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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妻难追——by第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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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到那双素来怯懦的眸子透着坚定郁色,已然有些微微发红时,段征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固执地又去拉她的手。
  遭到反抗后,他背着身子低声说了句:“再动的话,只好扛着你走了。”
  被他这话唬住,四下无人,赵冉冉也就暂且放弃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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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秀才家后来又来了一回,旁敲侧击的也都没有正是再说提亲的事,而他原本的定亲对象就已经洞察了一切。
  去问薛嬷嬷打听商行南下的时候,赵筱晴在一旁绣个布绷子,往日灵气的眉眼里俱是怨愤戾气。
  走的时候,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她便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姐姐品貌,委屈委屈,想想配张家小子也不是不能过嘛。”
  薛嬷嬷难得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一团和气的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两句后,又来好言宽慰赵冉冉。
  南下的商队不好找,就这么等到了四月末,她就一直避在院子里,商队没寻来,倒是听的近来薛嬷嬷带着女儿去张家闹了通,赵筱晴本是讥讽她,对着那率先悔婚的张泰然,却是指天骂地在人门骂出些‘一家子癞□□’、‘不得好死’一类的话。
  叫骂声喧天,村子里立时传遍了,风言风语的渐渐更甚了起来。
  偏这两日段征总往山上跑,说是采些野山菌晒了带路上吃,她心里记挂表兄焦急寻商队,也就并不多留意。
  这一日吃过午饭,赵冉冉一个人在外院老树下发呆时,院门被人敲响了。
  开的门时,却是那张秀才打扮齐整,独自一个儿过来的。
  这次张秀才直接带了婚书礼单来,正午人烟少,赵冉冉坚持开着院门,就这么站着,脸上究竟还是客气的:“张先生授课完了,正是该回家好生歇息,可是有要紧事?”
  听了这么句赶客的话,张泰然却毫不在意,举着大红烫金的礼单,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就说了起来。
  他自恃容貌才情尚算不错,也算是这桃源村少有的读书人,上回没让人应下婚事,只觉是自家二姐嘴笨,亦或是说的不够明白。不然就这么个破落户的丑妇,他势必也得趁机拿下了。
  “不才十二岁即过院试,只是这些年北方乡试卷子与我犯冲,小姐切莫忧虑计较,成婚之后,待我随你南下应天府,到时少不得两场同过,位列三甲!”
  “我亦看好张先生,不过…”赵冉冉按下烫金礼单,远远地又塞回他怀里,挨不过还是直言了句:
  “不过爹爹说过,南方士子毓秀者如过江之鲫,若论科考,还是北边要容易些的。”
  张秀才讪笑了下,心里头已然有些不悦,遂转了话锋开始说些颇肉麻的许诺情话。
  见他一面说一面靠近,催迫着一样愈发连话都不让人回一句。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终是伸手挡了道:“家父已允我与表兄结亲,婚约在身,此生此世便山海可平,断无他缘。”
  如此断然明志,让他脸上顿时起了阴云。
  明白自己是彻底没戏后,他哼笑着收了礼单,就这么挡在门前奚落起人来。
  难听的话越说越多,她将自己遮在门檐下的阴影里,渐渐的像是伤处都被扒开一般,身子也有些发颤起来。
  正在这档口,段征扛着药锄草筐跨门而入。
  他只是轻轻扫了二人一眼,便径直背着筐子去了厨房。
  张秀才虽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是怒骂呵斥的话没说完,并不甘心就此离去。
  “瞧不上我这样读书人,倒是会同他一处,不清不楚的,成日介鬼混还说甚婚约……我呸!没人要的丑妇,装甚烈女贞妇,也不看看眼下的情形,还当自个儿是尚书小姐呢,人家俞公子说不得在楚国入仕,还会要你这又丑又破落的烂.货!?”
  一番话早在心里酝酿许久,本是该一气呵成地泼出来,只是院子里那少年劈柴的身形怪吓人。
  张秀才边叫嚷边朝厨房门前瞅,见那少年也就是劈柴并不管自己,他一下子被一股无名怒意充斥,觉着自己不该对两个外村人露怯,遂上前两步,竟开始动起手来。
  原本还只是言语官司,这一下推得赵冉冉懵了,回嘴的话都忘了词。
  下一刻,却被他劈头拉住面纱,蛮力一扯时,她发间乍痛了下,不仅脸上再无遮挡,连鬓发都被扯断了几根。
  “阿姐!”见状,段征也不再听闲了,提了斧子两步就走过来。
  彻底看清了她脸上形容,张泰然睁圆了眼睛。
  “世上何来你这般丑妇!贼老天真会戏耍我,夜里揭了面,岂不是得被你活活吓死了。”赶忙又啐了句,在少年近前时,他恰好退到了院门外头,嘴里说着晦气又朝门槛上吐了两口便跑开了。
  等他走后,赵冉冉先还是怔楞着出神,继而瞧见地上被踩脏的鲛绡时,眉梢苦涩皱了,眼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
  段征吊着双冷眼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张秀才疾走的背影,回过头时,心下微微一堵。
  没了鲛绡遮蔽,胎痕杂乱遍布着,那右半张脸着实让人心惊。
  只是再看她红着眼睛,眉梢鼻尖皱着,泪珠坠如江河,声息却一丝儿也无。
  “不带了也好。”
  暮色里,他忽然觉着听她这么哭比看着那张脸还要不适,遂丢了斧子在地上,皱眉捧了她脸。
  “那厮浑说的,这才没几次,我不就瞧惯了么,再丑再难看,其实也不耽误什么。”
 
 
第17章 横尸
  从前种种难堪酸涩俱皆涌出,看着被人踩在泥地上的鲛绡,赵冉冉没有去捡,她就这么冷着脸,略偏了头,漱漱落泪的眸子里,无奈、狼狈却依然没有一丝愤恨。
  或许在她的生命里,从来都是这么狼狈,在尚书府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一双带了重茧的手捧过她的脸,贴着她肤质粗糙坚硬的右颊,安慰的话直白也伤人。
  她忽然抬眸静静望着眼前人。
  就连这样血雨污秽里挣扎出来的人,都生了张比春光还明媚的俊脸。
  她只是想同常人一样,不至遭人白眼辱骂就好。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
  “我累了,该歇中觉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她用劲抵开他的手,垂眸将右颊偏开。
  转身时,又是一串泪珠无声而落。
  待她走后,段征俯身捡起地上脏破的鲛绡,指尖沿着中间那一道裂缝捻动,在听得内院里极轻的关门声后,他挑眉扬手间绢帛四散,在春风里兜转了几圈后,又被他两脚搓进了老树根旁。
  .
  连着好几日,内院里的赵冉冉都没再出过门,饮食懈怠闭门独处,就连薛嬷嬷家催问商行的事都不再去了。
  段征这两日倒是忙的很,不停地同阎越山一道来回皇城内外,匪寨里阎越山的手下多是江南起势的,许多人的根基都在南边,被剿的那日,原来死忠于他的一批人也是逃了大半出来。
  数日里,七拼八凑的竟也联络上二百余人。人数虽不多,这二百人却都是知道根底,笃信他这个手腕狠厉的大当家的。
  趁着赵冉冉在里头关着自个儿,他甚至还带了两个匪首来吃饭留宿过。
  当阎越山醉醺醺地问他要不要直接派兄弟去刺杀白松报仇时,段征只是淡笑着摆了摆手。
  又冷着眼对他们作了个禁声的手势,他端了碗自己喝了一半的绿豆沙汤,起身开了内院的门,对着主屋里的人柔声喊了句。
  等他端着绿豆沙再回来时,两个也见过赵冉冉的手下正压着声在那儿说笑。
  “大哥转性了,就为里头那个队伍都不带了?”
  “那丑娘们啥来头,二哥你与咱说说。”
  阎越山知道些内情,刚想开口时眼角瞄到廊下人影,这个三十岁的土匪头子胸口一紧,到嘴的话改了,用气声斥道:“都胡咧咧个啥,大哥谋划深远,岂是你两个贼王八能懂的。”
  被骂的两个不恼,背着身子没瞧见来人,反倒意味深长地一道哄笑起来。
  “喝完了吗?”
  温良声调蓦的在背后响起时,分明是还算柔和的语气,本来还在哄笑的两个匪人一下咳呛起来。
  “吃饱喝足,就替我去办件事。”
  夜幕渐渐降临,桃源村内外静谧一片,灯火阑珊里,偶尔只听得远处山林里传来的数声吠啸。
  两个贼匪都是杀惯了人的,此刻听完他的吩咐,从厨间拿了渔网出来,摩拳擦掌着不仅没有丝毫害怕,甚至都隐约透着两分兴奋。
  就在他们将要出门时,隐没在树影下的少年淡淡补了句:“要是对我生疑了,到了南边你们自立也未尝不可。”
  院门口两个脸上立时一僵,几乎是同时就回身就跪了:“咱兄弟仰仗大哥才活到今日……”
  树影下人显然有些不喜这种场面,不耐地又是一挥手,打断道:“行了,两个月里我自会来与你们会合。”
  打发了人,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又去厨房搜罗了遍,翻出碗冷透的小米粥。
  灶火已经熄了,好看的眉眼皱了皱,缺眠让他头脑有些昏沉。
  “到底是赵扒皮养的好娇客,还能饿死不成。”
  四下无人,他难得轻声抱怨了句,本是想收了碗筷转身去了,无意间瞄见墙角一只腌菜坛子。
  这是方来时他洗了脆瓜腌下的。
  本来该要腌个两月左右,只是如今怕吃不着了。
  索性走过去揭了坛口,搓了搓手,用指尖小心捻了根细条出来。
  青皮白瓤,咸甜适中,许是今年天气暖的早,他有些意外地咂了咂嘴,倒是提前把这坛子酱菜炮制成了。
  城里的贵人小姐多爱吃味香斋的酱菜,段征腌菜的手艺是从他娘那儿学的,腌好的小菜生脆可口,六七岁时他就时常推着板车,拿家中腌好的各色瓜菜去味香斋换钱。
  里头那个,粗茶粗饭吃不惯,这开胃的腌脆瓜总是吃的吧。
  俞家唯一的嫡嗣,可不好闹绝食死这处了。
  生火起灶,一刻后,少年端了个托盘站到黑黝黝的主屋外头。
  想了想前几日的遭际,他眉梢一挑,撇嘴哼了哼,也不出声,略退开些后抬脚就是一踹。
  寸宽的扁木销子应声而断,里头半躺着望窗的人吓得心口一抖。
  他也不说话,两步过去朝她面前小几上将托盘重重一放,就去吹了火折子点灯。
  油灯昏黄却也一下让赵冉冉觉着有些晃眼。
  她偏了偏头,才要开口叫他出去时,靠窗的短竹塌一沉。
  “敢说这腌脆瓜不好吃,今夜我就睡这儿不走了。”
  入耳的热气带着刻意的轻薄,明明是劝她吃饭,赵冉冉却觉不出他丝毫的诚意。
  多年的宅院势孤让她惯会听人心思,对他这等明显不耐不解的语气,只会叫她愈发生厌伤怀。
  然而她始终将右颊隐没了,面上也只是疏离默然,并不想多显露什么。
  段征不会哄人,尤其是对着女子,三言两语的,全然没有同底下人说话痛快。
  话虽说得不爽利,脑子却转的快。
  挑起根脆瓜放到粥碗里,他状似不经意提了句:“昨儿我回了趟城,听说新皇不重文人,今科二、三甲好些人都奔了楚国,里头名次最前一个听人说是个姓俞的落魄子弟。”
  赵同甫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长女又是这样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打听他家这点事,对段征来说绝非难事。
  果然从他嘴里再落实了这消息,竹塌上的女子明显受了触动。
  “我会吃的,烦劳你了,碗筷一会儿我会洗的。”
  多日未曾言语,赵冉冉一开口时,嗓子里气弱的不像样。想着去南边同表兄团聚,她端起碗,头一句就是赶客的话。
  然而身旁的少年不接茬,看着她喝了小半碗米粥,神色明显游离着,并不碰脆瓜半下。他心里头忽然说不出的没滋味,遂有些恶意地倾身过去。
  “这几日里,可还有难受的吗?阿姐可千万别自个儿挨着。”
  昏黄的光亮映在她完好的左颊上,赵冉冉受惊似得朝后一躲。
  半面如玉,是难掩的不适回避,若非粥碗空了小半,只怕都要洒在塌上了。
  多看了两眼她眉角的红痣,思绪不受控制般的又回到了那两回的温存,段征微敛长眉,对那时她汗湿无助的面容有些怀念。
  真是碍事,下意识得舐了舐齿尖,破天荒的,他竟有些想知道女子的滋味是如何了。
  “行了,晓得你厌我,吃完了扔去厨房就行。”
  说罢,他一下退开身子,也不再玩笑纠缠了,下塌后又从怀里摸了根布条出来,扔下后便径直出了门。
  待人走后,赵冉冉伸手抖开那布块,巴掌大小,浅灰的绸面连着两根墨色的系带。
  面料是这村子里寻不出的,透气细软,系带的颜色又同发色一致,绑在脑后也丝毫不会突兀。
  成衣店并不卖这般式样的,难不成是他自个儿缝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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