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丰年好个秋——by绕指月光【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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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爱花脚步顿住,喘着粗气消化了一会儿,随即忿忿丢开笤帚,狠剜邱天一眼,“得空揭你的皮!!”
邱天犟了犟鼻子,心里当然不屑。
只是刚才的情绪经过这一闹倒是散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怅然和无力。她泄劲似的蹲在地上,腹中随即传出连串的“咕噜”声,紧接着伴随着强烈的痛感急促往下涌,她不由弓下身去,转瞬之间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这种时候闹肚子……
她想起那几个鸟蛋,那会儿饿得很,光想着先吃为敬,压根没注意熟没熟透。
大姐邱玉珍刚生着火,正要去菜地掐几棵韭菜做面汤,看到妞妞煞白着脸蹲在地上,忙走过来问,“这是咋了?”
邱天疼得倒吸气,“洗手间在哪儿?”
“啥?”
邱天顷刻意识到“洗手间”这词过于前卫了些,勉强改口道,“我想去……厕所……”
赶紧指个路吧,绷不住了呀。
可她声音飘忽发抖,邱玉珍实在没听清,邱北山正巧走过来,见她这副样子,也俯身问道,“咋回事?肚子疼?你说要去哪儿?”
洗手间听不懂,厕所也理解无能?
邱天快要崩溃了,索性不管不顾。
“拉屎!我要拉屎!”
本姑娘的靓女形象啊……
第4章
谁想到更崩溃的还在后头。
七十年代的乡野农村,别说厕所了,连茅坑都不见得家家都有。
大姐邱玉珍把邱天领到猪圈外,嘱咐一句,“小心点。”说着打开栏门,“快去吧,我去给你拿草纸。”
圈内两只猪忽见栏门打开,大约以为又要加餐,“哼哼嗷嗷”地叫起来。
邱天心里突如其来冒出一个猜想,脸上渐渐匪夷所思,试探着问,“这不是……猪圈吗?”
“是猪圈,你不是要解手吗?快进去吧。”
邱玉珍语气理所当然,这在农村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很少有谁家特意修一个茅房出来,猪圈恰好能物尽其用。
邱天内心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心想还不如出去找个草窝窝解决。可是此时此刻身体反应由不得她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浓厚的骚臭味随即扑鼻而来。
这种令人退避三舍的气味,过去她曾在动物园某类动物栅栏外闻到过,也曾在旅行途中借宿以畜牧为业的农户家时闻到过,但是像现在这样沉浸式置身其中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周遭的环境令人不忍直视,又要时时提防那两只同处一室的猪,故此邱天不得不放眼四周。
她看到粗糙搭砌的土墙,看到污砸砸的逼仄的棚顶,看到地上那一半是乌黑软烂的泥坑,一半是相对干燥的泥地,而那两只猪正乐悠悠地淌在泥窝里,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邱天几乎是一边呕吐一边进行No.1和NO.2。
解决完大事,她用大姐送进来的草纸处理完,赶紧起身往外走,然而就在这时,那两只猪却从泥窝里起身,以一副悠哉闲适的步伐朝她走来。
邱天心中慌乱,面上故作镇定,一边往栏门方向挪动一边观察猪的动向,谁知这两只猪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径直朝她袭来。
邱天尖叫一声,下意识往旁边跳,险险躲开猪沾满泥污的长嘴,可不走运的是,这一跳动作过猛,刚巧跳进泥窝里。
悲催的一天,邱天无语到麻木,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晚饭是刘爱花和大姐一起做的,硬邦邦的玉米窝窝头,咬一口干到掉渣,三叔邱南山送来一把香椿芽,刘爱花分出一小把炒了鸡蛋给恩赐吃,剩下的拌上点盐水就是其他人的下饭菜。
邱天肚子早就空了,可两脚扎进猪圈泥窝后,虽然已经在门外的河沿里冲洗干净也换了裤子,可心理作用使然,她似乎仍闻到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是猪圈的味道。
二姐邱玉珠的学校不在本村大队,所以回来比较晚,她还在因衬衣的事跟邱玉环置气,连招呼都没打就回西侧偏房了。
邱玉环对着她的背影翻白眼,目光收回的间隙撞上邱天的视线,顺带着也给她一个白眼,接着以一种极为嫌弃的姿势往一旁躲开,嘴上说,“臭死了。”
邱天此时虽是7岁的身躯,可内里却是实打实的23岁灵魂,按理说不该跟个半大丫头一般见识,可邱天偏偏吃不得亏,尤其是对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她更是嫉恶如仇,锱铢必较。
“三姐,学校有意思不?”邱天故作亲热地凑到邱玉环身边,“你们都学了啥呀?”
邱玉环皱眉,心想这没学上的蠢丫头居然也配问学校的事,语气难掩鄙夷道:“说了你能听得懂?”
邱天笑嘻嘻地反问,“那三姐听得懂吗?”突然又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想起来了,三姐留级好多次了呢,比别人多上那么多课,肯定懂了呀。”
夹枪带棒的嘲讽从向来软柿子一般的傻妞妞嘴里说出来,产生的效果立竿见影,一时之间小小饭桌周围连咀嚼声都停下来。
邱玉环脸急速垮下去,秀眉倒竖,“你放屁!”
邱天眨巴着眼,显出几分天真的惊讶,“不会吧三姐?你都留级那么多次了还是听不懂呀?”
邱玉环彻底恼羞成怒,筷子“啪”一声拍到桌上,没成想其中一只却借力蹦起,正好敲到邱北山鼻子上。
邱玉环猛地住嘴,瞪大了一双吊梢眼,怒火顷刻化作尴尬和惊慌。
邱北山鼻头立马泛红,霎时火冒三丈,眼睛瞪得比邱玉环还大。
“吃个饭也不消停,一天到晚不是跟大的吵就是跟小的吵!上个屁的学!别人小学上五年,你特么在里面赖七年!”
声音震得邱玉环瘪嘴缩肩膀,连屁都不敢放。
邱天心里却像揣了只花喜鹊,乐得叽叽喳喳。
第5章
北角村还没通电,日落之后,夜幕一寸寸降临,天空颜色由浅转浓,屋外漆黑,屋里点起煤油灯,光调得极暗,堪堪照出人的五官轮廓。
二姐邱玉珠老早就回了偏房,三姐邱玉环挨骂之后也哭着走了,邱恩赐打着哈欠爬上角落里的土炕。
刘爱花在煤油灯下缝衣服,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东家长李家短的絮叨,邱北山和邱玉珍坐在矮板凳上搓干玉米,准备打成粉做窝窝头。
时间像停滞的沙漏,变得缓慢而漫长,邱天觉得自己的存在与此时的整个时空都有着无所适从的疏离感,令她渐渐焦躁。
好在大姐终于完成阶段性任务似的长吁一口气,起身对邱天说,“回屋吧?”
她赶紧点头。
外面很黑,七十年代的农村没有一点光污染,偶尔传来的犬吠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邱天不习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且她此时的身体确实过于弱小,保险起见她一路扯着大姐的衣襟。
好在去偏房距离不远,“吱呀”一声,大姐推开了门。
早上被刘爱花强行丢出房间后,邱天就没进来过,是以连屋内陈设都不清楚。光线微弱,唯一的光源在南边床前,桌上一盏简易煤油灯,借着影影绰绰的光,她看到邱玉环正几分慌乱地往怀里揣东西,似乎是一本书。
“藏什么?”大姐笑,“读书是好事啊,咋还偷偷摸摸的?”
床上随即传来一声嗤笑,邱玉珠冷嘲带讽,“心虚呗。”
“你才心虚!”邱玉环低声反驳。
邱玉珠坐了起来,冷笑道,“不然你把书拿出来,咱看看到底是心虚。”
邱玉环咬唇,手紧紧拢着衣襟。
怕两人再吵起来,大姐赶紧打圆场,“大晚上的看书伤眼睛,赶紧洗洗睡吧。”
说完从窗台上拿起搪瓷缸,内里斜立着一柄牙刷和一管已经挤得很扁的牙膏。
邱玉环撇着嘴从窗台拿起另一只杯子,低头不经意一瞥,皱眉,“我牙膏呢?”
邱玉珍转头看过来,见她漱口杯中只有一柄孤零零的牙刷,那支大半管的牙膏确实不见了。
“是不是早上刷牙落在天井里了?”邱玉珍转而去拿手电筒,“我去找找。”
邱天若有所思地问,“什么牌子的牙膏?”
邱玉环没好气地嚷嚷,“中华!我牙膏天天摆在这儿,你白长一双眼了?”
“一管牙膏不值当地让我留意看。”邱天不屑道。
冷不丁想起今天恩赐拿去跟货郎换糖的牙膏皮,恰好就是中华牌,不过她看的很清楚,那是一管扁扁的已经用光的牙膏皮……
转而一怔:不会吧?
邱玉珠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两分闲散地斜倚在床头,语气拖腔带调,“不就一管牙膏吗?丢了就丢了呗,省得你天天谝。”
她早就看那管牙膏不顺眼了,明明先前都是四姐妹共用一管牙膏,可自从得了这么管中华,邱玉环就霸在自己杯子里,谁想用一点都得受她好一番拿捏。
两人天生不对付,听到这话邱玉环像是瞬间找到了始作俑者,气焰直接对准邱玉珠。
“我看就是你偷的!不要脸!”
“有病吧你!我缺你一管牙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喷,声音越来越大。
话说在吵架功力上,这姐妹俩不遑多让,一个像泼妇一样骂声震天,一个四两拨千斤噎得人够呛。
邱天冷眼旁观,心想一支牙膏至于吗?
大姐从外面推门走进来,她脚步匆忙,边走边低声劝哄:“别吵了,娘要来了!”
然而俩人的叫嚷一浪压过一浪,直接盖过大姐的声音,也盖过从隔壁而来的一连串的脚步声——刘爱花和邱北山前后脚走进门。
邱北山人如其名,像山一样魁梧高大,一进门便以压倒性的气势震住姐妹俩,一时之间斗鸡似的俩人只剩下气咻咻的喘气声。
“又作什么死?”先开口的却是刘爱花。
邱玉环边吸鼻子边拿手指邱玉珠,“她偷我牙膏!”
邱玉珠冷哼,“放屁!”
“你放屁!贱蹄子!”
“闭嘴!”邱北山一声怒吼,俩人霎时噤声。
邱北山披着白日里穿的外褂,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俩人没一天不吵架,邱玉环性格随刘爱花,掐尖要强又欺软怕硬,邱玉珠却是性格冷漠处处不饶人,是以她俩吵起架来没人断得清,天生的冤家。
在邱北山隐忍沉默的气口上,刘爱花开腔,“我今天在村头压水井那块看到一摊牙膏,哩哩啦啦洒了一路。”她吊眼一皱,“家里不会遭贼了吧?”
听到这话,邱天更确信了心中的猜想,她不动声色地朝门口看去,邱恩赐正露着一双眼睛,炯炯看着屋内境况。
邱玉环仍旧把怀疑的矛头指向邱玉珠,“我看遭的是家贼!邱玉珠肯定是嫌我弄脏了她的衬衣,才故意拿走我的牙膏!”
邱玉珠从容淡定地反驳,“终于承认是你弄脏我衬衣了?我可不像你这么不安好心,你的牙膏我碰都没碰。”
“你死鸭子嘴硬!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有证据吗?红口白牙冤枉好人,当心我去大队举报你!”
“你!”
邱玉环觉得邱玉珠分明是想恶人先告状,可恰如所言,她确实没有证据,然而架吵到这个份上又怎能善罢甘休。
“行啊,贼喊捉贼是吧?那你去!我跟你一起去!请大队领导断案,谁偷的就□□谁,住牛棚,薅头发!”
两人斗鸡似的谁都不让谁,这时门口忽然又传来“哇”地一声哭叫,众人不约而同转头,却见恩赐赤脚站在门口,鼻涕和眼泪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