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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陆弥——by林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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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弥一眼就看见街对面一家小小的店面,名牌也小小一块,墨绿色的,粉笔字体写着店名——“三一书店”。
  “是那家?”陆弥手一指,问道。
  祁行止说:“嗯。”
  这会儿他才告诉她:“是老肖和林晚来开的。”
  陆弥惊了:“他俩?开了个书店?”
  祁行止点点头,笑说:“所以可以打折。”
  陆弥的思绪在“他俩真有钱”和“他俩感情真好”之间反复横跳,最终打算表现得见过世面一点,淡淡地问:“为什么叫三一书店?是《道德经》里的……?”
  祁行止笑了声,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陆弥拧眉追问:“那是为什么?”
  祁行止说:“他俩打游戏,一个第一,一个第三。一三不太好听,就叫三一了。”
  陆弥:“……”
  啊,这久违的无语感。
  “淡定淡定学霸脑子都有病”。她很久没这么提醒自己了。
  陆弥问:“哪儿的第一?区服?”
  “不是。”祁行止忽然面露难色,顿了一下,吐出一长串限定词,“清华两年前校庆当晚,紫荆操场东北角二十余人小战队里的第一。”
  “……”陆弥居然已经不觉得惊讶了,无比淡定地又问:“谁第一?”
  “林晚来。”祁行止回忆着这事,仍然觉得好笑,主动补充道,“不过肖晋说他是故意让着林晚来的。”
  “嘁,鬼信。”陆弥不屑地摇摇头,“让着她他怎么才第三?不该得第二?”
  “咳……”祁行止忽然咳了声,顿了下,“因为第二是我。”
  “……”陆弥彻底无语了。
  祁行止忽然害羞起来,沉痛道:“…是个意外。我当时不知道他俩决定靠比赛名次决定书店的名字。”
  陆弥:“……”
  陆弥盯着马路对面那家书店,小小的墨绿色的店面,忽然看出了一些“遗世独立”的意思。
  这当然是好听的说法。说的更直白点——
  神经病。
  她幽幽地说:“我们能换家店么?”
  祁行止:“…为什么?”
  “我觉得不适合我。我们八字不合。”
  “……”
  穿过马路推门而入,书店里的装潢和陆弥想象的不太一样。走进来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会是个充满精英气质、装修简约精致、处处显示着“花了钱的”的精品书店。
  进来一看,与其说是个书店,这里倒更像个阅览室。书架就是最普通的胡桃木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进门左手边另僻了一块空间,是自习室的模样。
  像个公共图书馆。
  祁行止又邪门地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他俩前期租店面和找书花了太多钱,后来装修就没钱了。”
  陆弥:“…哦。”
  好真实的理由。
  收银台建得有些高,只看见一个女生的脑袋,伏案在做些什么。陆弥猜那就是林晚来。左边自习室里,肖晋独自坐着,对着一台电脑表情严肃,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店。
  “估计是在写代码,不用和他打招呼了。”祁行止轻声说。
  陆弥点点头。
  那边林晚来听见动静抬头,也没说话,淡淡地冲他们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祁行止指了指最右边那列书架,“那边都是英文原版书。”
  陆弥跟着走过去。
  离收银台远了,陆弥小声感叹了一句:“她好高冷。”
  祁行止扬了扬眉,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她又说——
  “我喜欢。”
  她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也很随意。但莫名其妙的,祁行止觉得脸上发烫。还好他走在前面,她不会看到。
  整列书架看下来,陆弥就完全理解了林晚来和肖晋为什么会没钱花在装修上。大几百的英文原版书放在中学小书店里卖,根本就是没打算回本。
  陆弥没好意思问到底能打多少折,咬咬牙挑了十本原版名著。挑完之后厚厚一摞抱在怀里,她生出一种莫名踏实和骄傲的感觉。
  祁行止一直静静地等着,她没有主动询问,他也不就选书发表意见。
  陆弥抱着书一回头,便看见他立在书架前,静静地翻着一本书。
  那书的封壳陆弥再熟悉不过,还是辛波斯卡。
  这画面说不出的熟悉,好像祁行止还是五年前那个中学生一样。
  她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声。
  祁行止扭头问:“怎么了?”
  陆弥忽然有一瞬的心虚,心里犹豫了一下,也就说了:“想到之前给你买生日礼物的事了。”
  祁行止怔住了,他没想到陆弥会这么直接地提到当年的事。
  那是他高一的生日,陆弥在北京,也是像今天这样,乘着公交车晃悠了大半个北京城,才在犄角旮旯的小书店里淘到一本几十年前的辛波斯卡诗集。
  而她当年那么用心地准备礼物,除了祁行止是她的第一个学生、是她少有的朋友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时祁行止正在和她生气。
  陆弥回忆起这件事便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道:“还不是你叛逆期到了挑剔得很,累得我跑遍了北京城就为了找本书。”
  “…不是叛逆期。”祁行止无奈地再次澄清,苦笑道,“但我那时候确实生气。”
  他说完,轻轻看了陆弥一眼,目光捉住她玩笑的眼神,说:“但你说我没有生气的资格。”
  陆弥愣了一下,旋即反击道:“…本来就是。你小孩子一个,不好好学习,天天那么大气性。”
  “那现在呢?”祁行止紧接着追问。
  陆弥声音一颤:“…嗯?”
  “陆老师,现在我不是小孩了。”
  祁行止再不顾忌地向前走了两步,离她极近,两人之间,只隔着那厚厚的十本书。
  陆弥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封上划了一下,抬头看他。
  她这才发觉,祁行止今天戴了眼镜,看起来和五年前几乎毫无差别。
  作者的话
  小祁就是一个从小就很自律克制又寡淡的人哇。



第42章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2013 年,春。
  祁行止再一次见到陆弥,是在五一假期的第一天。
  他原本以为陆弥再也不会回南城的,他已经在心里计算过很多遍假期时间和火车票钱的组合,试图得出一个可以让他去北京的结果。却没想到,会在奥赛集训期间,经过南大篮球场的时候,看见陆弥。
  她和蒋寒征在一起。
  很奇怪,在此之前他只远远地见过蒋寒征一面,可在夹着书本疾步走过篮球场时,第一个认出的却是他。
  然后才是坐在球场边,笑着看向他的陆弥。
  她染了头发,很淡的粉色,好像还带着一些金色的光泽。祁行止不知道这样的发色准确来说应该叫什么,只是觉得挺好看的。
  她穿着宽松的白色 T 恤,一条牛仔短裤,一条腿支起,脑袋搁在膝盖上,时而划拉一下手机,时而抬起头看球赛,笑一笑。粉色的头发铺在她半边肩膀上,在傍晚的霞光下,像一片倾泻而下的藤萝瀑布。

  祁行止霎时停住了脚步。
  集训营里时间是按秒来计算的。从教学楼到食堂是六分钟的脚程,从食堂到宿舍是九分半,思考一道难度中等的平面几何题一般耗费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解完每天课后的思考题需要三个半小时。
  微风徐徐,带着孟夏的些微热浪,祁行止驻足在篮球场边的小径上。
  在陆弥回头以前,那真是漫长的四十秒。
  他以为陆弥看见他至少会有一些错愕,或是乍然重逢的不自在,毕竟他对她来说也是糟糕回忆里的一部分。但都没有。相反,陆弥看见他之后只惊讶地扬了一扬眉,旋即便灿烂地笑起来,挥了挥手之后起身朝他跑过来。
  哪怕是在上个夏天,两人成为朋友的时候,祁行止也鲜少看见陆弥这样灿烂的大笑。
  “你怎么在这?”陆弥跑到他面前,轻微地喘着气问。
  “奥赛训练营。”祁行止说。
  “哦哦,”陆弥点点头,竖起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祁行止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弥笑着回身指了指球场中最高的那人,“陪蒋寒征打球。”
  祁行止发现,她现在总是笑,而且笑容弧度很大,眼睛也眯成一条𝓜𝒜𝓛𝓘缝。
  他没来得及应答,球场那边传来欢呼:“卧槽这个空心!”
  “征哥牛啊!”
  “哎征哥你这体格确实有点欺负人了!”
  有个男生冲他们这边喊:“嫂子!征哥这把帅啊!你看到没!”
  陆弥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
  “嫂子”。
  这下好了,祁行止不用费心思考怎样委婉地去问她是不是和蒋寒征在一起了——虽然他已经猜到。
  他嗓子眼里忽然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连要说的话也一并堵住了。他很想用力地锤自己的胸口,把那些龌龊的、不得体的、不讲道理的情绪全部锤出来。
  可他不能,他只能愈发紧地夹着手里的几本薄薄的习题册。
  他调整了几秒,问:“你和蒋寒征……?”
  他原本是想清晰、完整地说出一个问句的,可言语和思维在同一瞬间宕机,话只问了一半。
  陆弥点点头:“嗯。”
  她这会儿却没笑了,语气轻轻的,表情也很淡。
  祁行止又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组织好语言,问:“你之前……不是很讨厌他吗?”
  “也不是讨厌……就是有点烦,”陆弥简略地解释了一下,“但现在不烦了。”
  祁行止脱口便问:“为什么不烦了?”
  他很想知道,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什么陆弥就和蒋寒征在一起了?他曾经以为他很了解陆弥,可现在却看不明白。
  难道,只是因为蒋寒征救了她吗?
  可她之前明明对他避之不及……
  陆弥拧了拧眉,心里有些不悦。三个月不见,祁行止突然变得很多话。
  恰恰她现在最抗拒的,就是别人连环的问题。
  在学校里她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为什么提前返校?为什么拖了这学期的学分费?为什么还没和天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兵哥哥在一起?
  她不想再回答“为什么”了。
  她自己也有很多“为什么”想问,可没有人能回答她。
  陆弥扯扯嘴角说:“不烦就是不烦了呗。”
  祁行止垂下眼帘,闷闷地说:“…也没听你提过。”
  他知道说这话实属自作多情,就算上个暑假他和陆弥算是朋友,现在他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联系了,陆弥谈恋爱凭什么要告诉他?
  可他就是这么说了,下意识的,甚至连语气里都带着自作多情的不满和委屈。
  陆弥笑笑,给了他个台阶下,说:“也没多久,上周刚在一起的。”
  大年初二的早晨蒋寒征寸步不离地把陆弥送回了北京,他原本想打报告再请几天假的,被陆弥拒绝了。
  那时陆弥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情绪已经平复大半,她很理智地告诉蒋寒征:“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机票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蒋寒征不答应,“我不放心。”
  陆弥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事。你在这里,也帮不上我的。”
  蒋寒征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了,他习惯陆弥拒他于千里之外,可这一次,哪怕是在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之后,陆弥也还是说——“我不需要你”。那一刻,他委屈得甚至鼻子发酸,险些红了眼眶。
  可陆弥又轻轻地开口了,她说:“真的谢谢你……蒋寒征。”
  她抬头看他,嘴唇苍白, “你能不能让我想一想?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行不行?”
  蒋寒征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忙不迭点头,“行!我不着急,你先好好的,什么时候答复我都行!”
  陆弥轻轻地咧嘴笑,露出嘴唇上短短的干涸的裂缝。
  后来的三个多月,蒋寒征在部队里一拿到手机就给她打电话,问她生活中最平淡的琐事,吃了什么、上了几堂课、有没有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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