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行止:“……”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见了林立巧和奶奶聊天说她今天回来,又不过是破天荒提前交了回期末考试卷,然后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这守了一个多小时的红豆冰。他下午还得继续回去考英语。
“说啊。”陆弥催促着,忽然露出惊恐的神情,一把抓住祁行止的胳膊,“我靠,你不会又被哪个小太妹看上了吧?!”
祁行止:“…没有。”
“那是什么事?”陆弥急了。
看来不说点“正事”没法平息她的疑心,祁行止想了想,说:“陆老师,我们说好的,你放寒假也可以来教我,对吧?”
陆弥一怔,“哦,这事儿啊。我当然愿意啊,看祁医生的意思咯。”
祁行止说:“我可以自己做主。”
“那就上呗。”陆弥理所当然地回答。
虽然是临时提及的话题,但她自然随意的态度还是让祁行止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熨帖。他笑了笑,说:“那…大年初二就开始可以吗?”
陆弥算了算日期,问:“离过年还有一个礼拜呢,你年前有事?”
祁行止点点头,“三伯说我们今年去三亚过年。”
“嗨,有钱人呐。”陆弥不无欣羡地叹了句,又问,“欸你不是不爱出去玩么?上个高中又转了性,愿意出去旅游了?”
祁行止被她说得有些羞赧,低头道:“毕竟是过年。”
其实祁方斌提起旅行计划的时候,只是有了初步的想法,在试探祁行止的意思。祁行止原本下意识想拒绝,鬼使神差地,话到嘴边,变成了笑着点头说好。
而在那一刻,他想到的,好像是陆弥。
祁行止天生就是沉默寡言的个性,父亲去世后,话就更少了。他自知是个十分无趣的人,和别人说话也难以妙语连珠哄人开心,还不如不说。所以即使祁方斌和祁奶奶都尽心爱护他,他也只能做到“成绩优秀、为人礼貌”,连每年除夕,都是拜了年领了红包就回到自己房间里搭那些小模型。
转变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想要拒绝的时候,忽然想到陆弥和林院长在一起的场景。她们也不算特别亲密,但一起说话时陆弥总是轻松的,即使不说话也轻松。
陆弥让他相信,诗里写的没错,有些人在一起,是可以不说话也很美好的。亲人之间是这样,陆弥之于他,也是这样。
大冬天灌着风的巷子口,他们俩并肩吃完了一支冰棍,祁行止拖着陆弥的箱子送她回红星福利院。
为了尽可能保暖,福利院大门紧闭。陆弥拔开门闩推开门,祁行止则准备帮她把行李箱拎过门槛。
然而门一打开,令两人都厌恶的声音传来——
“弥弥回来啦!”林茂发坐在院中石凳上,翘着脚,还有一只行李箱搁在他脚边,“我就说弥弥跟舅舅有缘,前后脚到的!”
小弥、弥弥,这个人哪来那么多恶心的昵称?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出口,只让她觉得掉价。
陆弥冷着脸,没有搭理他。
“陆老师。”祁行止察觉气氛不对,轻声喊道。
陆弥回神,笑着接过行李箱,“谢谢啦小祁同学!快回去吧。”
祁行止狐疑,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干嘛?我跟你说院长肯定没做你的午饭。”陆弥笑着说。
祁行止顿了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我买手机了,加上微信吧。等回来跟你约时间上课。”
陆弥一边玩笑着“哟手机都有了”,一边扫了他的二维码,然后推着他出了门。
祁行止看着手机上陆弥的头像,是大片原野上的一座白色风车。他一目十行地刷着陆弥的朋友圈,心情没由来地烦乱起来……
作者的话
一个小小的呼应,第19章小祁对小陆说“如果你不想说话,可以不说的”,其实是很久以前小陆教给他的~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十分美好。
第27章 这个冬夜月色不好,天也不好
“你这个小同学还挺殷勤的嘛,特地送你回来?”林茂发噘着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嘿嘿两声说,“我们弥弥就是有本事,小小年纪就有男人给你拎包了。”
陆弥简直连他方圆两米的空气都厌恶,森然地瞪了他一眼,拖着箱子径直去了后厨。
林立巧果然在那里。
“他为什么还能来?”陆弥走到她面前劈声便问。
林立巧看着她,叹了口气,以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语气说:“你先不要激动……他只是来过个年,很快就会走的。”
“他还要在这里过年?!”陆弥一听就炸了。
林立巧的耳鸣犯起来,表情痛苦地闭了闭眼,陆弥见状忙扶她坐下,然后才问:“能不能让他走?我不想跟他过年。”
林立巧叹了更沉的一口气,“我就他这么一个弟弟……”
“可你明明知道他当时……”陆弥不想提起这件事,可忍不住开口,一开口又不争气地鼻酸。
陆弥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虽然日子清贫,衣服都是拣其他大孩子穿剩下的穿,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肉,但因为林立巧细心呵护,自认也算是沐浴阳光长大的,没病没灾,自由自在。
可暑假升学宴那天林茂发对她说的话做的事,彻底打破了她心里这颗幸福泡沫。
前一刻她还在和祁行止开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说些诸如“以后来北京姐姐罩你”的大话;后一刻宾客尽散,她喝了些酒昏昏沉沉的想上楼睡觉,忽然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林茂发搭住了肩膀。
林茂发嘴里的酒气喷在她脖子上,她立时汗毛竖立,手肘条件反射地往外一捅。貌似喝醉了的男人力气却大得惊人,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一边把手往她领口里伸,另一边脑袋靠过来,嘴唇似有若无地在她耳后颈侧游走。
陆弥身上一阵恶寒,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终于在他的手快要伸进她的文胸里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林茂发吃痛地松开了手,陆弥立马后退,跑到院子的另一个对角,四下张望想要求救,却发现人已走得干干净净,连林立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舅舅你干嘛!”她惊恐地看着对面东倒西歪满脸通红的男人,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喝醉了。
可下一刻林茂发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看向陆弥,迈开了脚步,嘴里笑着念道“小弥长大了,摸起来手感都不一样了……”
这话像一个惊雷炸在陆弥头顶,长大了不一样了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小时候……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林茂发却越走越近,边走边说“你看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舅舅还抱过你、亲过你,是不是都忘了?没关系,舅舅这就让你想起来……”
那张丑陋猥琐的脸越逼越近,陆弥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抬腿往他两腿中间踹了一脚,然后惊叫一声往院子门口跑。
紧接着,她撞进一个人怀里。
是林立巧。
“怎么了小弥?”𝓜𝒜𝓛𝓘林立巧见她慌慌张张便问了句,又嘟囔着,“就是上次你那个同学惯的,这些小鬼非要我带他们去买冰淇淋……”
陆弥惊魂未定,才看清她身后还跟着孩子们,一人拿着一根冰棍啃得不亦乐乎。
“他,他要……”陆弥惊魂未定地往后一指,却发现林茂发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
林立巧慌忙跑过去查看,探了探鼻息才松一口气,笑着回头道:“没事没事,你舅舅就是喝醉了。”
陆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后来陆弥还是将事情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林立巧,林立巧拉来林茂发和陆弥对峙,却只得到一个“舅舅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的回答。
争辩到最后,陆弥还被扣上一顶“小孩子乱说话”的帽子,她心中恨极了,却百口莫辩。因为林立巧的态度很明显,她甚至不舍得问这个唯一的幼弟一句重话。
最终,林立巧做起和事佬,把林茂发劝回了老家,并向陆弥承诺再也不会让她见到他。
可这才不过五个月,林茂发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对她开着那些极尽下流的玩笑。
“嗨呀,你舅舅就是喝醉了酒犯糊涂,他怎么敢真的伤害你?”林立巧笑着安抚她,“谁要是敢伤害你,林妈妈第一个不答应!”
陆弥红着眼眶,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林立巧拨弄着锅里的焖排骨,夹出一块来递到她嘴边,“来尝尝,今天你回来林妈妈亲自下厨做你最喜欢的排骨!”
陆弥扯开嘴角笑了下,抿了抿味道,说:“好吃。”
“那就好,快洗手吃饭!”
陆弥问:“他什么时候会走?”
林立巧手里动作顿了下,下定决心似的,说:“就过完年!过完年我就让他回去,再也不准来了,行了吧?”
陆弥抿着唇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了。
这一天的焖排骨陆弥终究没有吃到,她无法忍受和林茂发同桌吃饭,所以无论林立巧喊了多少遍,她都装作没听到。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了转移注意力极认真地看着祁行止的微信。
他的微信名字简单得过分,就一个姓氏首字母,“Q”。头像也简单,蓝天背景下的一只竹蜻蜓。
陆弥盯着他头像看了半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又点开他的朋友圈看。
祁行止的朋友圈比他的脸还白净,全部动态都可见,但只有一张照片。是一杯蜂蜜柠檬水,发在去年八月。
陆弥哑然失笑,想了想,直接点开对话框。
陆路鹿:小祁同学,有吃的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时间是 14:25。陆弥气不顺,肚子又饿,索性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已锁好,才倒进被窝里埋头睡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陆弥迷迷瞪瞪地走下床,摸起手机摁亮一看,被一连串的消息吓了一条。
Q:刚刚在考试。
Q:有吃的。
Q:你想吃什么?
Q:[图片]
Q:[图片]
Q:[图片]
Q:[图片]
Q:我在我家房顶上等你。
祁行止发了好几张照片,烤串、奶茶、炸鸡,时间是 17:40,半个小时前。
陆弥登时便清醒了,套上大棉袄拔腿便往外跑,好在林茂发不院子里,她此刻轻盈的心情没有被破坏分毫。
陆弥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巷尾,又绕到房子后头,手脚并用地沿着几乎垂直的梯子爬上了房顶平层。
祁行止看见她的时候,她大口大口呼出白气,简直是马上就要断气了的架势。
祁行止看着她脚上白袜子踩凉拖鞋,惊呆了,问:“…你干嘛这么急?”
“都迟到半小时了我能不急嘛?!”陆弥说着,被香味吸引,径直拿起桌上一根金黄的烤翅啃起来,口齿不清地说,“我刚刚…睡着了,就…没看见。”
祁行止点头“哦”了声,低声说:“我又不会跑。”
陆弥顿了顿,嚼完嘴里一口鸡肉,咽下去,才说:“你不会跑,东西会凉啊!”
祁行止上前把烧烤从保温箱里拿出来,“还好,我一直保着温,还是热的。”
“破费呀破费,”陆弥一边说着,一边毫不见外地左手炸鸡右手烤串,双管齐下吃得不亦乐乎,“下次我继续请你吃冰棍!”
祁行止笑着点头,“好。”
起先几口吃得狼吞虎咽,解了馋虫,后来陆弥便放慢了速度,和祁行止一起坐在桌上慢慢吃,优哉游哉地一边晃着腿一边看月亮。
“你几号去三亚?”陆弥问。
祁行止说:“明天。”
“这么快?”陆弥有些讶异。
祁行止说:“嗯,正好今天考完期末考试。”
“哦,你微信里说在考试。”陆弥想起来,“考得怎么样?”
“还好。”
“刚刚最后一门……那就是英语?”
祁行止点头,“嗯。”
“考得好吗考得好吗?”对于自己一暑假的辅助究竟有没有帮到祁行止,陆弥好奇极了,这可关乎她的职业荣誉感。
祁行止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不禁弯起唇,想了想,罕见地用了一个不那么谦虚的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