠又道:“杀。”
“嗯嗯嗯,杀杀杀。”
郁灯泠眼睛微眯:“株连九族。”
“可……不可以。”薄朔雪把她挪开一些,用双眼盯着她,似是试图叫她清醒一点,“他是皇族。”
郁灯泠依旧眯着眼睛,显然是对薄朔雪的回答不太满意。
薄朔雪叹息一声,重新搂回来,在怀里又拍了拍。
看把长公主都气傻了,说些胡话。
薄朔雪有些忧虑。
原先他便知道长公主有洁癖,但却没想到心因作用如此强烈。
就算只是听一听对方的消息,也会叫阿灯浑身不适。
这般状况,就算是吃药调理,也只有缓和之用,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先破开阿灯心中的雾障才行。
既然长公主已经说了按律法处置,薄朔雪便去着手之后的事。
薄朔雪陪在郁灯泠身边,守着她睡午觉,自己在一旁处理文稿。
睡醒后,郁灯泠爬起来,薄朔雪听见身后的动静,轻轻勾了勾唇角,打了个招呼:“醒了?来看看这个。”
郁灯泠还有些倦意,没说话慢慢地靠近,这时一个宫女进来换茶水,猛地一抬头差点吓得把手里的杯盘都砸到地上。
瓷碟敲击脆响,郁灯泠唰的看过去,薄朔雪也抬眸看过去。
宫女瑟瑟发抖,难以描述自己所见的情景。
长公主一身白裙,长发乌浓,遮住半张面颊,慢悠悠地从侯爷背后升起来,像一个背后咒灵一般,露出的那一点肌肤又白得像纸,仿佛传言中最恶的厉鬼。
高大硬朗的侯爷却一无所觉,端端正正地坐着,与那传言中即将要被妖鬼敲骨吸髓的阳刚男子又有何异。
看这一眼,小宫女便要被吓得半月睡不好觉。
侯爷却还朝她招了招手,欢欣道:“过来。”
小宫女牙关战战,平复了几遍,告诉自己那是殿下并非恶鬼,才壮起胆子走过去。
只见侯爷从托盘上取了一杯温茶,转过头。
宫女心情复杂。
毕竟侯爷一扭头就会看到长公主披头散发的模样,定会如同她一般被吓到。
结果却是,薄朔雪定定地看了张公主一眼,一丝表情变化也没有,伸手拨开长公主的额发,在她嘴边喂了一口茶,又转过头来把杯子放下。
极其流畅。
极其自然。
一点异样也没有。
喂完了茶,薄朔雪把一份奏折和面前的纸页摆到了一起:“你看看这个,引用了吕大人的奏折,也就是这一段……”
郁灯泠半阖着眼睛,脑袋往前伸了一点,搭在了薄朔雪的肩膀上。
嘴唇和脸颊肉被挤得嘟起来,垂眼懒懒地看着那些字句。
小宫女悄悄抬眼偷觑着,方才受到惊吓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还多了一丝怔愣。
怎么觉得,殿下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了。
往日宫中的姐姐妹妹都觉得殿下阴晴不定,十分可怖,可现在的殿下……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揉得有些凌乱的人偶,虽然还是难以亲近,但不仅不恐怖,还似乎有些,呆呆的。
她忍不住看了一会儿,忽地察觉到一道目光斜刺而来。
对上侯爷的视线,小宫女立刻缩了缩颈子,将托盘搂进怀里收好,悄声退了出去。
薄朔雪收回目光,口中的话继续。
“阿灯觉得如何?吕大人所上奏的……”
薄朔雪声音一顿,因为郁灯泠忽然往前挪了挪,原本靠在他肩上的脑袋抬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靠近的身躯,贴在他背上的柔软弧度,长公主垂落的发丝拂过薄朔雪的颈侧,带来些微的痒意,痒意渗透进心底,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痒。
长公主抬袖,拿起桌上的一支朱砂。
另一只手搭在薄朔雪的肩上,稳住自己的身形,她提笔,在吕大人的奏折上大大画了一个……叉。
薄朔雪沉默地看向那奏折。
郁灯泠也沉默地看向他。
薄朔雪莫名觉得,长公主是故意的。
上报的奏折都得还回去,这个巨大鲜红的叉,必然会被吕大人看到。
她明明知道,却还是画了。
薄朔雪问:“阿灯对吕大人的意见不满?”
郁灯泠声音冷冷道:“满纸胡言。”
其实薄朔雪也这般觉得。
吕大人所奏的正是县郡仕人的管理之策,看似条理分明,实则漏洞百出。
若当真按照他的这套来实行,光是监管之责就要耗去大量人力,一个人做事,要十个人看管,管是管得够严,可事情也做不成了。
吕大人所献之策,的确是适应了这段时间彻查卖官鬻爵的整肃风气,可他大约以为薄朔雪办事如此积极,是有长公主的旨意,因此着意迎合。
只是,吕大人迎合得太过分,反倒依旧暴露出他自己不干实事只爱投机取巧、曲意逢迎的野心。
阿灯不过凑上来看了一眼奏折,便直接看破,果然阿灯的才干不输任何人。
虽然薄朔雪不曾与当今圣上打过交道,但却能笃定,阿灯必不输他。
这代政长公主,阿灯无论从身份,还是才德,都完完全全当得。
绝不像旁人所说一般,德不配位。
不过,话虽如此,但吕大人除了曲意媚上,并未犯下什么大的过错,也不值当这一把大叉,等这奏折发还回去,吕大人看到朱砂红叉,还不得吓得食不下咽
薄朔雪合上奏折,摸了摸郁灯泠的发顶问道:“不高兴?”
“嗯。”郁灯泠答得爽快。
“那,阿灯想做什么,会开心一点。”
“想杀人。”
薄朔雪:“……”
他轻轻拍了拍郁灯泠的头顶:“又胡说。”
然后转过去继续处理政务,让她自己玩了。
郁灯泠怒视他。
殿下从不胡说。
不知怎的,那天郁灯泠格外不安分。
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在郁灯泠心中盘旋,只是没有出口罢了。
她躺也不舒服,坐也坐不住。
薄朔雪拿了几本新的话本子给她打发时间,过了会儿再去看,却发现她在撕着玩。
把话本子没收了以后,薄朔雪反倒心中越发不安定,在桌边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去看看长公主在做什么,有一回看到长公主站在廊柱前,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九节鞭,那鞭子拖在地上,逶迤的轨迹中带到了一个一人高的瓷瓶,随着郁灯泠走动的变化,那瓷瓶被拖拽着摇摇欲坠。
郁灯泠分明看到了绕在瓷瓶上的鞭子,也看到了那个开始摇晃的瓷瓶,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若不是薄朔雪恰巧看见了,两步冲过去将瓷瓶扶好,再将鞭子扔开,长公主即便不被瓷瓶砸个正着,也定会被摔碎的瓷片划伤。
薄朔雪心腔中有如擂鼓,砰咚跳得巨响。
他克制不住力道,单臂圈住长公主,将她抱得死紧,使她双手用力也挣扎不开,不得不踮起脚尖,靠在他身上。
薄朔雪紧紧捆着她,冲动地想要大声呵斥,质问她为什么明知危险也不躲开,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吼出声。
郁灯泠看着他,也不说话。
与他愤怒焦虑到几乎扭曲的面容相比,郁灯泠无表情的脸甚至堪称冷漠。
她并不是第一回 这样做,甚至习惯了如此。
薄朔雪终于明白过来。
周太妃说过,长公主曾几次自绝,后来被人控制住。
而她几次自绝失败后,其实并没有放弃。
饿着肚子不吃饭,看到雷雨天不关窗,乍寒乍暖的日子烧火炉,让有问题的太医给自己看病而不更换,明知危险也丝毫不躲,其实都是她慢性自杀的手段。
她之前便不想往下活了。
这段日子虽看着平静,但也只不过是暂时没有复发而已。
她的反复,甚至不需要什么诱因,只是消极的念头在她心里扎了根,会不断地不断地长出来。
她现在做的这些,虽然只是没有什么恶劣后果的小事,却也是她心中那棵黑木抽根发芽的征兆。
她仍旧没感到能足够打动她的快乐和希望。
哪怕他每天都在她身旁。
薄朔雪愤怒的神色渐退,血色也一起褪尽,唇色和面色齐齐变得苍白。
作者有话说:
小灯就是控制不住想摆烂,周期性的~希望大家都能摆脱emo,天天开心!
还有就是亲亲我滴宝们,昨天没写出来也忘记请假了,这章发小红包给宝子们道歉QvQ请宽恕我(跪)。最近开始多了剧情线,我怕写不好总是很犹豫,我尽力保持更新稳定!!
第56章 威胁
因着这苍白的神色, 薄朔雪难得地显露出一些挫败和失落来。
仿佛燃烧的太阳失了温度,周围的火光也不再热烈。
郁灯泠看着他,歪了歪脑袋, 下意识后退些许。
莫名有些心虚。
她没干什么啊?
为什么感觉薄朔雪好像——
“殿下,”薄朔雪虽想竭力忍耐, 却终于憋不住, 冷冷出声,语气有些难得地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郁灯泠眼睫抖了下。
——好像生气了。
郁灯泠想了想。
老实答道:“在散步。”
她真的只是想到处走一走而已。
薄朔雪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
散步?
谁散步会差点把自己散得受伤?
她或许不是故意, 但也绝对说不上是无意。哪怕她多在乎自己一点点, 都绝不会让自己就那么坦然地落到危险境地。
长公主总是这般, 若是不给她吃一次教训, 她以后照样还是会犯。
“刚刚那个瓷瓶要是砸到你身上,怎么办,你想过吗?”薄朔雪厉声质问。
抓着郁灯泠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拎着她转了个圈,在她的额头、脖颈、手心手背、小腿脚踝点了几下, 虎着脸道:“这里这里, 全都会扎破, 流血!”
他出言恐吓,郁灯泠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反倒双眼微亮, 竟似是有些期待。
流血好啊,黑夜的罪恶, 本就流动在血脉之中, 承载了罪孽的血, 留着又有何用。
薄朔雪气得甚至有点想翻白眼。
不用出声,他看一眼长公主那张没表情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光教训是没用的。
薄朔雪眯了眯双眸,威胁道:“殿下,你若还是这般,我……臣从今日开始,不陪膳。”
郁灯泠睁圆了眼睛。
话要说清楚。
她哪般了?
突然就跟殿下这样说话,难道殿下没有脾气不成?
郁灯泠想了想,扭转了下身子,侧过脸道:“不陪就不陪。”
她又不是不可以接受。
薄朔雪差点倒抽一口冷气。
威胁无用,反而反噬让他自己受伤。
阿灯居然都不在意他不陪膳了。
没错,阿灯这阵子,的确自己吃得很好,不会再闹着要他喂,也不会再盯着他看。
吃饭比之前,轻松多了,难怪不需要他。
下一步是不是也不需要他陪寝了。
他不打算把这个赌注说出口,只好想别的法子。
薄朔雪沉着脸,托着郁灯泠的膝弯把她抱起来走回寝殿去。
把人放到床上,薄朔雪又探身打开郁灯泠枕边的那个暗格。
木匣子哐啷弹出来,里面各种各样的把戏到处滚动,叮当作响,这些都是薄朔雪做出来的,或以送礼,或以借出的名义,给郁灯泠在玩。
现在薄朔雪一把将这些零零碎碎的把戏全部兜住,束起来提走。
郁灯泠后颈绷了起来,趴着伸手去拦。
“别动。”
薄朔雪瞪她一眼,根本不理睬,轻巧地绕过了她的手,将包袱收好。
“没收了。”
郁灯泠眸中也燃起了怒火,指着包袱说:“你只可以,没收三样。其余的给我了。”
借来的就算了,那些已经送给殿下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不讲道理。
薄朔雪差点破功。
什么叫只可以没收三样。
刚刚差点把他气出毛病的人为什么现在又变得这么乖。
他几乎想伸出手去捏长公主的脸颊,但好险忍住了。
依旧绷着脸,展露一副怒容,蛮横道:“不想给了。”
郁灯泠无言地瞪视着他。
薄朔雪一向是通情达理的。
郁灯泠同他讲规矩,他便守规矩,从来都在郁灯泠的掌控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