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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姝色——by梨漾【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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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骁面无表情地挥手让莫也退下,信手将掌心抓皱成团的宣纸扔进不远处的水缸里,一边侧头问她:“你又去惹了什么事?”
  他语气泰然,仿佛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是霍砚,霍砚要杀我,他要我的命!”耶律馥说得语无伦次,卑微又可怜的抓着他的手往她脸上蹭:“兄长你帮帮我,帮帮馥儿。”
  耶律骁乜着她,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她手心挣开:“孤说过,让你不要去招惹霍砚,”
  他转而又道:“不过他当时没杀你,说明他対你这条命并没有兴趣,你又何必如此惶惶?”
  他满脸闲适,耶律馥以为他真被蒙在鼓里,流着泪解释道:“不是的,是耶律驰害我,他说只要我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兄长就会高兴。”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耶律骁的神情。
  果然,她话音一落,耶律骁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甚至猛然站起身,一把揪紧耶律馥的衣襟,从齿缝里挤出句质问:“你又去招惹那煞神了?”
  耶律馥被他拽起上半身,她闭眼淌下两行清泪,哽咽着哭出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兄长救救馥儿,救救我。”
  她是真的害怕了,哭得涕泗横流。
  耶律骁一张脸铁青,甩手松开她,背过身低声咬牙切齿道:“自寻死路,孤就算是天神在世也救不了你!”
  他面上怒气冲天,眼尾却望向那小厮藏身的暗处,那里空空荡荡,他又不动声色地环视室内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
  都不见踪影,那人应该已经离开。
  耶律馥跌落在地上,听他也不肯救她,哭得越发凶,她几乎声嘶力竭的吼道:“兄长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的,殿下,太子殿下,馥儿求求你了,我爹,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啊!”
  如果耶律骁也不管她,那她就彻底没了希望,她束手无策,只好搬出耶律斛逼迫他。
  她也不想的,但她知道,只要有她父亲在,只要耶律骁还想坐稳太子之位,他就一定会救她。
  耶律骁微眯着眼望向窗外,只觉得外头雪光刺目,半响闭眼长呼出一口气:“孤只能再救你这一回。”
  *
  耶律馥瑟缩在床榻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只露出双惊恐万状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黑黢黢的密室,并不宽敞,只有一张床榻,以及稍近些的石桌石凳。
  这就是耶律骁的办法,将她藏在驿馆的密室里,再由旁人假扮成她在驿馆中走动,霍砚対她并不熟悉,应当能瞒骗过他的眼睛。
  桌上点着盏油灯,灯影时而跳动,映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耶律馥紧张地转着眼珠东张西望,灯影一动,她整个人便如同惊弓之鸟,身体也跟着颤起来。
  密室内很冷,冷得哪怕她裹紧了被褥,也止不住的浑身发颤。
  突然,耶律馥身形一定,又惊惶着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仿佛在她颤栗的牙齿磕碰声中,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凝神去听,却又什么也没听见,室内静谧得吓人。
  但她总觉得有动静,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咬着牙,连眼泪也似要落下来。
  耶律馥静默了几息,外头当真响起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哒哒的声响回荡在外头悠长的甬道内,诡异又骇人。
  “什,什么人?”耶律馥猛然往墙角缩去。
  在她问出声时,外头的脚步声也停下,继而便是石门转动的声音。
  这密室有内外两道锁。
  来人有外面那道锁的钥匙,耶律馥心下微松,哆嗦着去摸枕头下内门的钥匙,一边问:“是喜玲吗?”
  她独自藏在这密室,寻常便是她最为信任的婢女喜玲来给她送些饭食。
  外头并未应声。
  耶律馥才松的一口气又堵在嗓子眼,她已经摸到枕下的钥匙,钥匙冰凉,让她差点脱手扔出去。
  “是,是兄长吗?”她忍不住又开口问:“太,太子殿下?”
  随着她话音落下,内里的石门竟也缓缓转开。
  石门旋声沉闷,带着地上的沙石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钥匙还在她手里,这门,是怎么开的?
  耶律馥下意识要尖叫。
  她看见了门前,站在浓稠暗色中,被杀意笼罩的身影。
  是霍砚,是霍砚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眼睛出了点意外,不能看电子产品,我又藏着马甲,不能没法让家人代替请假,断更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这章评论发个红包,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第44章 
  随着一道沉闷的机括声, 石门彻底洞开。
  霍砚缓步走进石室,一身绯色长袍,宛如萦绕的血海, 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剑尖抵在地面划过,留下一道霜白的痕迹。
  耶律馥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瞳里,映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谪仙脸。
  当那双阴寂的眼落在她身上,惧怕在一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下意识张嘴想要尖叫。
  可随着霍砚眼眸微阖, 她如同一只掐住脖子的鸡,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后, 便彻底哑声。
  耶律馥先是恐慌自己说不出话, 又看见霍砚掂起他手中的剑, 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手脚并用往角落里爬。

  可石室就这么大, 唯一的出口被霍砚阻挡,她无路可逃,只能徒劳的瑟缩在离霍砚最远的墙角。
  耶律馥发不出声音, 但她的唇齿仍在开合, 她无声的嘶吼着:“你别过来,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她面上的神色被扭曲的惶恐惧怕占据, 早前趾高气扬的跋扈模样荡然无存, 她仍旧搬出她父亲的名讳, 企图让霍砚投鼠忌器。
  可霍砚是谁?
  是今日心情不好, 去杀个皇帝高兴高兴的人。
  “嗤,”他望着她那丑陋的嘴脸, 唇角勾起一抹极冷漠的弧度:“耶律斛算什么东西?你放心,稍晚些,你爹也会下去陪你。”
  “因你蠢得实在别具一格,咱家本想留你一命,做些用处。”
  耶律馥怎么也没想到,霍砚根本不将她父亲放在眼里,她彻底没了侥幸。
  “咱家给过你机会,偏你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咱家的底线。”
  看着霍砚面无表情地向自己走过来,手里的长剑寒光凛凛,他明明生了张仙人面,在灯影晦暗中,却比地狱来的恶鬼更为可怖。
  耶律馥心里惧怕到极致,发了疯似的将身边不多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朝他砸过去。
  这根本就是徒劳,那些东西压根碰不到霍砚半分,他周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耶律馥用尽全力砸过去的物件,通通在他咫尺之间被荡开。
  到最后,耶律馥砸无可砸,而霍砚手中的长剑已然逼近。
  她猛然看向床边案上的油灯,继而起身扑过去,抓起油灯朝霍砚脸上砸。
  随着灯台被无形荡开,灯火骤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下来。
  耶律馥顺势蹲下,她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耳畔是她如雷如鼓的心跳,以及铜制灯台骨碌碌滚动的声音。
  如此近的距离,她居然听不见霍砚的呼吸。
  耶律馥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她砸过去的东西都碰不到他分毫,又想起涂林临死前说,这阉狗会妖术,能将他人如傀儡般操控。
  她原还嗤之以鼻,以为是涂林编造出来的谎话,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妖术,他分明就不是个人。
  他是恶鬼,他是妖魔!
  天神作证,等她逃过此劫,她一定,一定要将这阉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耶律馥在心底疯狂咒骂,面上却大气也不敢喘,佝着身子,极力压低动静,小心翼翼地朝她记忆中石门的方向挪过去。
  她的手不慎碰到粗砺的地面,疼得直发抖,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落,方才她扑倒油灯时,滚烫的灯油全数淋在她手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燎泡。
  霍砚束剑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耶律馥四肢着地,像条狗似的在地上爬。
  就在耶律馥摸到门边,以为摸到生的希望时,石门的机括声突然响起。
  石门要关闭了。
  “不要,不要!”她控制不住的尖声嘶吼,原本秀丽的面容彻底扭曲,甚至顾不上手上钻心入骨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朝门口扑去。
  霍砚手一挥,熄灭的油灯自燃。
  耶律馥眼睁睁看着距她一步之遥的石门,彻底锁死。
  与此同时,她脖颈上传来一股幽凉的刺痛。
  耶律馥垂头看过去,闪着寒光的剑刃抵在她颈边,她眼角滑落一滴泪,随即阴森森的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何抓着她不放?”
  她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但哪怕她死,她也不会要那女人好过。
  耶律馥血丝密布的眼瞳中,划过一丝变态的快意,凭什么,凭什么她汲汲营营的爱,那女人唾手可得。
  她只需要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好,有朝一日,自会长成参天大树,阉人都不正常,她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你对那女人视若珍宝,实际上……”
  光这般想着,耶律馥已经兴奋得要笑起来,只是她唇角刚翘起弧度,她心口被一剑洞穿,话音戛然而止。
  她垂下头,摇摇欲坠,满带不可置信的望着心口处滴血的剑尖,继而,她又亲眼看着,剑尖一点点自后抽出去。
  鲜血陡然喷涌。
  “呱噪。”
  身后响起霍砚不带任何感情的声线,耶律馥口中吐出一口血,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地。
  她眼瞳里,再次映照出霍砚那张面无表情的昳丽脸庞。
  她看着霍砚再次举起长剑,她想逃,却再也不能动弹分毫,鲜血在她身下蔓延,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
  耶律馥无力的开合着眼睑,断断续续道:“我今日,若命陨,我父亲不会,不会放过你,大辽铁骑,一定会踏平楚国,你跟那贱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尖锐得几乎失声。
  霍砚却陡然笑起来,墨眸中漫上癫狂:“你这话可说错了,咱家会死,但咱家的夫人,一定会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长命百岁,至于你们辽国,不必着急,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咱家送给夫人的礼物。”
  他话音一落,手中的长剑再次刺入耶律馥的身体,她双目圆瞪,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却无法动弹。
  鲜血迸溅,腥臭的浓血溅在霍砚的衣摆上,艳色更甚。
  一剑又一剑,耶律馥周身已然千疮百孔,但她仍旧未死,利刃入体,同时伴随着身体内骨头寸断的痛苦,她从一开始的凄声惨叫,到痛至极后的咒骂,但如今气若游丝。
  她许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愿望,如今通通应验在她自己身上。
  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到霍砚将她全身最后一块骨头捏碎,最后一剑刺入心脏,她才彻底气绝。
  耶律馥死不瞑目,周身被血色浸染,没一块好肉。
  霍砚看向手中滴血的长剑,任由鲜血在上蜿蜒。
  留个证据,证明他虽然杀了耶律馥,但确实不曾弄脏他的手。
  他执着长剑,如来时一般,寂静无声的走出去,只是一身绯衣更红,衣摆下零星的血滴闪烁,脚印血色粘稠。
  走出门时,暗处闪出个人影,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正躬身向霍砚行礼。
  霍砚一步踏入黑暗中,将手中的钥匙抛给那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人将头垂得更低,毕恭毕敬道:“属下明白。”
  听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待她走进石室,灯火照清她的脸,赫然便是耶律馥身边的婢女,喜玲。
  喜玲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耶律馥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首,微阖目,再睁开眼时,眼中满是惊恐。
  霍砚慢悠悠地游走在驿馆的游廊上,手上还拖着沾血的长剑,寒风呼啸,银装素裹中,廊柱的石阶下,一点不起眼的紫闯入他的眼帘。
  他停下脚步,难得的弯下腰去看,在这冰天雪地里,竟开着一朵紫菀花,细弱的紫色花瓣在风中摇晃,黄色的花蕊明亮又夺目。
  就像他看着娇弱却无比坚韧的皇后娘娘,在不合时宜处开出花,却拼了命在绽放。
  霍砚将那朵紫菀连根刨出来,托在手心,毫不在意黑黢的泥土在他白净的掌中留下脏污。
  他细细抹去落在花瓣上的雪,待尖叫声骤然响起,才略一侧目,瞥向耶律骁的住所,面无表情的凝视片刻,就见喜玲一脸惊恐的跑出来,用力拍打着房门。
  他扭头不再看。
  洋洋洒洒的雪又开始漫天飞舞,霍砚跃上屋檐,踩着屋顶的雪走过,靴上的血沾在绒雪里,化成一个个脚印,继而又被飘落的雪朵掩盖。
  这个冬天太过漫长,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山花烂漫。
  不不不,他在永远身在无间地狱,看不见满山嫣红,看不见灼灼日光。
  但他如今也有他的月亮,月色融融如水,包容他一身狼狈卑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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