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了夏天——by折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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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
第4章 西桂
晚上回到家洗漱好躺在床上,陈年回想着在小巷里的那一幕,真实又虚幻,让她有些分不清真假。可少年沉冽干净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她闭上眼,细细品味着他在安静夜里说出来的每个字的音。
唇角不受控制的上翘,她竟从那几个字品味到一丝从未有过的糖果般的甜味。陈年翻了个身,伸手抱住身边的薄被,将唇角掩于被间,一遍又一遍的忍不住回想。
那天晚上她险些失眠,起了个大早用热毛巾敷了很久的眼,眼周的紧致感才舒缓上几分。
江吟每天都走得早,每次她早上醒来,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出门上学时,她从冰箱里拿了块面包,又去楼下的拐角小摊买了杯甜豆浆,边吃便往学校走。因为起得早,陈年打算走路上学,晨间露曦晖,越过街道两旁高大的香樟树枝头树梢。树林间有晨鸟啾鸣,枝叶嫩绿,一片生机盎然。
陈年吃着早餐慢慢走,越是靠近学校,街道两旁走路上学的学生就越多,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明澜校服,三两人结伴而行。
她混在人群中央,慢慢的踱步。
早晨的阳光浅,和煦的晨风吹来,掺着淡淡的不知名的野花香气。陈年轻轻的将其嗅进鼻腔里,再沉沉吐出,仿佛全身都在此刻放松了下来。
“陈延白,你大爷……”
正吐气放松的陈年敏觉的抓住那句话里得前三个字,她微一怔忪,清浅目光忍不住去寻。
街道两旁高大茂密的香樟树盛着灼日,在斑驳地面投射阴凉,初晨的阳光光线被掩密的树枝绿叶切割成细碎的小块,一点点投射到地面上。
人群里,那道肆意的身影一眼就被她的眼球抓住,那人单肩挎着背包,手臂揽着身旁少年的肩,侧头勾唇笑,细碎的光落在他头顶,又隐密在发间。
光是叫她看一眼那道颀长的背影,她的心尖就烫得不得了。那种滚烫,不同于夏季的闷灼,能让人着迷,也能让人心跳加速。
似乎那一刻,夏天也没那么热了。
有风拂过耳旁,擦过她淡晕绯红的脸颊,她抬手碰了碰,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跟不受控制似的,她抬脚,小跑着碎步过去,在距离陈延白身后三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亦步亦趋。
那段路,陈年走了很久。也是她头一次想,希望能走得再久一点。
进教室时刚过八点,教室里没来多少人,但也叽叽喳喳。陈年微垂着眼盖过眼里还未散去的窃喜,自顾自的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她才刚走近,叶明棠就拿着一盒糕点到她身边来,手一伸,想把糕点给她。
陈年不明其意的看她一眼,没接。
叶明棠也愣,又伸了伸手,十分豪爽,“拿着呀。”
对于她突然的友好,陈年不知其解,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这是什么?”
“西桂糕。”叶明棠说:“易瑶让我给你的。”
这回答还真是让陈年大吃一惊,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斜后方的易瑶,她脸上挂着明艳灿烂的笑,友好热情的在给周围的同学分发糕点。
陈年收回视线,落到叶明棠的脸上,好一会儿,她伸手推拒,“谢谢,我不用。”
叶明棠脸色一下就变了,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陈年你什么意思啊!”
教室空旷,经叶明棠这样一喊,声音放大,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易瑶专门从家里拿来给你们尝尝的,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叶明棠脸上显露一丝狰裂,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好一会儿,她似是明白,眼里又浮现一丝轻蔑,“也对,咱们班,就你一个人不合群,总爱搞什么特立独行,这糕点贵着呢,你不吃我吃。”
嘲讽完,叶明棠就仰着下巴离开了陈年的桌前,回到了易瑶那一堆人的身边。
陈年耳根子终于清净,她坐下身去整理书桌,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
“她怎么那样啊,一点也不领情。”
“西桂糕这么贵,还是瑶瑶免费给我们吃的,她也太那个了吧……”
“陈年一直都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整天就看那破书,一副清高的样子,看着就烦!”
“……”
那些小声交谈的声音最终被她湮没在耳机的听力里,她对置于她的那些恶意评价刻意不理,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上午的时光。
午休时分,班长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时她脸上挂着笑,十分激动的把从老师那里得知的消息迫不及待的转述给班上同学。
“吴老师说,今天下午的信息课,咱们班跟一班一起上!大家到时候不要走错教室了啊,还有,信息课别忘了带鞋套。”
“啊啊啊传言是真的!!!”
“一班!陈延白的班啊!!!!”
“啊太好了,有幸能与陈延白同上一堂课,简直就是我修来的福气!”
“呆在一个教室里,四舍五入那不就是同居了!!!”
教室里顿时沸反盈天,在此刻炸开锅。
站在讲台上的班长重力拍了拍讲桌,朝下面喊道:“安静安静!都别吵了!!”
“你们都注意点,也别太激动了,等会儿引来教导主任,我看你们一个两个还这么开心不。”
被讲台上的班长这么一恐吓,教室里的声音渐小,慢慢的减至无声。
教室里又恢复成之前的安静模样,午间的阳光炽盛,跳跃进窗户落到陈年的书桌上,头顶有高速旋转的电扇,呼啦啦的风声混着正盛的热气,吹拂着陈年久久不能平息的翻涌情绪。
她手握着笔,笔尖停在书页上打括号的空白处,神思早已飞的老远。
她在想刚刚班里同学因激动忍不住冒出的那几句话。
传言是真的。
真的是陈延白的班。
和陈延白一起上课,也是她不可多得的幸运。
甚至是那个四舍五入,她也曾在心里大胆设想。
和陈延白同上一节信息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即使这样,中午午休,陈年依旧没睡着。午休铃声一响,陈年就出了教室,她去了小卖部,重新买了一双鞋套。其实她从家里带了的,只是那鞋套质量十分不可观,甚至是轻轻一摩擦,薄薄一层就破掉了。
可当她一想到这节信息课即将要和陈延白同上时,自尊心作祟,她还是选择了重买一双质量好的厚鞋套,甚至在面对选择鞋套颜色时,她也会静静的猜想,陈延白会喜欢哪个颜色。
信息课在下午第二节 课,上第一节课时,陈年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如坐针毡,老师口中念着学科术语,落在她脑海里密密麻麻一大片,她没心思听课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陈延白。
不遑想到《小王子》里的那段话——
“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她也如此。
时间越临近,她就感到越幸福。
墙上的挂钟分针秒针一格一格的跳动着,陈年总会时不时抬头看两眼,越是临近下课,心房里的那颗心脏就越是跳的疯狂。
疯狂到,似乎是下一秒,就快要跳出来。
这是坐立不安,也是幸福的代价。
那节课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的长,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哄闹起来,待任课老师离开,班上的同学也都一窝蜂的起身朝信息楼去了。
陈年没耽搁时间,承受着胸腔里那强有力的心跳,起身也往信息楼走。
只是每靠近一点,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更重一点。
她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一向很好,甚至是在路上,就已经想到了如果到时候要是遇见了,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可当她走到信息课教室门前时,她突然产生怯意,竟有些不敢踏进去。
片刻的慌乱似乎已经将她不平的心绪展露出来,她蜷了蜷手指,将手心里的鞋套展开,套在鞋上,磕磕绊绊的动作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她也要勇敢地去迎接属于她的那片刻幸福,于是她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去。
因为是两个班一起上,这间教室格外的大,窗边的窗帘都被束了起来,阳光明晃晃的照进了室内,一片明亮。两个班的位置是被分好了的,一班在讲台右边,陈年他们班在讲台左边,此时距离上课已经没多少时间,教室里的人很多。
陈年站在讲台边,盈满整个胸腔的心跳声让她的脚底也不由得发软起来,目光忍不住下意识逡巡,找寻那道让她心动又局促的身影。
她的动作很笨拙,既想找,又不敢大胆。
直到她的胆怯目光落在靠近门口这列最后的角落处,整个人就下意识顿住了。
盛满心动爱意的胸腔轻盈,又有些空的发痒,她虚浮的吸了口气,脚后跟似踮非踮的离地,手指都在那一刻,蜷缩着抓紧。
目光放在他身上挪不开。
他懒洋洋的靠着墙,眼皮倦懒的轻搭着,双手交叉着抱臂揽在胸前,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外头太阳折射进来的纤光晕了他一身,柔和又温淡。
教室里声音吵闹,但他坐在位置上,像是跟局外人一样,仿佛一点也没有受打扰。
陈延白垂着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刚想直起身,坐他旁边的许嘉述就凑过来,和他一样靠在墙上,摆着脑袋“啧啧啧”的点评道:“这个班女生颜值普遍都不高,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他的话,陈延白置之未理,眼皮耷拉着直起腰身,双手放在面前的电脑桌上,低着头再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见他一副“我没睡醒”的样子,许嘉述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也直起腰身,手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你昨晚没睡好吗,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陈延白揉眼,声音里掺了几分哑,“没有。”
“那你这样可不行啊,这节课可是我们班第一次和别的班一起上课,你光打瞌睡去了,这多对不起别的班的美女。”
“你刚不是还说这个班女生颜值普遍都不高?”陈延白笑了声,唇角松懒,“还看什么看?”
许嘉述“嗐”了声,“颜值高不高是一回事,看不看又是一回事,再说了……”他目光再次全教室的逡巡着,寻到半途中,他眼睛发亮,嘴里的话陡变,“也不是没有好看的……”
他正要跟陈延白说自己看到了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时,视线就突然被人一挡,嘴里的话也被人横空截了去。
“延白哥!”
一道明媚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易瑶嘴角漾着笑意,澄澈双目弯着,直勾勾的看着许嘉述身旁的那个人。
陈延白听见有人叫他,抬头对上易瑶的视线。
下一秒,易瑶出声,声音浅甜温柔,“你原来坐这儿啊,我刚刚找了你好久。”
陈延白.精神实在不佳,淡淡的“嗯”了声,没说其他的话。
话题一下空下来,易瑶踌躇的看了他两秒,瞧见他一脸的倦然,没忍住关心了句:“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
陈年就是在易瑶走到陈延白面前挡住她的视线时回神的,她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心里涌起万千情绪,她竟也不知是何滋味,那种感觉麻麻的,涩涩的,像是蜂蜜罐里掺了黄连。
她就该想到,和陈延白一起同上一课的代价,就是能看见他和易瑶能落落大方的有说有笑。
黄连的苦像是融化了蜜糖的甜,她掩了掩眼底的苦涩,抬脚走过去,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们的谈话也一声一声的在陈年的耳朵里放大。
“阿姨买的西桂糕真的很好吃,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帮我谢谢阿姨……”易瑶的声音里裹着清甜,似是满腔的喜悦都奉了出去,突然目光一瞥,她瞧见陈延白未戴鞋套的白净的鞋,眉心一皱,“你怎么没戴鞋套啊?”
许嘉述帮忙陈延白接话,挑着眉,脸上是不可多得的悠闲,“带那玩意儿干嘛,带套带套,这多不雅。”
话音刚落,陈延白就突然瞥眼过来,慵懒倦意的眸子里盛着一记冷光,似是在警告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护着,易瑶心思在开花,她害羞地抿了抿唇,从裤兜里摸出一双鞋套来,递给陈延白,“延白哥,我这里有,给你。”
明蓝色的鞋套在浅淡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的刺眼。
陈年步子轻慢的从他们身旁走过,眼角余光飘忽不定,最后瞧见一只修长的手,在阳光的氤氲里,接过了那双和她脚上的,一模一样的鞋套。
随之响起的是陈延白琮净好听的声音:“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