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眉——by温昶【第一部】

　　是嬴渊。
　　威熙略微凝眉，想到之前答应他的事，按“拒绝”的手指迟迟未按下去。
　　他或许是为一月之约打来的，或许不是。如果是，她确实应该跟他说清楚；如果不是，那能联系她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好像也没有可联系的事情。
　　犹豫间通讯中断。
　　威熙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嬴渊发来文字讯息：“正在直播，她们想看看你。”
　　？
　　“什么直播？”威熙因为心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皇室生活日常。”
　　哦。
　　威熙反应过来。
　　她小时候可是把这个纪录片当电视剧追的。当时她追的是嬴柔大帝，现在直播的人变成了嬴渊。
　　“不方便吗？”嬴渊的消息再次发送过来。
　　“我在尼克斯七代舱内。”最新的军用飞行器，还是应该保密的。
　　“尼克斯七代有一个伪装模式，它可以变成尼克斯六代。”
　　像是生怕威熙找不到似的，消息紧随而来：“隔自毁装置两格的棕色按钮。”
　　威熙微微皱眉，感觉到了嬴渊的步步紧逼。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嬴渊的消息再次弹出来：“如果下次需要和外界通讯，可以切换伪装模式。”
　　这句话过后，他不再发消息。
　　威熙盯着通讯记录看了一会儿，难道是她误会了？
　　她顺手点开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皇室直播厅的入口直接挂在每个人的个人中心下面，左上角的小标显示近千万人正在观看。
　　威熙点了进去。
　　嬴渊竟然在直播看书。
　　威熙看了一眼每秒都在上涨的人数，以及公屏上快速滚动的留言，对年轻人的爱好感到困惑。
　　看别人看书，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蹙着眉，努力盯着屏幕，想要同帝国的姑娘们拥有同一种时尚，一分钟后，她宣布放弃。
　　算了，她还是去拆机甲吧。
　　正欲关闭，画面中嬴渊翻过一页，翻起的书页一闪而过熟悉的字迹。
　　嗯？
　　嬴渊是正对着镜头而坐的，身前放了立书板，书其实是被挡着的，看不见他在看什么，但是翻页的时候书页立起来，会一闪而过书页的模样。
　　那书页虽然模糊，但是威熙对自己的字迹熟悉，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什么书，是威熙来上学前给嬴渊的训练心得手册。他竟然把它打印装潢成了纸质版本。
　　留言区无数人问他看的是什么书，嬴渊大帝翻书的空隙看了一眼留言，顿了顿，“威熙殿下写的。”
　　留言区一下子炸开――
　　“天，威熙殿下竟然还会写书！”
　　“写的什么！”
　　“让我看看！”

　　“是情书吗！”
　　“威熙殿下真的好浪漫啊！”
　　“呜呜呜酸了……”
　　五分钟后，威熙眼睁睁看着“威熙殿下送陛下情书”荣登热搜榜第一。
　　作者有话说：
　　威熙痛苦面具：离婚更难了。
 
 
第十九章 摧眉
　　威熙叹一口气。这又是什么跟什么哦。
　　看了几页书侧过头看留言的嬴渊大帝, 在看到满屏的“情书”时，微微颤了颤眼睑，嘴唇微不可见的抿了抿，他竭力镇定, 然而微红的耳朵尖还是泄露了一点点纯情少年的无措, “不是。”他声音温和清洌，“不是情书。”声音逐渐变小, 倒像是在心虚。
　　留言快速滚动着, 一条接一条, 完全让人看不清在说什么，随后一条不知道谁发的“看一眼”准确表达出众人的心声, 留言区的评论逐渐统一起来，无数条“看一眼”紧跟着往外冒。
　　嬴渊又看了几页书后目光侧到留言区, “看一眼”坚持不懈地滚动着。
　　“不可以。”他说。
　　“啊啊啊啊不可以！”
　　“啊啊啊啊磕到了！！”
　　“啊啊啊啊我懂我懂！”
　　“别人的爱情就是甜, 柠檬面具～”
　　“原来端重如陛下, 在爱情里也是会拒绝人的小野猫啊……”
　　“又是为帝国爱情流泪的一天……”
　　威熙目瞪口呆。她这次算亲眼见证了绯色新闻是如何产生的。帝国姑娘们也太能脑补了吧！
　　嬴渊似乎也没料到这句话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抿唇道：“不是, 这是姐姐的东西，未经过她同意，我不能随意公开。”
　　完了。
　　威熙听到“姐姐”这个称呼时，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已经预感到新的一波炸屏即将来临。
　　但是她没料到会这么夸张, 留言区评论一秒上万条, 无数感叹号一屏接着一屏，无数“啊啊啊”仿佛直接在威熙耳边发出, 她甚至产生了幻听, 耳朵一阵发麻。
　　嬴渊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 奈何此刻是直播, 无法剪辑也无法撤回，他只能抿抿唇，当作没看到满屏的感叹号和“啊啊啊”，目光移回书上，再也不看留言区。
　　威熙作为当事人之一，虽然没出现在直播中，但全程观看了直播。
　　就离谱。
　　嬴渊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怎么一到帝国姑娘们的嘴里，味儿一下子就旖旎起来了呢？
　　威熙关掉直播，稍微理解了嬴柔大帝每次看评论时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她小时候也曾是热情想象的一员。
　　这是帝王的义务――既展现帝国的形象，也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两次神评论而粉丝数暴涨的写成人-小说的那位男性作家――耶伦，全程观看了嬴渊大帝的直播，并总结道：“我猜，殿下一定是千万观看者中的一员，两个人隔着冰冷的屏幕和热闹的人群，悄悄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情趣――这是冰与火的浪漫。”
　　此条评论在热搜第一的推荐位，威熙退出光脑的时候看到了，她再次叹一口气：瓦弗波德的教育任重道远啊。
　　-
　　威熙选好了拆卸工具，重新拿上压力锤，盯着之前被反复捶打的某处，锤子一扬，“砰”地砸下，固若金汤的尼克斯七代，终于发出愉悦的“咔”声，半扇舱门倾斜下来。
　　远处，听到声音的安娣顿了顿，最终难掩好奇心，朝威熙这边快速看了一眼。
　　然后，她迅速低下头，更加小心翼翼又快速地一划，将精神力连接器与飞行器完整剥离开来。
　　这是一场有关尊严的战争，她不能输。
　　-
　　最开始的一个月，两个人各搞各的，除了分发营养剂的时候，什么交流都没有。
　　后来，拆卸进入瓶颈期的安娣，最终低下高贵的头颅，别别扭扭问道：“……怎么拆？”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声了，威熙没听清。
　　安娣咬牙，又重复了一遍，“舱……怎么拆？”
　　威熙面无表情看着她。
　　安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问你舱脑怎么拆！”
　　“我过去看看。”
　　-
　　威熙盯着拆到一半的尼克斯六代看了半个小时，最终，她扭头看向安娣，面上的困惑比安娣还多，“你是怎么拆的？”
　　安娣以为她在讽刺自己速度慢，反唇相讥，“就这样拆的呀。你的舱门怎么卸下来的，我的舱门怎么卸下来的。”
　　威熙摇头，“不是，我们不一样。”她思忖着，直接一把拉住安娣，又往回走。
　　原本怒气冲冲的安娣被她突然一拉，顶到嘴边的话消失，“……”什么叫我们不一样？你有多聪明嘛！
　　等她仔细看了威熙要她看的构造后，安娣这才明白威熙的意思。
　　是真的不一样。
　　两架飞行器的构造逻辑大相径庭。
　　“所以呢？”安娣看着她，“不一样就不一样呗，你就说你能不能拆？”
　　两架飞行器都出自尼克斯博士之手，再不一样也能给点儿建议吧……
　　“不能。”威熙回答得很干脆。
　　安娣咬牙――侮辱，这就是故意的侮辱！
　　“我不会拆。”威熙眼中有困惑，语气平静，内容诚实，“我看不懂六代的构造。”
　　安娣一讶，盯着她，“你在逗我？”
　　威熙摇头，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有什么好骗人的。
　　之后，经过安娣反复提问与考验，安娣确信了威熙真的无法理解尼克斯六代，她看着已经拆了三分之一的尼克斯七代，不敢相信这个奇异的事实。
　　一个人可以靠天赋、直觉拆掉最新款的军用飞行器，却理解不了旧款？
　　匪夷所思！
　　威熙沉吟许久，最终对安娣道：“我们还是一起拆吧。”
　　安娣默认了这个提议。
　　-
　　就这样，两个人的工位合并成了一个工位，两个飞行器被拖到一起，六代的阻燃材料叠在七代的金属外皮上，七代的精神力连接丝压住了六代的驾驶舱。
　　起初，安娣为威熙一问三不知的白目抓狂，后来，她又为其不可思议的学习速度膛目结舌。
　　威熙对待机甲的态度潜移默化改造了安娣，时间默默爬行了三个月，一开始嚷嚷着要走的安娣再也不提离开的事，她甚至不知道已经过去三个月。
　　学海无涯，她过去多么浅薄无知。
　　时间又过去三个月，在最后两支营养剂被取出之前，安娣分离了六代核心处理器的最后一块数据板，威熙取出了七代核心处理器。
　　这是第六个月的第二十九天。
　　距离首相大人和威熙约定的铲开研发室解救两个不成器的学生的日子只剩下十八个小时。
　　首相大人已经批准了安琳部长出动护卫队的请求。
　　研发室里，威熙安娣都没有说话，快速而谨慎地拆解着数据板。
　　威姚给威熙发送了三次通讯请求，三次通讯请求都因没人接听而自动中断；
　　另一边，安丽中将的消息已经撑爆安娣的光脑，可惜全部显示“未读”。
　　从来没受过如此“冷落”的安丽中将当着威姚的面抱怨，“也不知道是谁让她学会了如此不礼貌的对待长辈。”
　　威姚默不作声。
　　距离发动机甲强行打开研发室的门还有最后两个小时时，研发室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大门顶绿灯亮起。
　　随即，门窗四开，星辉流光，夜色如水。
　　帝国护卫队训整有素，正笔直地立在门口，他们的身后，机甲装备已准备就绪。
　　安丽中将瞬间冲进去，狠狠抱住安娣，“我的女儿啊！”
　　安娣沉浸在拆卸完六代七代的激动中，也回手抱了抱自家老母亲，“我没事，母亲。”
　　短短几个月，她瞬间沉稳了。
　　安丽中将眼眶一红，“受苦了！”她的孩子被欺负得都没有活力了！
　　威熙朝威姚走来。
　　威姚松了一口气，对威熙嗔道：“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说是这样说，但是她知道威熙不会听。
　　“好。”下次还敢。
　　母女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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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了解尼克斯博士吗？”回首相府路上，闭目养神的威熙突然问道。
　　“帝国谁不了解尼克斯博士。”威姚不知道她提起此人有何用意，“以七旬之身再创辉煌，七代必将成为军用武器的代表。”
　　“我们家和她有关系吗？”
　　“有的。”事务繁忙的首相大人思索片刻，“今天是尼克斯博士的曾孙女的红日宴，邀请函早已送来，可惜和你这边的事撞了行程，便只能让你父亲一个人去了。”
　　“红日宴……”威熙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词了。
　　红日宴，是瓦弗波德特有的个人节日宴会，专为女性而设。
　　它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宴会，重要性可和人的百日宴，成人礼，婚礼，葬礼媲美。
　　它纪念每一位女性初来红水――女性独特的生理变化，值得人们聚在一起真诚地狂欢。
　　在这一天，初来红水的少女会穿非常艳丽的红色系服装，以昭示她是今天聚会被祝福的主人公；
　　她的父母们会立在门口，向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分发红鸡蛋，更有心的父母会在鸡蛋上描绘金色的花纹；
　　这一天所有的菜色都是带红色的――胡萝卜，西红柿，红甜椒，红汗菜，草莓……即便不红的菜也会特意用红曲粉染红，以表现主人公家的愉快与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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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熙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含祝福的红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