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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金枝——by柏盈掬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07

  季湛眼神阴沉,刚才特意没用受伤那只手,谁知……她长了个狗鼻子。
  陆霓朝他微一挑眉,若非闻出蓝田玉露的气味,刚才被掐死之前,拼了命她也要反抗一二。
  她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这时两人有同样的疑问,为何对方会出现在此。
  季湛贴墙移向一旁,奈何地方有限,与她隔开足有一臂距离,一手紧紧按住心口,浓眉紧锁。
  陆霓一勾唇,吐息如兰,带些戏谑比了个口形,“恐女症……好啦?”
  他眼风如刀,狠狠剜了她一眼。
  这回连呼吸都闭住了。
  这时外面的雨小了些,天光透进来,那几人熄了火折子,朝后殿走去,其中一人道:
  “娘娘这便动身吧,再晚可出不去了。”
  昏暗大殿尽头,那女子走出几步,姿态袅娜纤弱,隐约露出一张肤若凝脂的娇美容颜。
  架子之后,陆霓瞳孔剧颤,那人的相貌分明就是漪妃。
  除非……这人是刘婉的孪生姐妹,否则无法是如此一般无二的五官,只在气质和体态上大相径庭。
  可她从未听闻,刘大人家有双生女这件事。
  难道……将父皇迷得神魂颠倒、乃至一命呜呼的,竟是这假漪妃?
  那么,真假漪妃的事,季太后到底知不知道?
  毕竟掌理六宫,蕴秀殿又在西廷,一个大活人,怎能瞒过她的眼?
  但,或杀或放,太后如今只手遮天,都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这伙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
  她回过头看着季湛,显然,他出现在此,必定知晓内情。
  眼见那几人将假漪妃拱卫其中,就要从侧门出去,陆霓心中念头急转,深吸了口气,便要当场叫破。
  ……
  事后陆霓曾想,当时就不该提这口气。
  意图暴露当下,季湛出手如风,一把又将她捂了个严实。
  蒲扇大的巴掌,盖住她巴掌大的脸,恰好严丝合缝,陆霓气愤已极,一口咬在布满硬茧的掌缘,差点儿磕掉门牙。
  她挣动着伸手去推面前的架子,季湛食指蜷起,毫不留情叩上她耳后的穴道。
  陆霓头一歪,就此不省人事,倚着墙斜斜缩滑向地。
  季湛极不情愿地,勉强侧身抵了她一下,那颗娇媚的小脑袋,就此软软搭在他肩头。
  先前一时情急未曾多想,这会儿跟她贴在一起,只觉短暂的等待被拉扯得漫无边际,煎熬至极。
  估摸着那些人走远,这才半拖半抱,把长公主从架子后拽出来。
  她软绵绵的,像一枝必须攀附而生的藤蔓。
  季湛轻啧一声,真想就这么丢地上不管,犹豫片刻,还是沉肩下腰,肩膀一顶她前腰,轻松把人扛上肩。
  先到窗边看了一眼,几个黑衣人已换了太监服,簇拥着那女子,快步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这才退回来,殿中比先前亮一点了,他四下扫一眼,走到屏风前,将肩上的人卸在美人靠上。
  如释重负。
  踢了张鼓凳到边上,隔着几丈远,他坐下后双手按膝,肩背端得笔直,目视前方。
  只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榻上,又迅速转回来。
  望着窗外接天蔽日的雨幕,季湛渐渐走神。
  初见她那夜,他在母亲病死的那间破屋里,也是这般坐在角落看雨。
  自他记事起,母亲就是不苟言笑的,对他管教严苛,临终前,却带着恬静微笑。
  终将离开令她厌恶的这一切,想必是件高兴的事。
  在他最软弱无助时,她从雨中走来,白衣如雪、黑发如瀑,黑白分明中唯一的颜色,是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她一定是山里跑出来的桃子精,他当时这样想。
  八岁时,母亲送他回幽州参军,经过邢台时,山上的桃树恰至成熟,母亲给他摘了枚水灵灵的桃子,粉嫩透白,甜入心绯。
  桃子精也很甜,软糯糯、香喷喷,在他乌云盖顶的生命中,如一抹月光入怀……
  不知不觉中,他已转过头来,定定望着榻上的人。
  即使在睡梦中,她精致的五官依旧透着清冷,与记忆中的不同。
  那时的她,绯唇靡艳,水润的眸子湿漉漉,额发贴在鬓边,沾染了春雨和涔涔细汗,情到浓时,媚态横生。
  季以舟的心间像燃了只小火苗,一点一点灼热,随后很快被蚀骨的剧痛无情碾压下去。
  那蓬如云墨发间,仅剩的一只白玉簪正在逐寸滑落,他的神色已复归冰冷,无动于衷地看着。
  直到簪子坠地的刹那,他左手微动,附在臂上的手|弩激射出一枚小巧箭矢,角度极其刁钻,轻轻擦过簪头。
  簪子斜着划了个弧度,无声落在榻前一张织彩厚锦上。
  箭矢扎上金砖地面,发出哚的一声铮鸣。
  他收回视线,按在心口的手掌隔着衣衫,仍能清晰辨出那道被金簪深刺的伤口,藏着无可磨灭的恨意,时时啃噬他的心。
  他无法容忍女子的靠近,她却一再越界,撕裂旧伤,鲜血淋淋。
  眼眸黯淡,终成漆黑如墨的深渊,心寸寸凝结成冰。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我依旧短小,卑微跪倒……
  周四恢复日三
 
 
第16章 逼问
  陆霓醒过来时,一眼瞧见边上端坐如钟的人,忙问:“人呢?”
  “想必已安然出宫。”季湛答得不急不徐。
  陆霓闭了闭眼,强忍住心头怒火,那假漪妃,是她查出父皇死因的唯一线索。
  “季督尉,你统管禁军,却勾结贼子擅闯宫禁,放走害死圣上的罪奴,其罪当诛。”
  果然,这才是长公主该有的矜傲,季湛回过头,“看来殿下知晓那人来历。”
  陆霓不知道,但他这样说,显然是知道的,她难掩狐疑,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
  季湛从鼓凳上站起,高下顿时逆转,换他微垂眼敛,冷漠道:
  “殿下大概是忘了,荐漪妃入宫的正是家父,此间的隐秘,臣自是知道些的。”
  “所以呢?”陆霓恨声道:“太后授意此女惑主乱纲,眼下再由督尉出手,销毁谋逆罪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上那句被他原样奉还。
  陆霓立刻道:“那督尉如何解释,缺席登基大典偷潜来此,与那群贼子同样装束?”
  “不过巧合罢了。”
  季湛低头看看一身黑衣,“至于缺席,长公主又不在太清殿,如何这般确凿?”
  “堂堂三军督尉做宵小之举,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么。”陆霓快步上前,伸手去扯他面上黑巾。
  季湛微一偏头避开,再次后退几步,被她咄咄逼问得火大,冷笑一声:
  “即便长公主你适才出言叫破,就能留得下那些人?”
  “我……”
  陆霓语声一噎,“本宫自是不能,但不是有督尉在么。”
  季湛嗤道:“这么说来,殿下心里其实是信任臣的,那又何必血口喷人?”
  “后宫无故闯入乱臣贼子,难道不是你禁军该负的责任?”
  说到此,陆霓其实已没了一开始的底气,她本来的打算,便是以责任要胁季湛,让他将那些人留下的。
  没想到他的嘴那么严,言语试探一番,一句实在话没捞着。
  她低垂眉眼,难得流露一丝沮丧,让那些人顺利出宫,从此石沉大海,再要追查难上加难。
  季湛却正中下怀,“殿下不是自认拿住了臣的把柄?不知,可否以此交换。”
  这就划算了?陆霓咬牙,原来跟这儿等着呢,她倒觉得亏大了。
  她坐回美人靠,这一弯腰才觉前腰处一阵钝痛,轻嘶一声。
  “你刚才对本宫做了什么。”
  先前忙着追问,这会儿才想起来,她咬牙道:“季湛,你竟敢打晕本宫。”
  “殿下自己睡过去的,何来又诬陷臣?”
  她手指揪紧腰带,疼得直皱眉,怒嗔:“本宫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睡过去?”
  “长公主不信,自可叫太医来验伤,若找出击打或磕撞的红印、伤口什么的,臣甘愿领罪。”
  季湛一摊手,很是无辜,他不过在她耳后的安眠穴上压了压罢了。
  陆霓歪着头,恨恨瞅着他。
  他此时背光立在窗前,这个角度看去,显得体格强健精悍,夜行衣塑出宽肩窄腰……
  视线又移回去,停在他肩头,陆霓忽有一丝了悟,刚才她昏……睡过去,这厮是不是把她扛肩上了。
  难怪硌得她这么疼!
  明明已是出离愤怒,陆霓却不想再像刚才那样,与他争执不休。
  吵架……这个行为过于熟络,显得太亲密,眼下她跟他是有婚约,但,真实关系不该如此。
  此人立场成谜,她一时难以厘清。
  “裳裳……裳裳,你在不在里面?”
  凌靖初悄声在殿外呼唤。
  陆霓连忙应声,撑着榻靠站起,凌靖初已推门快步进来,一眼瞧见这场景,分明是裳裳被这黑衣蒙面人挟持,怒叱一声冲上来:
  “大胆狂徒,竟敢……”
  陆霓猛地一激灵,这一句分明耳熟,赶紧扑上去抱住她,“表姐、别……”
  这话当年任嬷嬷说过,今早还有个老妇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朝季湛冲过去的下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且,他那恐女症……似乎时好时坏的。
  季湛下意识抬起的手|弩落了回去。
  陆霓一回头,见着他寒意逼人的眼神,推着表姐又往后退出一大截,这才后怕地说了声:
  “这是季督尉。”
  凌靖初明显吃了一惊,也想到他此时不是该待在太清宫观礼,怎会这般装束出现在此。
  带着疑惑和明显的敌意,凌靖初冷冷瞪着他,气势恢弘有如初生牛犊,大有替表妹好好教训他一番的意图。
  陆霓心下泛起委屈,要是刚才表姐在,她就不会受欺负,被人当麻袋扛来扛去。
  “表姐,你刚才可看到有人出去?”
  凌靖初茫然摇头。
  没看见也好,万一真撞上,她还怕表姐吃亏,忽地想起,“什么时辰了?”
  “嗯?”凌靖初表情怪异,在他两人脸上各看一眼,这才答,“你进来快半个时辰了,我不放心,就进来找你。”
  原来她昏了……不是,睡了也就半刻钟不到,陆霓回头看看季湛,眼中难免挟了些忿忿难平,语气却到底是软下来。
  “先前督尉的提议,待本宫考虑一二,再作答复。”
  季湛淡淡点了个头。
  陆霓便拉着凌靖初出殿,大雨已歇,天际再不见一丝云,湛蓝如洗。
  看来老天爷公道得很,只在登基大典的这个时辰变脸。
  两人走进院子,凌靖初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表姐,你再想不到……”陆霓喃喃道:“这蕴秀殿里,还藏着个假漪妃。”
  凌靖初一惊,只觉周身莫名发凉。
  陆霓忽地看向偏殿,心头微动,和凌靖初走过去,门上落着锁。
  她轻声道:“表姐,打开它。”
  以过去漪妃的受宠程度,这蕴秀殿各处布置尽现华丽奢侈,为何单单留下这间偏殿,无人居住,落了灰也无人打理。
  凌靖初从靴边抽出短刃匕首,调转刀柄砸开铜锁,推开门时,上头扑簌簌落下大堆旧尘。
  “你觉得假扮漪妃的人,平日就住在这里?”凌靖初扫了扫发髻,迈进门坎问道。
  “不是假扮,大概是双生吧。”
  陆霓拢着垂散在肩的头发,这才摸到头上没了簪子,诧异回头,就见季湛远远站在青石路上,正朝这边望来。
  “督尉可瞧见本宫的簪子了?”

  “不曾。”
  季湛背着手,玉簪捅进袖口,冷声道:
  “殿下不必浪费功夫,那人既是好端端被接出宫的,自然有时间收拾干净手尾,不会给殿下留什么蛛丝马迹。”
  说完,转身进了一片绿植浓荫,身形几个起落已到院墙边,飞身一跃纵出墙头。
  陆霓气馁地跺了跺脚,回身进殿,跟凌靖初前后翻查一番。
  东次间后头,有道从外扣住的暗门,屋中一张小榻,被褥简朴,上面一点灰都没有。
  除此之外,果如季湛所料,连一丝针头线脑都没找到。
  作者有话说:
  陆霓:长这么好看,蒙脸干嘛?
  季湛:怕你爱上我。
  陆霓:长得美,想得更美。
 
 
第17章 予夺
  回紫宸殿的路上,两人就这事讨论一番,其中疑点太多,假漪妃到底是何来历,又是谁要带走她,太后是否知情,一切皆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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