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眉——by温昶【第一部】

　　赢渊垂下眼，“那你们聊，我不打扰。”
　　伍柯再次向他行礼。
　　待赢渊走后，伍柯捂着胸口，“天呐！”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竟然和赢渊大帝搭了话！赢渊大帝还夸奖了他！
　　这是可以光耀门楣的事！等一下一定要和妹妹分享！
　　“什么事？”她从小隔三差五的见女帝，对民间热烈追捧的皇室早已免疫。
　　一句话将伍柯拉回麻烦的现实，他耷拉下脑袋，“……我飞行器坏了。”
　　“嗯？”
　　“我现在还在诺恩区。”他小声道，“我明明已经将飞行器修好了，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它就是起飞不了……”
　　“修？”威熙看着对面局促不安的胖子，“你的意思是你还在用之前考试时被攻击坏了的SNWE一代？”
　　“当然。”他指了指远处，SNWE一代静静停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许多零件今年才换呢，还可以用很久。”
　　“……”
　　也不怕出事？
　　“你是要我来接你？”威熙问。
　　“不不不……”伍柯连忙摆手，头也同时摇成拨浪鼓，“我只是想请教您这种情况该怎么修……”如果半个小时内能顺利修好的话，他也不会迟到。
　　“把异常数据给我。”
　　“好。”
　　等伍柯将数据传到她光脑上，威熙看着那些老旧的参数，头疼。
　　“我来接你。”她果断做了决定。
　　“不不不，我――”
　　威熙切断通讯。
　　-
　　赢渊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侧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威熙摇头，“小事。包子飞行器坏了，我去接他。”
　　侍卫长上前一步，“殿下不必亲自前去，我们可以安排。”
　　“不必。”威熙钻进驾驶舱，“我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安排人去接不也能表现对朋友的重视吗？
　　威熙没有解释，冲赢渊点了一下头，“笔记好好看，下次我来会考核。”
　　“好。”
　　飞行器瞬间消失在昊阿宫上空。
　　-
　　赢渊明白威熙的意思。
　　抛开殿下这个尊贵的身份，对一个平民表达最真诚的尊重体贴，她需要克制盛气凌人的贵族习气，平等地和他相处。
　　朋友，是情感伙伴；不是权力伙伴。
　　赢渊在门口站了许久。
　　赢渊站了多久，侍卫长就站了多久。
　　周遭的侍卫们低着头，不知道陛下怎么了。
　　-
　　半晌。
　　“马斯等人的性丑闻使男性形象有损，伍柯通过了帕特肯的自主招生，以一己之力改善了帝国男性的形象，皇室是否该给予嘉奖以示帝国对优秀男性的支持认可？”赢渊问侍卫长。
　　侍卫长半鞠躬，“如果皇室愿意在此刻予以表彰，想必帝国男性们会大受鼓舞。”
　　“当然不能只是口头表彰，送一件礼物吧。”赢渊看向侍卫长，“送什么合适？”
　　侍卫长依旧半鞠着躬，不徐不疾道：“对于一个帕特肯大学的学生来讲，没有比一架利于考试的飞行器更为合适了。”
　　“什么型号？”
　　“SNWE五代。”
　　“叫秘书处的人拟嘉奖书。”
 
 
第十四章 摧眉
　　威熙半个小时后到达诺恩区，皇室的嘉奖书同时到达。
　　侍卫长的全息影像向刚下飞行器的威熙问好：“早上好，殿下。”这句话一个半小时前他说过。
　　威熙看向伍柯，小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清亮的眼镜像埃尔原野幽幽的水草，蓝浸浸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浮在空中的嘉奖书，嬴渊大帝的官方正印印在最下方，纯金色，熠熠生光。SNWE五代的激活码静静浮在旁边。
　　侍卫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向二人微微鞠躬后便切断信号。
　　伍柯压着激动，斟酌再三开口：“是殿下您――”
　　“不是。”威熙摇头，埃尔原野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多情地从颈间穿过，露出她瓷白修长的脖子，“陛下公正无私，不会因为私人原因嘉奖谁。”冷淡的语气，纷飞的发丝，野草如雾，温柔地蔓延到远方。荒清的原野因为一朵牡丹的到来多了一分艳色。
　　伍柯低下头，有些慌乱地点头，“是的，是的，陛下公正无私又温柔善良，还是全帝国最俊美的男性……”
　　“这是你应得的。”威熙说。
　　伍柯不再说话，耳朵突然红起来。
　　“走吧，去取飞行器。”
　　帕特肯大学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周一至周五是不能离校的。飞行器作为帕特肯学生晨练工具，必不可少。
　　幸好嬴渊送了他这个礼物。
　　嬴渊大帝的嘉奖可以随时随地在帝国任何一个飞行器门店取货。
　　“不用啦！”伍柯将激活码和嘉奖书收起来，笑眯眯的，“我已经知道我的飞行器哪里出问题了，今天晚上我花时间修一修，它绝对能变成一辆崭新的SNWE一代。”
　　“不过……”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威熙一眼，又快速飘过，“……殿下带带我吧。”
　　一个节俭贫穷惯了的人，突然拥有高端的飞行器，实在舍不得用。
　　“好。”
　　-
　　帕特肯大学机甲专业一年级的同学翘首以盼，纷纷猜测威熙殿下会去哪个班，无数姑娘们暗暗期待，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和威熙殿下做同学。看起来平静的男同学们私下里早已拉了交流群，随时随地分享着威熙的讯息。
　　瓦弗波德的女性大多风流，权贵家族的女性更是花名在外。只要威熙想，即便她的丈夫是嬴渊大帝，她也可以风流不羁。
　　优秀的女性，怎么能只属于一个男人呢？
　　然而一直等到训练铃声响，众人望眼欲穿的人也没出现在训练场。
　　早就知道结果的训练官也悄悄失望了一下――如果威熙殿下反悔，机甲班永远向她敞开大门。
　　“不是说威熙殿下来帕特肯上学了吗？人呢？”失望的少女们最终忍不住问。
　　训练官们虎着脸，声音沉沉：“帕特肯大学不止机甲一个专业。”
　　-
　　而此时，威熙和伍柯，踩着上课铃声最后一个音节，踏进了机甲研发一年级的教室。
　　稀稀疏疏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心情美妙无比的梅沙教授像是就在期待这一刻似的，她环视一周，非常满意众崽子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好了，上课。”她更期待明天所有人的反应。
　　梅沙教授显然小看了威熙在年轻人中的关注度。在上课的间隙里，威熙去了机甲研发专业的消息就迅速传播开来，第一堂课下课铃声响，此消息已经全国皆知。
　　-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热闹无比――
　　“威熙殿下通过了武试，竟然去了机甲研发专业，菜鸡如我，想想都觉得好亏啊……”
　　“是的呢，能通过武试的都是狠人，战斗力爆表的专业最合适不过，结果殿下竟然选了一个纯文科……”
　　“伍柯也是啊……”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只有我一个人在忧虑殿下的选择吗？机甲研发不重实战，职位最高不过就是帝国机甲研发部部长……”
　　“唉，部长殿下也当不了啊……”
　　“只能一直是一个机甲研发师……”
　　“威熙殿下为陛下放弃了太多……”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型，姑娘们引以为戒。”
　　“如果有一天殿下后悔了……”
　　此条信息评论者逐渐增多，人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重复：“如果有一天殿下后悔了……”
　　引人遐思。
　　-
　　梅沙教授是帝国出了名的机甲研发怪才，汉蒂校长三顾茅庐才说服她来帕特肯带一届学生。威熙小时候听过她的怪名，SNWE整个系列都是她的代表作。
　　第一堂课，她将机甲研发专业的十个学生带到高年级的机甲研发室，叫所有人拿出自己正在使用的飞行器。
　　十个学生，九个都使用的梅沙教授发明的SNWE系列，包括威熙在内。唯一一个没有使用SNWE的，拿出的是尼克斯六代――军用飞行器。
　　众人窃窃私语：“她是不是安娣小姐？”
　　“只有她才敢使用尼克斯六代呀……”
　　“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啊……”
　　被谈论的安娣扬起下巴，脊背挺得笔直。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高贵，妩媚，芳香馥郁。她是安家三代独苗，是国安部部长安琳的宝贝孙女，是整个安家的中心。
　　梅沙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这是你日常使用的飞行器？”
　　“是的。”她声音娇脆，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天真。
　　梅沙扫视众人一眼，“你们也确定这是你们日常使用的飞行器？”她的目光流速在威熙和伍柯身上缓了半秒。
　　威熙用的是SNWE六代，最新款的SNWE飞行器；
　　伍柯用的是SNWE一代，最早版本的SNWE飞行器――坏的；
　　剩下的从三代到五代都有。
　　学生们看着梅沙教授，“是的。”
　　“好的。”梅沙教授将手背到身后，研发室的门一下子关闭，学生们瞬间扭头看向门口――然而已经晚了，大门发出“嘀”的声响，红灯亮起，众人被封锁在研发室。
　　大家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梅沙，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梅沙开口，“拆掉你们的飞行器。”
　　“啊……”
　　来真的。
　　有人不甘心的抱怨：“……这是我上大学母亲新买的呀。”
　　有人语气透着绝望：“我是来学习的，不是直接出师的……”
　　有人小声抗议：“……拆掉它了我们怎么进行晨练呀。”绕帕特肯实战训练场三圈是帕特肯大学每日晨练项目之一。
　　梅沙笑了一下，“别想那么远的事，指不定你出去是哪一天呢。”
　　众人默。
　　-
　　伍柯怯怯举手：“请问是拆掉自己的就可以了吗？”
　　梅沙笑容更灿烂了，“别傻了孩子。”
　　众人屏息。
　　“当然是全部拆完。”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射向安娣――尼克斯六代在此刻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累赘。
　　安娣在众人的眼光中纹丝不动，头依旧仰得高高的，只有不断翕动的鼻子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你敢。”她这样说。
　　梅沙耸耸肩，“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是尼克斯六代，帝国最新款军用飞行器，它是帝国军部机密，谁给你的胆子命令我们拆军用武器？”
　　“最新款？机密？军用武器？”梅沙冷笑一声，“安娣小姐，原来你也知道啊……”
　　“你！”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突然，旁边“砰”一声巨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截断。
　　伍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手里拿着激光解螺器，SNWE一代的舱门已经翘起，他怯怯的，“……对不起。”
　　梅沙看了他一眼，点出光脑，一封军部的函信浮现空中，“看好了，别说飞行器了，机甲也能拆；有关你们这一届的教学，全部听我的。”

　　函下不仅有三军元帅的亲笔签名，还有军部官方印章。
　　这不仅来真的，还来硬的啊。
　　众人放弃反抗，纷纷回到飞行器旁边，开始研究飞行器拆卸。
　　怒气冲冲的安娣直接大叫：“那我毁掉好了！”转身打开飞行器的门，欲按下“自毁”装置。
　　离她最近的威熙一把将她拉出来，冷声道：“你疯了吗！”自毁装置相当于一颗炸弹，毁的不仅仅是一架飞行器，还有整个研发室。
　　研发室的人显然都是了解军用飞行器的，当安娣吼出那句话后众人纷纷跑远――虽然无济于事，但这是人的生物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