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丰年好个秋——by绕指月光【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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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要讲理是吧?”邱天个头比于丽华矮不少,气势却分外足,她目光朝四周扫一圈,观众虽少了点,倒也够用了。
“前几天我家丢了鸡,村前村后找了个遍,乡里乡亲都知道。”她一边说一边留意周围人的反应,不远处有人附和性地点头。
“在场的大娘大婶们,谁不认识自家养的鸡鸭鹅狗?还不是一打眼就能认出来?今早上赶巧了,我和弟弟赶羊上山,走到这巷口,大壮像躲瘟神一眼撵鸡就跑,我俩一看,他撵的不正好是我家丢的那只母鸡吗?要不是心虚,他跑啥?”
周围有人议论,邱天陆续捕捉到一些声音。
“这鸡我见过,就是邱家的。”
“于家忒有点欺负人,啥事都得压人一头。”
“可不就是仗势欺人……”
正在这时,蹲点干部何佃勤迈着方步从巷子里走出来。
议论声倏然停止。
何佃勤正是北角村生产队的蹲点干部,长得宽腮窄额,一双鹰眼微微眯起,“怎么大清早的怎么都这儿扎堆?”
大壮一看靠山来了,一下子支棱起来,添油加醋地告状,何佃勤听完却笑了笑,转而问于丽华,“是这么回事不?”
于丽华一愣,半晌才说,“应该……是吧。”
这话显然留了一半,在给自己留退路呢。
邱天默默观察这位蹲点干部,觉得这人心思很深。恰在这时何佃勤目光看过来,突然对她笑了一下,这笑让人有点不舒服。
何佃勤问:“你家丢了鸡?”
邱天点头称是,又指着那只鸡说,“就是这只。”
何佃勤默了默,看着那只鸡,突然又笑了,“一只鸡虽小,但也属于财物,几个孩子怎么断得清?我觉得还是得找各家大人过来认一认——你俩觉得咋样?”后一句是看着大壮和于丽华说的。
邱天一激灵,脑中仿若有一根弦“嘭”地一声响——是了,何佃勤天天在于丽华家里住着,怎会不知她家有没有这只母鸡,他既这么问,便是在暗示大壮和于丽华,适可而止。
这人果然道行深,就看于丽华姐俩灵光不灵光了。
于丽华显然是聪明人,她抢在大壮头里说,“本来我们就打算把这只鸡交给大队的,既然失主来认领,那就带走吧。”
邱天嘴角抽搐,想问问她是不是上过电影学院,不然哪儿来的这切换自如的演技。
何佃勤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又确认性地问一句,“还用叫两家大人回来辨认辨认不?”
于丽华摇头,“不用了吧……”
“那行,”何佃勤当即拍板,冲邱天这边一扬手,“你俩把鸡带走吧。”
事情到这儿本该告一段落,邱天也绝非胡搅蛮缠的人,可转眸的工夫,于丽华竟冲她翻了个极有内涵的白眼,那意思仿佛在说:小样,你奈我何。
邱天胸口霎时憋了一口气——行,既如此,那就再掰扯掰扯。
她冷哼一声开口道:“都说猫记千,狗记万,母鸡只记二里半,咱生产队地界小,村南头到村北头也不到二里地,我家的鸡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怎么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呢?”
大壮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你你你……你家的鸡傻呗!”
邱天斜他一眼,“是我家的鸡傻,还是有人不老实?”
大壮眼一瞬睁大,嘴唇动了动,扭头又去看于丽华,后者咬唇不语,目光闪烁着偷瞄何佃勤。
见这俩人吃瘪,邱天心中的不爽减少几分,但本着不能吃亏的原则,她理所当然地说,“我家这只母鸡乖得很,一天早晚各下俩蛋呢,算一算,我家母鸡在你家待了得有……五天,”她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头数数,“一天两个,两天四个……五天就是十个。”
说着两只手掌摊开冲于丽华晃了晃,“是现在给我,还是改天你给我们送过去?”
于丽华目瞪口呆,显然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大壮更是瞠目结舌,哪有十个鸡蛋啊,这老母鸡统共就下了七个蛋,全让他偷摸烤着吃了。
僵持之下,另一道声音传来,“死妞妞!要啥鸡蛋?!你俩还不赶紧走!?”
第23章
瞧瞧,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赶来忠心护主了。
能这么跟她说话的,除了刘爱花,就只剩下邱玉环。
邱天转过头去无波无澜瞧她一眼,接着指了指那只母鸡,“来的正好,看,咱家的鸡找到了,于丽华说让咱带走呢。”
邱玉环目光往于丽华和何佃勤那边瞥,脸红一阵白一阵,“那你还不赶紧走?”后一句凑到邱天耳边,压得又低又狠,“在这里等着作死?”
其实邱天性格上多少有点吃软不吃硬,邱玉环若好声好气地说,她可能就顺坡下驴了,可偏偏邱玉环没轻没重,她一听就厌恶。
“放心,我不为难你的姐妹,拿到鸡蛋就走。”邱天说着阴阳怪调的话,把邱玉环噎得够呛。
有人过来打圆场,“妞先去上学嘛,老于家也不是抵赖的人,回头再说呗。”
也有人在暗暗拱火,“现在都不吐出来,过后也难哦。”
……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看热闹的渐渐多起来,扛锄头的,牵牛的,推车的,都有意无意驻足。
于丽华脸臊得通红,一个劲往何佃勤那边瞅。
后者清了清嗓子,终于发话,“按理说欠债还钱,欠鸡蛋就该还鸡蛋,不过这你家母鸡跑到老于家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人家必定也给喂食了不是?”
啥玩意???
邱天讶然,这蹲点干部也是个脑残吗?这说的是人话?还真当她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傻子?
大壮是典型的狐假虎威,一旦有人给他撑腰,他就开始支棱。
“哼!就是!没问你要饲养费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要鸡蛋!”
“滚一边去!没你说话的份!”
缓了缓,邱天克制着即将爆炸的脾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何佃勤说,“照您这么说,那小偷若是偷了别人家怀孕的母牛据为己有,迫归还后还得找原主人讨要饲养费?”
何佃勤脸色微变,那样子似乎是要恼,可几秒的工夫,却又对着邱天扯唇笑起来。
邱天心里一阵恶寒,心道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又想到若是得罪了这种人,以后他不会公报私仇,给自己穿小鞋?
正拿捏不准该进该退的时候——
“破铜烂铁换针换线换颜色咯!”
极清亮磁性的男声霎时抢夺了所有人的注意,邱天也不由望过去,恰与陆丰年对上视线。
他不喜不笑的目光又黑又沉,眸中有着不同以往的内容。
邱天尚在愣怔之中,陆丰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在叫她的名字,邱天愣愣地应了一声。
陆丰年脸上堆起笑,扬声说:“你上回不是让我给你带橡皮?我带来了,你快回家拿东西换,再晚些我可就走了。”
说完又去看其他人,笑意不减,“破铜烂铁换针换线换颜色咯——来新货咯——”
邱天立刻领会到陆丰年的用意,虽然仍不太甘心,可稍一忖度,最终决定先退一步。
她转身对于丽华和大壮说:“既然何老师都来说和,那我们就……先回去。”
但这事没完。
邱天一手牵羊,一手拽恩赐,而恩赐手里仍牢牢捧着那只老母鸡。
何佃勤笑说:“这就对了,和气生财嘛,乡里乡亲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团结,公社的力量需要你们这些小将来凝聚。”
我可去你的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她懒得再理会,转身欲走,手中牵着的羊却咩咩叫了几声,巷口外羊棚里立刻有几只羊咩咩咩回应。
邱□□那儿瞧了一眼,知道那是于丽华家的羊,之前听到闲话,说是于家怕羊叫会吵着蹲点干部休息,才特意迁至院墙外。
想到刚才何佃勤话里话外对于丽华姐弟的偏袒,她更觉得不屑。
难怪何佃勤专挑于丽华家蹲点——这一型的干部不就乐意时刻享受人家的捧吗?
邱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目光在那几羊身上一掠而过,倏忽瞄到羊棚里竟也有一只怀孕的羊,肚子比她家那只还大。
邱天不着痕迹勾了勾唇角——
此时她是决定先退一步,但有个词叫啥来着?
以退为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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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恩赐一起把羊牵到草甸后,邱天借把母鸡送回家的由头离开,实则是想去找陆丰年。
这一路她走得心惊胆战又分外艰难,生怕被母鸡啄一口,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拎过活生生直扑腾的老母鸡。
陆丰年倚着村口那棵老榆树,老远就看到小妞妞手挓挲远远地拎着母鸡,脖子也使劲往后梗着,饶是如此,一双俏生生的眼睛仍被鸡翅膀扑扇得直眨巴。
陆丰年摇头失笑,站直走过去。
“给我吧。”
邱天的全部注意力正全放在这只母鸡上,冷不丁听到声音整个吓得激灵,手上的劲随即一松,母鸡便脱了手,冲着她面门扑棱棱飞过来。
邱天吓得吱哇乱叫,双臂不得章法地把头环抱住。
预料中的扑打却并未出现,陆丰年带笑的调侃却格外清晰。
“被一只鸡吓成这样,刚才那股英勇劲哪儿去了?”
邱天从交叠环抱的双臂间瞥见一双笑意柔和的眼睛。
“陆哥。”她松了口气,紧接着问,“我的鸡呢?”
陆丰年笑意不止,“手放下来看看。”
邱天迟疑须臾后放下手,见那只鸡正被陆丰年拎在手里。
觉得此时自己的形象着实有些狼狈,她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能不能帮忙把鸡送鸡窠里去?”
陆丰年从善如流地点头,拎在手里的母鸡轻飘飘提至眼前瞧一眼,笑道,“走吧。”
陆丰年走在前面,邱天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感叹,瞧瞧人家,肩宽腿长的,拎只鸡都气场全开,像在走T台。她呢,矮冬瓜一个,被鸡操纵了似的整个张牙舞爪,面目全非。
想想自己曾经在学校也是叱咤风云的焦点人物,现在却见天跟鸡羊狗猪的缠磨,今天还吃了这么一顿气……
算了,再这么对比下去容易抑郁。
胡思乱想间已走到鸡窠旁,邱天打开栅栏门,陆丰年顺手将鸡放进去。
至此邱天才彻底松了口气,转而看一旁仍显霁月清风的人,更显得自己灰头土脸的。
“那啥……今天谢谢你哈。”她忍住内心绵绵不绝的emo,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陆丰年原本不打算再提刚才那件事,只因妞妞足够聪明机敏,那会儿在巷口她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剑拔弩张的僵局。
可是此时小女孩笑容之下有遮掩不住的低落,便有意逗她说说话,“鸡都讨回来了,咋还不开心?”
无处发泄的情绪被他这一问再度激发出来,邱天哼了一声,“刚才要不是你喊住我,我真险些没忍住,那个人太虚伪了,明摆着袒护于丽华姐俩!”
陆丰年本来还担心她难过,现在一看小姑娘虽生气,可仍然精神抖擞,便放下心来继续逗她,“对不起,是我影响你发挥了。”
邱天一愣,斜眼瞧他,心想我这儿生气呢,这人咋这么不严肃?再看陆丰年,竟是一副老实巴交听训的表情。
邱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完了,想笑咋办?
忍了几秒钟,涨满的情绪似乎被戳了个小口,随着一声没憋住的轻笑“噗嗤”泄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