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再试试了?我当初拿绝交来威胁你,可都没用。”苏曼曼挑眉,语气试探。
梁思思知道苏曼曼为何这样问。
她们是大学室友,因为苏曼曼的举荐,她大二那年签约在苏家的百鸣传媒集团。
本来,她们都畅想好未来了——苏曼曼做经纪人,她进影视圈,相互成就,共同登顶。
谁知,签约没两天,她就遇到了易淮川。
订婚后,易淮川明确要求她,不许涉足娱乐圈。为了爱情,她去找了百鸣传媒的掌权人,苏曼曼的哥哥苏程,提出解约。
苏曼曼因此跟她冷战了一段时间,觉得她恋爱脑,没自我。
苏程感恩她曾帮过苏曼曼,没答应解约,给了她自由,并承诺,她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而她终是不甘放弃热忱的表演,退而求其次,转向小众的话剧表演后,苏曼曼才跟她重归于好,并按照约定做了她的经纪人。
过去四年,苏曼曼不知多少次劝她离开易淮川,说那种男人冷心冷清,捂不热的,但她不信,每次都回:“我再试试。”
这一试,试得头破血流。
裸替那会,她亲眼见到了易淮川对她和对梁心恬的不同。
易淮川心里没人,她还能试试走进去。
现在知道那里住了人,她何必顶着未婚妻的头衔自取其辱。
梁思思苦笑一声,低下头去:“他心里没我。”
“没有就没有,谁特么稀罕!”苏曼曼回得潇洒,继而猛踩油门,迎着风喊,“别难过,我带你看看男人以外的世界。”
车子急速行驶,山景迅速后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引擎发出低闷轰鸣,如猛兽归林。
梁思思一颗沉闷的心,都吓得快速跳动起来。
“苏曼曼!”她一手抓着安全带,一手盖住乱飞的头发,惊呼出声。
苏曼曼嘴角扬起笑意,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爽吗?还想得起易淮川是哪位吗?”
苏曼曼这一问,倒是让梁思思短暂的愣了下。
她只顾着担心小命了,哪还能想起易淮川。
苏曼曼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哈哈大笑两声:“走,我带你换个发型,咱们‘重头开始’!”
*
夜幕悄悄笼罩在晏城上空时,梁思思终于站在了造型室的镜子前。
化过妆的女人五官更显立体,浓墨重彩的眼影下,一双眸子亮又冷,披散下来的长银发为她添上了几分清冷。
黑色紧身针织裙加银色高跟鞋,使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妩媚又张扬,性感又冷艳。
苏曼曼站过来,品了品,“啧,高级!性感!迷人!”
梁思思有点后悔一时鬼迷心窍,听了苏曼曼的“重头开始”:“会不会不适合我?”
她向来喜欢简单穿着,更何况,易淮川格外偏爱她清纯打扮。
即便演戏,她也没试过如此前卫大胆的造型。
她无法想象,易淮川见到此时的她,会是怎样的不高兴。
苏曼曼箍着她的肩膀,笑着将她往外带:“那咱去看看,到底适不适合你。”
发现自己又想起易淮川,梁思思点点头,打算豁出去了,今天全听苏曼曼的。
虽然苏曼曼带她干的事都很出格,但意外有效果。接连不断的惊吓和冲击下,离开易淮川的难过情绪,确实冲淡不少。
直到苏曼曼将车停在IU门口,梁思思豁出去的心思,吓退了一半。
——IU,晏城最有名的夜店。
苏曼曼将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偏头示意她进去。
梁思思正犹豫,旁边传来一阵口哨声,轻佻浪荡。
是几个过来消费的公子哥。
“看见没,很适合。”苏曼曼笑得开心。
眼见那几个公子哥就要过来,梁思思赶紧下车,拉着苏曼曼往IU钻。
一进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绚烂璀璨的霓虹瞬间将人掩盖。
舞池里,男男女女都在摇头晃脑的蹦迪,穿着性感暴露的公主少爷们在卡座里或陪喝或陪聊。
梁思思只觉五官都受到冲击,头皮突突地跳。
她正借着昏暗的灯光,小心避让迎面走来的人,苏曼曼凑到她耳边,喊了声:“去试试?”
梁思思在一阵高过一阵的音浪中,摇了摇头:“我不会。”
苏曼曼却不管,拉着她登上了蹦迪的舞台,喊道:“谁会啊,都是乱跳。”
鼓点分明的DJ响起来,人群随着音乐节奏动起来,苏曼曼也跟着摇头晃脑蹦起来。
所有人都很嗨,沉浸在音乐造就的,短暂而又虚幻的快乐里。
舞台被人踩到摇晃,梁思思站不稳,不由得跟着踉跄两步。她像个格格不入的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苏曼曼放下乱晃的手,牵起她,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冲她喊:“跟着我一起跳,忘了易淮川那王八蛋。”
不知是否气氛感染,梁思思被那句“忘了易淮川那王八蛋”蛊惑了下,随即学着苏曼曼,磕磕绊绊跳了起来。
蹦迪这种事,不参与时,觉得受不了,一旦你开始,就停不下来。
音乐在耳边炸开,心神被氛围感染,梁思思很快完完全全沉浸音乐躁动和周围亢奋的气氛中。
她只听得见鼓点,只看得见眼前,所有的痛苦、悲伤、难过、压抑,统统消失不见了。
从最开始的拘谨,到放飞自我的张扬,本就出众的梁思思,立刻吸引了舞池里的目光,渐渐变成人群中心。
舞池里的人对她或打量、或疑惑、或惊艳,梁思思猜想一定有人将她认成了梁心恬。
但她不管周遭,继续舞动,因为这一刻,是她糟糕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
梁思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也不知她此刻,被人偷拍了下来。
两人疯玩到凌晨两点,才从IU出来。
喝了不少酒,加上蹦迪带来的快感,梁思思觉得亢奋又刺激,出了门都有点缓不过神。
“别嗨了,我去让服务员叫个车,你一个人行不行?”苏曼曼冲还在点头的梁思思笑。
梁思思也笑,带着酒后的迷醉和妩媚,不答反问:“曼曼,你说易淮川看到我这样,会不会大发雷霆?”
苏曼曼走过来,勾住她的肩膀,凑着在她耳边怂恿:“想知道?这还不简单,你自拍一张发给他。”
语毕,苏曼曼笑着离开,去找服务员。
身后,IU的音乐还在放,梁思思的嗨劲还没过,再加上酒劲来袭,她真的掏出了手机。
不过不是自拍发给易淮川,只想留下这一刻快乐的自己。
那么巧,她还没点摄像头,手机铃声响起,“易淮川”三个字映入眼帘。
梁思思反应有些迟钝,呆愣得望着手机。
急促铃声还在响,像电话那头的人十分不耐烦。
铃声扰乱脑海中的鼓点,梁思思蹙眉按下接听键,酒后的语气有点飘:“易淮川?”
短暂的沉默后,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在哪?”
只单单两字,却如君临天下的王者,让梁思思脑海里叫嚣的鼓点如臣民般退让干净。
梁思思默了默。
她以为易淮川回半山墅没见到她,才来电话,下意识避重就轻答:“外面。”
很显然,易淮川并不满意她的答案:“国民初恋人设崩塌,疑似梁心恬夜店放飞自我。你告诉我,这新闻里的人,是梁心恬,还是你?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宛如他一步步慢条斯理逼近,裹挟着阵阵寒意。
梁思思的心像是被那声音牵起,悬在半空。
这句话太长,又猛然砸下来,她现在的脑子又懵又晕,没能理解,只是条件反射般感知了其中的危险。
如若平日,她定先认错讨他欢心,但今天不同。
易淮川口中的“梁心恬”三个字,不仅让她晚上喝酒蹦迪得来的好心情消失,还让她一下子又想起做裸替那天。
易淮川跟梁心恬成双成对的身影,让她觉得刺眼又刺心。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之所以能顶着“易淮川未婚妻”的头衔,不是易淮川对她有一丝丝的情谊,而是迫于爷爷的压力。
悬着的心沉沉下垂,细细密密的痛感传来,连迷醉与亢奋都抵抗不住。
梁思思抬眸看向远处,万家灯火早就灭了,街道上只余路灯在坚守,孤单又落寞,像无家可归的旅人。
她无声笑笑,低落的声音夹在沁凉的夜风里,像是自暴自弃,又似彻底看开:“未婚妻的身份吗?我不想要了。”
电话那头的易淮川,呼吸一窒。
“你喝了多少酒?”他的声音骤然一冷,像是突然来了一场雨夹雪,又湿又冷的寒意从头浇下来。
梁思思冻得一个激灵,大脑清醒了些。
察觉自己刚才的言论太“出格”,梁思思知道不能再继续了,否则易淮川肯定会生气。
上一次他生气,是她在话剧界得了奖被报道。
易淮川不仅撤掉了那篇报道,还警告她不许在曝光在任何镜头下。
那时,他用的理由是“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就要放弃挚爱的影视表演,丢掉追求和梦想。
但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又怎么会在娱乐圈力捧梁心恬?
他不过是,不喜欢她抢梁心恬的风头罢了。
思及此,梁思思压住内心的酸涩和苦楚,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反而将那层薄薄的纸捅破了:“我是说,易淮川,我们分手了。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你未婚妻头衔,你拿去给你喜欢的人戴上。而我,也会去做我喜欢的事,爱我想爱的人。”
第4章
IU歇业了,躁动的音乐戛然而止,灯一盏一盏灭掉,意犹未尽的人群也散尽了,仿佛一时间,整座城市陷入静谧。
热烈的喧闹过后,是极度的空虚。
一如此时的梁思思,她放完狠话便直接挂了电话。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是第二次提分手,她依然觉得如刮骨疗毒般疼痛。
怕自己在易淮川面前失态叫嚷,更怕自己在他面前失控哭泣,所以只能用结束通话保留最后的尊严与体面。
梁思思握着手机,虚虚地靠在墙壁上,好似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
见梁思思情绪低落,早就站在一旁的苏曼曼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想给她一点安慰和鼓励:“思思,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
在闺蜜面前,梁思思没掩饰情绪,自嘲一笑:“总不能是毅力吧。”
傻乎乎的在易淮川身边耗了四年之久,到最后只留下一身伤。
苏曼曼双腿交叠往墙上一靠,掏出一支烟,问:“要么?”
梁思思恹恹地摇头。
今天一天,足够她明白,逃避痛苦是无用的,只有正视,一步一步迈过去,才能彻底治愈。
这种经验,她从小到大经历多次。
不管是年幼时和哥哥陷入绝望境地,还是在梁家被彻底压榨侮辱,再或者是放弃影视转话剧后的迷茫焦虑,都是靠慢慢熬过来,一点一点走向更好的方向。
早就懂的道理,到了易淮川这,她却忘得干干净净,真是可悲。
苏曼曼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唇很漂亮,弧线很美,正红色的唇釉让它更夺目诱人,只是很薄,是传言中薄情之人才有的唇形。
以至于她出口的声音也凉凉的,但真诚:“我最佩服你的……”
她看向梁思思,吐出缭绕的白烟后,继续,“是不管陷入什么绝望境地都不会放弃,可以调整心态重拾信心,从最低谷慢慢走向高处。”
梁思思的眸子深了深,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恰好被闺蜜点中。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就在大一那年自杀了。”苏曼曼笑,眼底却悲凉一片。
梁思思正想安慰,苏曼曼却揭过这个话题,“所以我当初真的很不懂,你为了易淮川放弃一切的想法。
明明是你告诉我,女人的世界很大,男人只是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苏曼曼的话很轻,却如重重一锤,砸在了梁思思的心上。
她动动唇,想辩解——
不一样的,易淮川在她心里不只是普通男人,是她追逐了整个青春的光啊。
但话都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有什么不一样?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验证了,自己错得彻底。
梁思思轻轻吐气,接受现实,也接受批评:“是我错了。”
“错了怕什么,咱改就是了。”苏曼曼眼底漫上笑意,将烟熄灭在垃圾桶里,挽上梁思思的胳膊,“走吧,回去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梁思思也笑,漆黑的眸子亮了,宛如夜晚璀璨的灯火。
她将头靠在苏曼曼的肩上,轻轻纠正:“是今天。”
*
亮如白昼的办公室里,男人身形挺拔,单手撑着侧脸坐在桌前,白衬衫挽至手肘,百达翡丽表盘上的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