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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吻过月亮——by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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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者是,想到了当年的事,对她心生愧疚。
  怎么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他追她……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喜欢她吗?
  纷繁复杂的思绪一缕一缕地缠绕,仿佛被迷雾笼罩着,让她看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费力地挣脱出自己的手腕,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程堰,你冷静一下。”
  程堰落寞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语调低沉:“我现在很冷静。”
  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在此刻响起。
  像是被从中解救出来一般,
  喻婵长舒一口气,尽量不去看程堰的表情,她别开脸望着正前方:“我们快走吧,外婆应该在催了。”
  程堰他,太难懂了。
  五年前她看不懂,五年后亦然。
  刚重逢那天,她以为他早就已经把她这个人忘了。于是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收拾着破碎的心,决意向前看。
  可他当天晚上,为什么要专门给她订那份外卖。
  是想告诉她,他在关心她吗?
  既然关心,又为什么会当众和她说那样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喻婵都要被自己的问题问烦了。身边的人和她相识那么多年,却依旧是一团迷雾。
  路边超市打折促销的宣传语极富感染力,铿锵有力地砸进车窗,落在他们耳边,更衬得车内幽静异常。
  谁都没有说话。
  在某些方面,他们总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程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喻婵转着方向盘,忽然开口。
  其实心底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但他还是会丧失理性地抱有一丝期待。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细微的希冀,等着来自她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被凌迟。
  “放弃吧,我们没可能的。”
  这话落地的同时,她也停好了车,干脆利落地拎着包下车。
  只留程堰一个人在副驾驶。
  他从没哪次像现在这么消沉。
  第一次放下所有的骄傲在喜欢的人面前表明心迹,却被拒绝得毫不留情面。
  连一丝余地都没有。
  他捂着空荡荡的心口发愣,当年她被他拒绝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不对,他当时说的话,好像更过分。
  心猛得抽搐成一团,像被一整盒锋利的刀片紧密地切割成无数块,疼得无法呼吸。
  他没办法想象当年她的心境。
  只要一看到记忆里那个在花灯下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灿烂明媚的笑容一点一点熄灭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眼眶发热。
  当年,他跟在她身后走完了从山顶庙会到她家的那条路。
  她向来怕黑,又有夜盲症。
  大概是太过于伤心,连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都忘了。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还被路边突然跑出来的野狗吓了一跳。
  瘦瘦小小的人,害怕极了也没叫出声,只是放慢着脚步,缩着身子,避到一边给狗让路。
  小镇的冬夜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一丝半点儿。
  她的啜泣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哭得隐忍又压抑,大概是担心给过路人造成麻烦,哪怕痛苦极了,都要用牙齿紧紧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遏制的哭声落在程堰耳边,仿佛有无数把沉重的铁锤剧烈地砸在身上,胸腔一阵阵地发闷,紧密的细线紧紧地勒着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路并不长,他却觉得,像是走了生生世世那么久。心底产生过无数次冲动,想追上她,告诉她他也喜欢她,想揽过她瘦弱单薄的肩膀在怀里仔细地安慰,想告诉她想哭就大声哭,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可他不能。
  那个时候,谁都能去安慰她,唯独他不能。
  既然无论长痛短痛都要痛,还不如趁着所有事还没有落地生根,只有一个微弱的苗头时把它掐灭。没关系,她年纪轻轻,未来还有一片大好的明媚人生,迟早会把他这样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能,也不应该为了某个人,就此停下脚步。
  他能做的,只有雇佣路过人打开车灯,跟在喻婵身后给她照亮回家的路。
  一抹苦笑费力地挂在脸上。
  当年只知道她会难受,却没想到,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他自嘲地摇头:“程堰,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第93章 
  ◎(替换)你怎么把自己送过来了?◎
  得知喻婵要回来的消息,外婆一早就在小区单元口等着。
  路过的邻居和她打招呼,她总要笑呵呵地回应一句“孙女今天回来,我在这等她”。
  要是邻居顺便夸一下喻婵本人既懂事又孝顺,外婆一定会喜笑颜开地拉着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包装精致的水果糖塞到他手里。
  和大多数在外漂泊的人一样,喻婵这些年很少能回老家。为了照顾外婆,她高薪聘请了专业的家政阿姨,每天上门给外婆做饭洗衣服,又在老年活动中心办了年卡,还包年订了老年人上门洗浴套餐。
  各个方面自认为都考虑到了。
  每次打电话,外婆也总说自己在家里一切都好,什么家务都不用做,过得悠闲又自在。
  可看到她哀弱瘦削的背影出现在眼前时,喻婵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酸。
  灰败枯萎的小区花园一团迟暮的棕黄,棕色的花枝,棕色的杂草,棕色的砖墙。外婆就站在那一片凌乱的棕色里,笑着朝她招手。
  喻婵急忙迎上去,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外婆围上,捂着她冰冷枯瘁的手在掌心里取暖。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不在家里等我呀?”
  外婆的脸上绽开一缕光彩,连带着眼尾的褶皱都被带动着,活跃起来:“在屋里闲着没意思,我就是出来透透气,刚好就跟你碰上啦。走走走,快跟外婆回家,家里有好吃的,专门给你留的。”
  她笑得像个小孩,话里满是急切。
  喻婵听得出她是真的高兴。
  越是这样,她内心的愧疚就越深。
  原本以为,只要在物质生活上尽力给外婆最好的,就算是让她老人家享福了。
  可外婆最需要的,还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偏偏这些,她和喻柏,暂时都给不了。
  旁的北风不停地戏弄着簇成一团团的松针,逼得那些尖细而翠绿的叶子可怜地沙沙作响。
  喻婵用手背轻拭眼角,掩下异样的情绪,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挽着外婆回家。
  一阵冷香拂过,指尖的重量忽然消失,有人站在她身侧,接过了那些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和礼物,彬彬有礼地向外婆打了声招呼。
  见有外人出现,外婆握着喻婵的手微收紧,掌心覆拢着她的指尖,轻轻地捏着:“心心,有客人来,怎么不提前说呢。你看我都没准备什么,就这么随便就出来了。”
  她扯了扯衣角,把领口整理地服服帖帖,冲程堰和蔼地笑:“小伙子,你是心心的朋友吧。”
  程堰看了喻婵一眼,抢在她开口之前点头:“是的,我们是同事。”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但那一刻,他不想听见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任何有关撇清他们关系的字眼。
  喻婵很意外程堰会追上来。
  她本以为,按照他桀骜的性子,被拒绝之后,会生气,甚至会不告而别。可他并没有,若无其事地俯身和外婆聊天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很会哄老人家开心,短短几句,就和外婆聊得一见如故了。
  此时此刻站在外婆身边,一手提着蔬菜和营养品,一手搀着她向前走的程堰,没了平时那股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慵懒和随意,斜照进来的阳光将他的鬓角染成浅淡透明的金色,打碎了所有玩世不恭的散漫。
  他更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晚辈,谦卑而温润。
  这是喻婵从没在程堰身上看到过的气质。
  仔细想想,他在老人小孩面前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收起那些咄咄逼人的凌厉气势,变得无比柔和。现在是,当年在古镇里和邻居小孩们谈天说地的时候亦如是。
  外婆现在住的房子,是当年喻宋明夫妇给喻婵喻柏留下的遗产。
  沈庭伟没少打这套房子的主意。
  但房产证一直都被外婆捂得死死的,不管他们夫妻两个怎么闹,都没松口。
  后来,喻婵带着喻柏出国,就把外婆接到了这套房子里。这儿的小区环境好,房子也大,老人住着可以舒服些。
  住进来之后,外婆几乎没有动过家里的陈设,大部分地方都保留着喻婵父母还在世时的陈设,每个角落都洒满了她童年的回忆,那些蒙着灰尘的记忆碎片,像厚重的石灰泥,无处不在。
  每次回来,喻婵总要盯着玄关处挂着的画怔怔地出神。
  那是她拜在老师门下之后第一幅独立完成的作品。
  沈茹看了这幅画,捂着嘴巴哽咽了好久,抱着她小声地道谢。
  年幼的喻婵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哭,只知道妈妈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她很想让妈妈一直都那么开心,所以每次去上油画课,哪怕根本不感兴趣,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强迫自己认真学习。
  三两段笑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站在玄关处向内望,程堰不知道和外婆说了什么,把她逗得前仰后合。
  单纯就这件事来说,她很感激程堰。
  外婆已经很久没有现在这样开心过了。
  她嘴上虽然没说过,但沈庭伟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于丽的那两个孩子和她也是血肉相连的亲人。
  可他们一家人,没有一个把外婆当作正经的长辈尊敬。
  做晚辈的可以大逆不道,但她为人父母,不可能真的铁石心肠,家政阿姨告诉她,外婆私下里没少为这个不孝的儿子掉眼泪,几乎每天都会望着桐城监狱的方向叹气。
  喻婵欣慰地笑笑,提着脚边的芹菜和猪肉进了厨房。
  她的厨艺其实很好,只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没必要太认真,就很少进厨房。
  菜摘到一半,程堰忽然出现在门口,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芹菜,动作娴熟地处理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于自然而然,喻婵恍惚着怔了一瞬,被他手腕的纱布猛地拽回神:“你手上还有伤,别沾手了。”
  “小伤而已。”
  程堰动作没停,避开了喻婵的手,眉骨上扬,唇角拼凑出个痞气的笑,眼皮敛着:“我可没让女人在厨房忙,自己吃白饭的习惯。”
  喻婵的手顿在半空,幅度很小地颤抖了一下。
  同样的话,爸爸也曾经对妈妈说过。
  在她小时候,家里一直都是爸爸下厨做饭,他连一丁点儿阳春水都不舍得让妈妈沾。以至于喻婵一直以为,做饭天经地义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后来到了沈庭伟家,才知道那些满身酒气地回到家,把脚翘在沙发上,一边吸烟一边对自己老婆做的饭挑三拣四的男人才是绝大多数。
  三下五除二摘好剩余的芹菜。
  程堰起身去清理改刀菜板上的生肉。
  看着他熟练地生熟分离,喻婵止不住地疑惑。
  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林家家业比程家小几十倍,林安平时无论的吃住行都有专门的佣人照顾。程堰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沦落到自己做饭吧。
  上大学那会儿,他明明连最简单的粥都不会煮。怎么现在对厨房里的事比她这个从小就自己做饭的人还精通?
  余光察觉到喻婵探究的眼神,程堰望着她紧蹙的眉心轻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帮个忙。”
  喻婵抬眼看过来,他半抬着小臂,白而修长的手指微蜷,侧身面向她:“你家的围裙在哪?”
  “你已经帮了不少忙了,剩下的我来吧。”
  喻婵试图把程堰往旁边推,让一个受着伤的人干活,她在旁边看着,首先良心就过意不去。
  况且,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厨房这种遍布油污油烟的地方。
  就像是,明珠跌落进满是烟尘的陋室里,总给喻婵一种奇怪的不适应感。
  程堰故意在她使劲的时候顺势卸了力,见她踉跄着跌进他怀里,眼角满是得逞的笑。
  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原地,而后弯腰垂眸看她。怀里的人眼里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散去的错愕,流转之间波光粼粼,像抓到了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鹿。
  喉咙猛地有些干涩,他勾着唇瓣,语调朦胧着宠溺与兴味:“我要的是围裙,你怎么把自己送过来了?”
  耳朵热得发烫,灼热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急速涌动。胸腔里仿佛被他生生揣了一只兔子,在心口蹦蹦跳跳地踩来踩去,撞得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喻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越来越红,奋力地推开程堰,逃似地出了厨房:“我去给你找围裙。”
  留下程堰望着她的背影低低地笑。
  等了半晌,喻婵才捏着件黑白花色的围裙回来。
  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额角的发梢湿漉漉的,泛着潮气。
  程堰把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好整以暇地浅靠着灶台旁边的橱柜:“谢谢。”
  “不客气。”
  喻婵把围裙放在他旁边,客套地回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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