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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姝色——by梨漾【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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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建国近五百年,世代与辽国毗邻,太.祖皇帝能征善战,曾将辽打退数百里,辽国皇帝割地求和,彼时的辽国,还算得上是友邦。
  如今时过境迁,五百年来辽国养精蓄锐,国力越发强盛,而大楚,因太.祖积威犹在,周遭各国敬之畏之,这么多年来,上至帝王下至百姓,耽于享乐无意刀兵。
  历代国君更是唯恐武将势大夺权,大行重文抑武之道,经年打压之下,楚国善战之将少之又少,唯杨霍两家世代武将苦苦维继,一守西北防大辽,二镇东南抵鲜卑,得以隔绝两方的眈眈虎视。
  可惜后来,霍家在皇权更迭倾轧之下灰飞烟灭,霍家守的东南彻底沦陷,鲜卑疯狂越边掠夺烧掐,守将屡屡战死,边线一退再退。
  如此混乱长达十余年,直至霍砚横空出世,从一个洗马奴,一跃而至司礼监掌印,先皇对其信任有加,在鲜卑又一次犯边后,竟派霍砚出兵。
  兴许因为他姓霍的关系,霍家旧部对他唯命是从,士气大振,以势如破竹之态大败鲜卑,将他们撵回大渡河对岸,同时为凉州招安了山匪陈同,许其凉州知州之职,率领霍家旧部镇守东南。
  而他们杨家,世代守着这西北大漠,在辽国一次又一次看似嬉闹的进犯中填人命。
  霍家湮灭之后,大楚动荡不安,先帝许是后悔过,提武官,开武举,征兵马,却通通无济于事。
  大楚安逸得太久,悬在头上的刀已经近在咫尺。
  他做的唯二两件对事,一是送霍砚去凉州稳住了东南,二是将另一半虎符交给了杨家。
  可惜他死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子,莫要走他的老路。
  今日杨谏之之所以如此怒不可遏,皆因三日前,在军中抓到了几个不安分的眼睛,继而辽国士兵又假做流寇越过边线袭击周边村庄。
  杨景程和其长兄杨景焕带兵前去围剿,辽国残兵败逃,杨景焕与辽国人多番交手,深知他们这一击脱离的打法。
  见他们退走,杨景焕便不欲再追,谁知杨景程并不听命,单枪匹马追了出去,彼时还要护送受伤的百姓,杨景焕不得已只好带兵退回,请示过杨谏之后,正要再出去寻时,便遇上杨景程自己回来了。
  “你知不知错!”杨谏之怒声斥问。
  杨景程抿嘴不吭声,却默默将抬起的腿放下,挺直了腰背跪在地上。
  “好好好,”杨谏之看他这幅冥顽不灵的模样,气得怒发冲冠,枪尖指着他:“你才来多久,打了几场胜仗,尾巴就翘上天了是吧?”
  “你愿意跪就好生跪着,来人,给老子打他三百军棍,何时明白‘军令如山’何时才准起来!”杨谏之把红缨枪甩向一旁的箭靶,枪尖穿透红心直直插进后方的沙土里。
  军帐里两个同样身穿甲胄的将军对外探头探脑,蓄着络腮胡的对身旁的年轻郎君道:“明玉啊,你去劝劝你祖父,子玉年纪小,哪经得起三百军棍。”
  杨景焕回头瞥他,不满道:“父亲叫儿子景焕便好,还有,父亲为何不自己去?”
  恰好杨谏之远远看过来一眼,那一眼满带凶煞和警告,杨淮生缩缩脖子,面色悻悻,却见杨景焕看着自己,假意清咳了一声:“子玉违抗军令,该打。”
  杨景焕默默挪开眼,看向坝上闷声挨军棍的杨景程:“父亲且放心,祖父心里有数,而且子玉心里压着事儿,今日这番发泄出来,总是好的。”
  杨景程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三百棍,结束时还能勉强站起来走回营帐,结果一进帐便仰头倒下去。
  杨景焕进来的时候,杨景程正光着上身趴在床上,军医正在给他上药,整个后背红肿淤青,有些地方还在渗血。
  “你出去忙吧,这里我来,”杨景焕接过军医手中的药瓶,坐在床边。
  “痛,”半瓶药粉撒下去,一声不吭的杨景程突然闷哼。
  “原以为你铜皮铁骨,不知道痛,”杨景焕四平八稳的刺他,手下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都说穷寇莫追,那些残兵跑了就跑了,你追着不放起什么作用?”杨景焕问道。
  杨景程就好像重归白日里的状态,一句话也不说,双目放空,像是在发呆。
  杨景焕心下叹气,打算说些他想听的:“成君来信了。”
  他这次来西北,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整日里沉默寡言不说,无事时便浸在演武场练刀枪,遇到辽兵越境,他就跟不要命似的拼杀。
  杨景程直起头,转过来看杨景焕,哑声问:“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后宫的琐事,”杨景焕明知他想听谁的消息,却故意绕着只字不提。
  杨景程的眸光渐渐暗淡:“就没有别的吗?”
  “你还想着她?”眼前的杨景程萎靡不振,让杨景焕气不打一处来,剑眉紧皱着呵出声。
  杨景程见他生怒,只得苦笑:“军中人多眼杂,请大哥谨言慎行,莫要给她添麻烦。”
  杨景焕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怒其不争,压低了声音道:“她本就是钦定的天家妇,就是不嫁当今,也得嫁德宗的十皇子,由来便和你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你能惦记的。”
  杨景程闭目,掩下眼底的痛色,缓缓点头:“大哥说的我怎会明白,只是她独自在宫中沉浮,宁国公府早已被先帝架空,对她起不到助力,我身无长物,唯有挣点军功,好护一护她。”
  “你总得娶妻生子,”杨景焕隐隐猜到了他打的什么念头,心里沉沉。
  杨景程将头埋在枕头里:“打小我就想娶她,现在也想,但如今想也没有用,心里揣着人,总不能耽误旁的姑娘,况且也不知哪天就马革裹尸还,就不娶了罢。”
  杨景焕踢了一脚床腿,冷着声道:“当初她及笄,宁国公夫人焦头烂额的寻人相看,却无人敢娶时,你为何无动于衷?”
  杨景程用枕头抵住眼,企图压下那一阵催他流泪的酸涩,等他再抬起头时,帐中已空无一人。
  他望向窗外半圆的月,黝黑的双目越发空洞。
  他怎会无动于衷呢,连祖父都能察觉到他的心思,可娶她的代价太大了,大到要付出整个杨家,为了他,祖父已经低声下气去求先帝,甚至明示可以交出虎符,可先帝却拿她那凤命说事,明里暗里质疑杨家的忠心。
  是他,是他太懦弱无能,不能救她出囹圄,也无法全自己的愿。
  杨景焕带着一身怒气往自己营帐走去,寒月凛凛,四下寂静,唯有架盆里火堆烧得正旺。
  他正走着,抬眼却见一人在他帐前来回踱步。
  “周怀让?”借着月色看清人,杨景焕阖目再睁时,愠怒荡然,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儒将:“夜已渐深,周参将怎不回帐歇息?”
  被他称作周怀让的年轻小将,眉目清隽,身形高挑,瞧着也才刚刚及冠,却已是正三品的参将。
  周怀让迟疑了片刻,垂下的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成拳:“听说,有成君的信来,不知可有末将的?”
  杨景焕觉得,他今夜可能是撞了为情所困者的老窝。
  又想起这两档事都和他唯二的弟弟妹妹脱不开干系,顿时心梗得不行。
  杨景焕看着周怀让,毫不犹豫的摇头。
  哪怕他眼底流露出伤神,杨景焕还是斩钉截铁道:“想必成君回去前已经和你说得一清二楚,既然你当初没反对她的决定,如今她已是宫妃,便与你再无瓜葛,不光这次不会有信件,日后也不会有,周参将请回吧。”
  说罢,便径直撩开帐帘,跨步进去。
  周怀让闭了闭眼,面上满是隐忍,最终忍无可忍一般,一拳锤在身旁的榕树上,震得枯黄的落叶飘飘。
  *
  这天也只晴了那一日,接连着便是时大时小的雪,一连下好几日不停。
  偌大的禁宫一片银装素裹,朱丹色的宫墙,银白的瓦,偶见的宫女内侍无不脚下匆匆,更显深宫孤寂空幽。
  明日便是腊八,朝中休沐,照惯例,今日晚膳各宫嫔妃要与帝后共宴。
  衣香鬓影,语笑阑珊。
  姜瓒的后宫人数并不算多,又各个出生名门贵胄,即便私下里斗得你死我活,明面上也得装个姐妹情深。
  “皇后娘娘,这是臣妾亲手熬制的腊八粥,您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滋味?”
  正座上,白菀与姜瓒并排而坐,面上挂着温婉不失优雅的浅笑,时而与太后细语,时而回应宫妃的附和,还要抽空对姜瓒以示贤惠的布菜,游刃有余,从容大方。
  正要示意绿漾给她盛碗汤,便见一碗腊八粥被摆到她面前。
  白菀循声看过去,白蕊小脸素白,颊上透着粉,瞧着容光焕发,这几日姜瓒为了哄她,日日留宿在关雎宫,看起来滋润得不错。
  白菀一挑眉,看着有些惊讶,微愠着嗔她:“从前是本宫替你们准备腊八粥,这回竟换成你了,你也是的,身怀六甲还做这些。”
  白蕊下一串自谦的话被堵在嘴里,她方才那话说得模棱两可,要的就是让姜瓒认为她在家中过得不好,照她预想,白菀应该问她怎想着做腊八粥才对。
  谁知,白菀竟不按常理出牌,害得她下一句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所幸姜瓒满脸心疼的问出这一句:“宫里本就会准备腊八粥赏下去,何需你做这些?”
  白蕊也只好改口换了个说法,她微微颔首,笑得有些羞涩:“臣妾在家中时,每逢佳节一家人也会如此坐在一块儿用膳,臣妾见皇后娘娘这几日心事重重,估摸许是想家了,便想着做这给娘娘尝尝。”
  “难为你有心了,”白菀笑得真诚:“既然如此,就分下去让大家都尝尝吧。”
  虽说绿漾暗示这粥里没什么东西,白菀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白蕊总爱出些阴招,便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念头,决定把阖宫妃嫔连带姜瓒都拖下水。
  白蕊自然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害白菀,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笑笑将腊八粥分了下去。
  白菀环视桌上,几乎没人敢喝,唯有姜瓒尝了两口。
  见舒瑶光也动调羹时,白菀还有些惊讶,下一瞬却见她掩唇欲呕,瞬间明白了。
  一旁因不喜白蕊,而默不作声的太后瞧见了,眼露喜色,笑问道:“淑妃这是怎么了?”
  舒瑶光灌了口茶,压下心底翻涌的恶心,俏脸惨白:“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这粥味道有些恶心,”说罢还特意看向白蕊,一脸歉意:“本宫没有说这粥不妥的意思,愉嫔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白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是怀着孕的,看舒瑶光这幅做派,指定是腹中有种了。
  果然,太后一脸喜气:“快去请太医。”
  舒瑶光还推脱着自己并无大碍,太医来一摸脉,便道:“恭喜皇上,淑妃娘娘已孕有月余。”
  姜瓒又惊又喜,太后却是实打实的高兴,连连说赏,连白菀也意思意思的赏出去一盆,寓意多子多福的红玛瑙石榴盆景。
  白蕊面上抽搐,强撑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强忍之下,直接将手中的玉箸掰成两节。
  她不能再等了,姜瓒靠不住,那点浅薄的爱也不知能维持多久,她得另谋出路。
  她想起自己藏在暗格里的话本,暗自下了决定。
  *
  结束宫宴,白菀又命椒房殿的小厨房额外备了一份晚膳,往玉堂去。
  才走近,元禄便跑来说:“娘娘,掌印今夜不在玉堂。”
  这还是白菀头一次扑空,元禄这话的意思是,霍砚今晚一夜都不会回来。
  白菀下意识问道:“他去哪儿了?”
  元禄说:“掌印每年今日,都要去放魂灯,娘娘去太液池,或者后宫的明渠瞧瞧吧。”
  魂灯?
  白菀突然想起来,十五年前的今天,是霍家满门上刑场的日子。
  他是在给霍家人点魂灯。
  白菀只犹豫了片刻,便带着水漾往明渠去。
  她没猜错,远远便能看见霍砚站在明渠边上,不远处跟着陈福。
  霍砚今日少见的着了身玄色长袍,周身没半点艳色,离得远看不清神情,但白菀想,他生得本就好看,沉稳的玄色着他身上,应会更显清隽风流,恍若仙人。
  只美中不足的是,离他不远处,站着尚且未显怀,腰身依旧婀娜的白蕊。
  作者有话要说:
  唠唠,辛苦大家久等,写着写着有点不顺手,所以重新捋了大纲和感情线,以后得更新就会正常,说实话,这本写得我尤其痛苦,不知道有没有我前两本的读者在,看过我前两本就知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剧情流写手,我基友说我老搞感情流的cp结果挂羊头卖狗肉写剧情流,于是这本我就开始写感情流,刚开文的时候,几乎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一天写不出五百个字,我天天写完就给我基友看,然后就被骂……我当时就想,我可真菜啊,天天觉得自己菜,后来写着写着好点了,但痛苦是依旧的…怎么说呢,还是谢谢各位宝,我会好好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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